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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摇光》1-14 拔剑四顾心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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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剑上扬,架住向头顶拍下黑色的狮爪,带出两道血口。

扬起头颅直视着鲜血;炙热的阳光,像是要点燃我的身体一般射向双眼。

咬紧牙关,向手中的剑灌注着信念――但是就像裂开了一样,那思想毫不停留,从剑刃上漏了过去。

`

恍惚之中,仿佛又置身十年前的火场。

无助地在火柱与烟幕间徘徊,期望着不可能的拯救。转过拐角,黑炭般的人形向我倒过来――不,那是。

`

那是几乎击碎左侧锁骨和肋骨的一下。

横扫的另一只狮爪重重拍在左胸上,整具身体翻滚着飞开。

痛。

但是随着痛楚钻入心脏的,还有高声反驳着的,数百万、数千万人份的痛苦。

在沙地上滚了三四圈,左手阳剑插入沙土止住去势,努力支撑着身体,再次直立起来。

疼痛。但是随着疼痛而来的,是灼热――

`

取代干燥的炙热的,是潮湿的闷热。

双手被铁链绑在背后;而铁链的两端,都是一连串黑色的同胞。

所处的是拥挤狭窄腐臭的船舱,以及数不清的看不到太阳的日子。

饥饿、干渴、疾病和脓疮;愤怒、哀伤、思念和绝望。

然后,挤出兄弟姐妹堆成的尸山,侥幸地重新站立在异乡的太阳之下――

还来不及高兴,标志着子子孙孙永远的不自由的烙铁,就死死地按在了肩上。

嘶――

`

从牙齿间,猛力吸进一口凉气。

皮肉焦臭、不,是血淋淋的灼痛。

“哈啊、哈啊、啊啊啊――!”

努力地逼出吼声来盖过痛苦;用尽全力,挥剑斩向张嘴咬来的狮头。

这点痛,比起所经历过的那些旧伤,算得了什么!

巨狮偏开头颈;亮白色的阳剑穿过颈鬣,划开了狮子的肩头。疼痛的狮子怒吼着甩开肩背;被干将割断的黑色的鬃毛飘扬着,覆盖了我的视野。

`

视野中,只有黑色。

咚哒。咚哒。咚哒。

一瞬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贪婪。嫉妒。愤怒。

被黑泥包裹着、体温被夺去、面容被腐蚀、身体被消融。

痛恨着自己的无力、嫌弃着自己的无能,眼看着无数人在指尖滑落,却做不到并起手指、捧住他们的幸福。

而那嘲笑着、嚣叫着张开大口覆盖而来的黑色,是……

`

是晃回来的狮头张开了大口,锋利的犬齿借着冲力向着我的颈部咬合。圆睁着的沉默的明黄色狮眼里,可以清楚地看见血丝在跳动,那眼神,像是要用目光直接吞噬我。

“!”

努力向后倒下闪避,但是巨大的兽牙还是划破了面颊。

痛。

随着痛楚升上大脑的,是大声抗诉着的,数百年、数千年沉积下来的痛苦。

双脚用力,把重心向前推;头顶飘过的阴影,是飞扑而过的黑色雄狮挡住了阳光。

疼痛。

`

被无情的枪口驱赶着;凭着本能,躲闪着炮火和子弹。

滑过眼前的,是血泊中一个个倒下的父母、朋友和弟妹。

无能为力。

连自己的生命都未必能保全――不,面前的就是希望:纯白色的教堂,树立的十字架,以及一直等待在这里的、和蔼的白人神甫。这,就是唯一安全的避难所。

因为杀戮着自己黑色的亲人们的,是同样黑色的同胞们。

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这最后的圣地――但是从来都向迷途的羔羊们敞开着的、隔绝此世所有之恶的庇护所的大门,现在,关闭着。

惶急地敲着门;但是门内更为惶急的,是神甫的声音:

“快走,不要连累我们!”

