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妈妈坟前。在这块墓地我可以尽情流泪。我想着母亲，想着伤心跳涯自尽的文。想着这两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现今都弃我而去……

“妈妈，我不自爱，我堕落，我该怎么办？

我在心里哭呼，在心里呐喊，在心里渴望我严厉不失慈祥母亲的教诲……。

我尽情地忏悔。

我要赎罪，我要找梅，找我的儿子，要到文的墓地祈求宽怨。

我驾车到了上海，通过私家侦探在酒店约见了梅。

我和梅相对而坐，彼此凝望。

梅比我想象中要年轻，六十几岁的人了，依然风韵犹存，只是额头添了皱纹，黑发变成了花白。两眼已不再清澈。一双手显得干涸、粗糙。我想握住这双辛苦操劳的手。梅把手缩了回去，藏在桌子下面。

我眼泪流了下来，梅的眼睛飘向了窗外，说：“周豪像你，我很担心――爱哭，太多情，”

“我能见他吗？”我声音发颤。

梅转过脸，怔怔看着我，说：“为什么还要找我？周豪不知有你这个――有你这个人，你为什么要出现？”

“我想弥补你，让你和周豪过上好日子。”

梅酸楚的眼神看着我说：“你弥补得了吗？你不能再夺走我的儿子。”梅很激动，眼泪流了下来。

我羞愧低下了头。梅放缓语气说：“浩，过去的都过去了。忘却吧。你已成家立业，有了妻儿，好好珍惜。人生最重要的是理解，请理解我――理解我在孩子面前的形象。”

梅说得委婉，含蓄，我听懂了她的话外音，她不想让儿子知道过去我和她的事。

我看着梅，这意味着我永远也见不到周豪，永远不能承担对周豪的责任、义务。“周豪不知道我曾经还有个女儿……。”梅哽咽着说。闻言，我心犹如撕裂般疼痛。

梅从我的眼睛里读出了痛苦，又给了我丝希望：“也许，也许再过些时间我会改变现在的想法，也许会让周豪去找你。”

这善良的梅，总是用善意谎言安慰我，给我希望。自已却默默承受丧女之痛，承受命运的不幸，承受着抚子育人的义务，承担着生活的艰辛。

我好想梅在我心里变回母亲，梅充满着最圣洁的母爱。

我垂下头，默默无语，在梅面前，我是个充满罪孽的人，我想起了梅曾经说过的话：“浩，你毁了我――。”当时我不明白，现在，看看面前失去昔日风采的梅我明白了，我真的毁了她。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梅摇头，说：“浩，我不知该把你当成孩子的父亲还是当成……”梅说不下去，拿出手绢抹眼泪。“你也有白发了。年轻时的事说不上谁对谁错，只是冤了文，……”梅泣不成声，说：“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怨不得谁，老天已待我不薄，给了我周豪，给了我丈夫――他才是唯一爱我的人。”

我的心在滴血，我没爱过梅，当年的我只是把梅这年轻丰盈的少妇当成泄欲的对象。当成*欢娱的伙伴。

“对不起。”我说：“现在让我来照顾你，照顾周豪。”

梅摇头，眼睛望着脚尖，说：“各人有各人的命，相聚是缘。我背负孽债，若再接受你的照顾，到了九泉之下我都无颜面对女儿了。你随我去吧――。”

梅的眼泪一滴滴往下掉，沉默了好长时间。我说：“能带我到文的墓地去祭悼她吗？”

梅又摇头，说：“她不想见你才选择了死，你又何苦再去打扰她？――她也不想见我。在她面前，我不像个母亲。”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为何又要寻找她俩？我一直傻傻地认为，这生性*的母女躲避着我嫁人生子了。她们扔下了痛苦的我。我在教堂为她们祈祷平安的时候，在经受痛苦、相思，度日如年的时候，她们正躺在别人的怀抱尽情纵欲欢娱……

我感到羞愧。在这充满善良、仁爱、宽容的梅面前，我深深为我的小人之心、卑劣之念惭愧，我流着忏悔的泪。我不知道已死去的文在天是否有灵，是否能原谅我，原谅梅――。

梅见我哭得动情，伤心，说：“当年对你隐瞒了事实，是怕你受不了，毕竟你还是个孩子，所有的罪，所有的痛我一个人承担吧。现在，你知道了，便让这一切过去吧……。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我傻傻望着梅，哽咽着说：“让我来赎罪吧，我有能力让你们母子过上好日子。”梅望了我一会，说：“浩，能娶我吗？娶我这老太婆？不然周豪如何接受你？”

我从未想过，想过梅会提这样的问题。

梅苦笑，说：“浩，你不会的。即使你愿意我也不会的。因为我只爱周教授，你走吧，忘了我，忘了周豪。”

梅又一次下逐客令。

我颤抖着手拉开皮包，拿出一张支票，说：“梅，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周豪是我的血肉，是我的儿子，让我尽一点责任和义务吧。这是五百万，你俩可以买套房，周豪今后也可当婚房，在上海生活，你们母子真的不易。”

梅眼里泪花闪烁，说：“浩，周豪是我的儿子，不是你的，当年的你只是在做游戏，玩刺激。游戏结束了，该回家了。我和周豪都不需要你的钱――。”

梅说得没错，周豪只是我和梅纵情欢娱的结果，一次不负责任纵欲的产物，我不配做父亲，真的不配。

梅起身，拢了拢已白了的头发，强颜一笑说：“浩，二十六年没见了，见到你也很开心，我们就此分手吧。人生如梦，珍惜今朝――。”说完，梅走下了座位，走出了酒店……消失在酒店外茫茫的人海。

梅走了，扔给我的是无穷尽的懊悔，无穷尽的自责。

文逝去了，留给我的是无穷尽的追忆，无穷尽的罪恶感。

我离开了上海，一路把车开得疯快……我恨不得出次车祸就此了结余生。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可梅连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梅？你为什么这样……？

回到公司后，我不想见任何人，包括秀……这无尽的悲伤，无止尽的后悔、愧疚使我痛不欲生，形容憔悴……。

对逝去亲人的思念，对生者良心的自责。和自生无法解脱的罪恶感缠绕着我，折磨着我……。

我钻进了我的恶梦，钻进了我用青春的血，后悔的泪，岁月的齿轮绞染成的情网。

我不再是周总。我变回了多情善感，垂泪忧伤，脆弱焦虑的浩。

我垮了，我的身心，我的意志全垮了。我被悲伤击得支离破碎―。

作者题外话：故事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