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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的神仙生活》14孩子们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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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正和小伙伙伴们的童年尽管由饥饿陪伴成长,但快乐总是不请自来,因为童年是盛产快乐的。他们要么玩着过家家、捉迷藏这种千古流传下来的智力游戏,要么玩泥土捏动物、木头削手枪这种古今结合的手工操作。孩提时代的李朝正们总是能成功地让自己忘记饥饿。

那时,他们是天真的、无邪的,不过偶尔扮一下深沉也是无伤大雅的。

他们也会成群结队地跑到一个小土丘上,远远地看着冒着浓烟的黑色火车缓缓驶来。火车路过的时刻,他们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哪怕是平时再淘气的小子也会毕恭毕敬地站着,眼睛里无一例外地满是朝圣似的虔诚。不能说每个人都在这个时刻诞生出了“走出去,天地宽”的憧憬,但看火车时则是他们唯一显得有心事的时候。

火车虽然很近,可以说咫尺,可是感觉又很远,遥远的远。因为憧憬,当面对长长一串火车时就总会油然而生一种向往,或者准确点地说是对未来有一种既不可望更不可及的仰望。货车来临的时候,那动辄五十多节编排有序的长列,会让每一个刚学会数数的孩子嗫嚅着嘴唇。而同一时刻节奏感十足的车轮铁轨撞击声,又由远及近地传来更让孩子们觉得是来自天那边的招唤。间或有着客车时,那绿绿的车壳总能带来一点惊喜。因为每一个孩子都耳濡目染地知道,春天是绿色的,那载着绿色的火车就会带来永远盎然的春天,让他们即使在本该萧索的季节里也有着内心对美丽的温顺。客车上的旅客们只能在露天电影或年画里看得见,这种看得见却摸不着心理上的遥远,很自然地又让他们燃起了神秘的兴趣,而幼年的神秘又给多年后的成人留下了难能可贵的温馨回忆。

孩子们中胆大的人曾鼓起勇气对过往的火车挥手。令人激动的是,那位带着蓝色压舌帽的司机忙里偷闲,也给孩子们挥了几下戴着白手套的手。这给快乐也单调的童年生活留下了好长时间的一段开心。他们总是时不时提起并争论着,“火车上的人在向我挥手”,“是在向我挥手,好不好?”

年纪稍大点的时候,李朝正就会和三五个伙伴趁火车没来的时候,双脚前后错开地站在铁轨上,伸平双手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去。可他们总象个醉汉似的要不了几步,就东摇西摆地掉下铁轨。年龄最小的马桂则一直远远地看着,最近的时候也只是站在与铁轨两边的小道上。

这时他们总是纳闷,火车的轮子在这窄得不能再窄的铁轨上是怎么风驰电掣的?

虽然火车和饥饿一起伴着孩子们成长,但是人小胆弱的他们在火车的轰鸣面前也只敢远远地欣赏一眼,从来不会傻乎乎地跑到它的面前接受天崩地裂般地恐吓。再说了,要是让父母知道他们与火车有着过多的亲密接触,那屁股可就要抱怨不停。然而孩子终归是孩子,对一些事物总有着难以控制的好奇。最后,孩子们中大哥级的人物马尚就让朝正们无比佩服地完成了对这个难题的探究。

那是个夏天的中午,大人们都在蝉的聒噪伴奏下沉沉睡去,外面除了火热的太阳就是有着火样热情的孩子。马尚翻箱倒柜地找出棉帽,棉帽带着两只大耳朵,三九冬天时让人爱不释手。马尚拿着棉帽,带着朝正们浩浩荡荡地向铁路开拨。

到了铁路边,马尚戴好帽子把帽耳朵拉下来紧紧包裹着头部,然后站在离铁轨一米远的地方,面无惧色地等待火车的来临。

不一会,一辆大黑头的火车就吐着浓烟“呜呜”地驶了过来。那火车还离着好远的时候,朝正就和伙伴们一哄而逃。当他们跑远了大着胆子回头一看,紧包住脑袋满脸汗水的马尚就跟在他们身后,活象一支刚烧过的火把:棍头上冒着烟,棍身还相对光溜的耀眼。

做事要锲而不舍才行,朝正们又返回到了铁轨旁。这次马尚说什么也不勇往直前了,毕竟那传遍十乡八里的火车鸣笛声,对涉世之初又初的孩子具有非同一般的威慑力。

问题总是有办法解决的,既然缺少勇敢无畏的精神那就来点赶鸭子上架的强制。他们围成一圈“剪刀、锤子、布”。很不幸,马尚这次又抢了风头。上天注定的,就不要逆天而行了。

曹伟把马尚刚想捐献出来的帽子重新扣在他老大不小的头上。刚会走路的马桂,瓮声瓮气地提议要不要把老大绑在铁路旁的界碑上。此议甚好,他们一起看向马尚。马尚的脸色惨白,但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言而有信,马尚坚持这一点。

剩下的孩子前所未有的积极,他们跑到邻近的打谷场上,用稻草七手八脚地编了根长到足以将马尚绑成个粽子样的绳子。很快,马尚就为了给同伴们答疑解惑光荣地变成了界碑上的粽子。火车还没到,他看了眼同伴,示意他们离开。同伴们互相看了看,就默默地跑到七八十米开外。

又一列火车“忽哧、忽哧”地来了。朝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界碑上的马尚。马尚象那个送鸡毛信的海娃,他的侧影有着令人钦佩地勇气和过人地坚定,想必面对急驶而来的火车他也有着别样的大义凛然吧。事实上伙伴们都不相信马尚会象海娃那样勇敢,英雄不是人人可做的,可是在那一刻他们都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自我欺骗。

“呜……”火车叫声骤起,“啊……”刚还纹丝不动的马尚突然间就暴喝一声与火车对抗。马尚非但大叫,还配合着想手舞足蹈对火车进行恫吓。他拼命地扭来扭去,象装上了电动马达。随着他的扭动,戴在头上的大棉帽子也擅离了岗位脱落在地。火车象个高音歌唱家,“呜”地高歌了近一分钟。而那“啊”的对抗声则直到火车远去多时还一声接着一声。

朝正和伙伴们忙跑到界碑前,马尚还在四下扭动,嘴巴大张着继续“啊啊”连声,眼睛则拼命地闭着泪水一片,鼻涕也早过了楚河汉界流到了天边下巴。

那个晚上,马尚的爷爷马题为可怜的马尚又是请巫婆,又是请神汉地忙了半宿,下半夜时在一位老教师的强烈建议才将他匆匆地送进了医院。好在没有大碍,没几日马尚又神灵活现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并告诉他们火车的轮子两边有凸起可以扒住铁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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