然后,自然是毫无悬念的死亡。

最后的一瞬间,眼前似乎闪过了无数同样的场景――那是这片土地上发生过无数次、千年来从未改变过的黑红色的仇杀。

同样无谓的仇恨。

同样无辜的死者。

唯一不同的,不过是带走这条生命的直接凶手:我们不再使用石制的矛头,而是换成了AK47的7.62毫米口径子弹。

`

贯穿血肉、不,是火辣辣的刺痛。

喉结下沉,压住翻涌的胃液。

右手阴剑上撩,划向狮子的腹部。

同样是无理由的吞噬生命,为什么没有人来拯救!

黑色的毛发间喷射出温热的红色血液,和黑色的剑身融为一体,盖过了阴剑上如龟甲般的裂纹。

`

忘记一切、连自己的名字都忘却。

破弃一切、连自己的**都破却。

为了已经不再记得的理由、行使让自己崩碎的能力。

放弃了的生命、换回了的,是某一个人轮回着的,孤独的春天。

`

“――”

剧烈的痛楚侵袭着大脑,像是要把脑浆泼散、把脑组织绞碎一般。

“――、啊”

左手猛地把干将插入沙地里,固定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背后的风声,不必去管――

咔啦。

如攻城锤般的巨大冲力,从背后击碎了右侧十二根肋骨中的七根。

血沫喷涌着;碎裂的肋骨随着呼吸反复穿刺着肺脏。

痛。但是,已经麻木了。

`

皇帝被他的弟弟淹死在河里;新的皇帝把他的血脉一代代传下去。而平民们,回到了没有皇帝之前的日常:部族战争、血亲复仇、饥荒、瘟疫、流离失所,再在经历过这一切以后,默默无闻地、像蚂蚁一样地死去。

不,并不是害怕痛苦。那种从有智力以来就一代代传承着、重复着的疼痛,和妇女生产一样是不可避免的――只是有时候会因为偶尔的善政麻醉而被压制住罢了:对于这点,他们虽然没有认识到,却已经当作常识了。

从一个皇帝到另一个哈里发手下,然后成为白人的财产、再在白人离去之后又一次成为十二王族的私有物。被一次次收割的人民,只是像韭菜和麻一样在下一个春天再次长出来,谈不上忍受或者坚韧什么的。

只是,偶尔,人们会聚集在歌唱着的格里欧身边,听他弹琴、讲述最初的皇帝的故事。

只是,在每个人的心底,总还残留着一点“皇帝并没有死,他还会回来”的小小的、但是从不熄灭的希望。

所以那并不显赫、却八百年来口口相传从未磨灭的皇帝的传奇,总是没有结尾:虽然每个人都知道皇帝是被他弟弟亲手杀死的,却从来都不曾说出来。

不说出来,皇帝就没有死,皇帝就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像小孩子一样,每个人都抱着这样荒谬的、幼稚的想法,然后继续麻木着,承受着他们不见天日的生活:皇帝遥远的背影,是他们黑暗的世界里,唯一的、摇曳着的烛光。

`

钝重的痛,随着胸廓的起伏,一次次跳动着。

半蹲着,努力转过身,看着面前蹲伏在地、同样血流不止的黑色雄狮。

呼吸同样粗重。心跳也同样紊乱。它、不,他越过我头顶后的那一蹬,如果是在左胸的话,我应该已经死于心脏破裂了。

――但是刚才所看到的、都是真实。

面前的敌手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我。只是,目光中已经不再是最初的、纯粹的杀意;所知道的,是他同样感觉到了那些痛苦。

虽然连嘴角的血沫都无暇擦去、全神贯注地警戒着那头巨狮的细微举动,却总是不自觉地回想着刚才眼前的幻觉。

――但是那不是幻觉、而是真实。

从这场战斗一开始,就发现了干将和莫邪毫无作用。

本来能够靠这对剑打败英灵级别的对手,所用的就是投机取巧的办法;但是这种凭依剑所携带的历史和经验增强作战能力的做法,在面对这双剑所未曾战斗过的狮子的时候,毫无用处。

不,并不是毫无用处。

不能传导经验和历史,就传导情感和理念――无论是我为了说服自己而向它们灌注的理念,还是支撑着他的那些情感。

――所以闪过的那些图景,都是真实。

双眼失去了焦距。

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些灾难、痛苦和麻木。比起来,我所经历过的那些,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如果,能让这些人也获得幸福的话……!

那么,面前的战斗,还有什么意义呢。就让他拿到圣杯、然后完成他拯救非洲的愿望――不,现在,那也已经是我的愿望了。

随着敌意的消失,手中的阴阳双剑和幻想一起化为微尘。

失去了剑支撑的身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在地面的冲击下,咳出一口血。意识,也随着血色,逐渐地变淡。

喉间的甜味,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被巨大的斧剑撕裂腹部时,舌根尝到的同样的味道。那时的我,又是要、保护什么……

“!”

一个激灵,身体从地上弹了起来。

冰冷的思想从大脑流出,沿着脊柱滑下;整具身体紧绷着,全力维持着站立的姿态。

――这次圣杯,只有四名英灵是在此时此地召唤出来的。

“Trace,On.”

从摇摇欲坠的身体里,抽出最后的一对剑。

――开启圣杯,就意味着Caster的死亡。(眼前,掠过她皱着眉头努力学习烹调的图景。)

魔力量,已经完全耗尽了。

但是为了他人的梦与爱恋,这具身体不可以倒下。

――开启圣杯,就意味着Rider的死亡。(眼前,掠过她成功偷到1号车、向追来的我笑着挥手道别然后扬长而去的场景。)

金属的声响轰鸣着;剑刃与剑刃摩擦着,从内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但是为了他人的生命与日常,这具身体不能倒下。

――开启圣杯,就意味着Saber的死亡。(眼前,掠过她睁大眼睛、惊讶于烤红薯的美味的实景。)

救一个人、救几个人和救一群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连在眼前的都救不到,又谈什么拯救!

所以为了他人的存在与意义,这具身体绝不倒下!

并非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守护:这,就是剑存在的意义。

`

“此身、为剑所铸。”

`

虽然明白此时启动等于自灭,但是,这句话,从来都不只是单纯的暗示。

面前蹲伏的黑色巨狮从地上抬起了身躯,把重量压在了后腿上。他接下来的一跃,将会毫无疑问地咬断我的喉管。

`

“血潮如铁、心如琉璃。”

`

某些信念,就算都是正确的,也同样会互相抵触;正义与正义、善与善的战争,从人类开始存在的那一刻起,就从未停止过;这,就是人类不同于动物的地方。

`

“亲历千阵,未尝一败。”

`

面前的狮子略略低下头颅、张开下颚;他的前腿向后稍退,积蓄着力量。

刚才那个法老不是说过了吗。谁的正义更为正确,就交给死亡来裁决吧。

`

“所失所得,不曾挂怀。”

`

黑色的狮鬃,逐渐变成银白色;明黄色的狮眼,冒出黄金色的火焰。淡蓝色的、充满了魔力的利刃,从他的四爪上弹射出来。

是最后的招式吗,之前一直没看到他作这种变相――不过,没关系了。

`

“孤立剑丘……”

“够了。到此为止。”

随着上空传来的、清冷的断喝,在这黄沙堆积而成的死斗场上聚集起来的浓厚的魔力,像水入沙地一般,一瞬间、全部消逝无踪。

――

注释:

1.第一个幻境是贩奴,这个很明显…第二个是前文提到的卢旺达大屠杀。所述及的已经给西方人留足了面子了――当时他们做的要过分得多。

2.…好吧这里的UBW咒文后半截是我自己翻译的四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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