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夜已有些深了，黄河北岸永不疲倦的伐木之声，已经停息，这让南岸的青州人终于松下心来。自从隔河对峙以来，这些青州士卒便充分见到了河北乞活的种种疯狂之处。最初的每日清晨，鼓声以及训练的呐喊之声，便穿过河水，从河北传来。而这几天，那些疯狂的乞活每日在河边划着木筏，仿佛随时准备渡河。

过河还击乞活的挑衅，这几乎都是每一个青州将领的心声，却最终却被他们的首领无情的拒绝。

他们唯有每日在乞活鼓声响起来之后，便每日列阵相应，在乞活划着木筏想要渡河之时，将他们的战船放出。只是在数日这些的生活厚，迟迟不动的乞活已经让他们有些疲倦。

夜已经深了，每一个青州人都等待着乐陵陷落而收兵回城的一天。有着建功力业心思的将领们，无奈的看着对岸的乞活，而原本以为恢复河北，保卫青州的士卒们，则有些心不在焉。

在广固的那些大人骗了他们，即便他已经暗地里自称魏王。整个大营一片宁静，仿佛是这乱世之中唯一的一片宁静之土。只是，在大营的西面，渡过黄河的乞活军在黑暗之中接近这里，他们将要残忍的将中原最后的一片宁静无情的粉碎。

火把突然在大营的南侧以及西侧燃了起来，当巡逻的青州士卒惊恐地张口呼喊之时，火箭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夜空。落在大营之上。一瞬间，惨叫声，怒骂声，以及哭喊声在大营内响起，一万多名青州军在混乱之中狼奔豕突，将领们试图在他们的身前集结着防线，而士卒们则不管不顾的向后退去。

鼓声迫了上来。火光沿着鼓声向着混乱之地不断的迫近。火光之中，青州人已经能够看到那些在鼓声之中整齐迈进的乞活身影。他们越过树立在外围的营垒。他们踩踏着脚下同胞的鲜血，他们用短矛敲击着木盾，口中高唱着歌曲，整齐地向着大营之内冲了过来。已经集结成团的数百青州人迎了上去，随即便在败退了下来。在凄厉地惨叫声中，青州人一溃而散。

青州人在天亮之前，从大营之中向着没有被包围的东方逃开。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喘息一下。便被张庆领下的乞活骑兵迎面拦上。已经乱成一团的青州军，在乞活的“投降不杀”口号下，向着乞活迅速的投降，而那些骑着马匹的将领以及他们地亲兵，在骑兵的拦截之下，不得不再次转道向南，而后便在骑兵的拦截之下，向着正西逃了开去。

这一场夜战并没有费乞活太多的功夫。但是乞活的统领们依然满面的愁容。虽然这一路之上，素有夜间行军以及野战经验的乞活没有溃散，并且成功的到达了预定地点，但是他们却在不熟悉路况，以及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地的情况下失期了。多军配合作战，最为忌讳的便是失期一事。无论是汉朝赫赫有名的李广还是寂寂无名的小将。但是当他们心怀忐忑的遇到从河北南下地张定之时，却没有接到一句责骂。张定只是微微的说了一声辛苦，然后便直奔已经被俘虏的一万青州将士。

脚下松软的土地之上，还染着有些猩红的鲜血，他顾不上与张庆于英等人寒暄，找了一个高地停下马来。他的面前，数日前还志高气昂地青州人此刻垂头丧气，正在乞活们地押解之下温驯地向前走着。一声鼓响，俘虏们停了下来。他们疑惑地向着四周望去，却听到了从高地出传来一个悲愤地声音。沿着声音看去。他们看到了这个在一面大旗之下。穿着贵胄甲胄，脸上却毫无得意之色的年轻人。

“曹嶷已败。诸君欲还乡么？”

年轻人口中斩钉裁铁，仿佛青州军队早已完全败北。下面的俘虏们一阵慌乱，经过一晚上的混乱，他们对于乞活大军为何出现在此处已经有了半信半疑，但是心中依然对于河北大军的失败不可置信。因而当眼前这个貌似乞活首领地人物讲出青州军败北地事情后，所有人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失望之色。张定却不给他们多余思考地时间，他向着下面的降卒再次高声问道：“诸位欲还乡么？”

身边的亲兵将张定的话远远的传开，却让议论纷纷的降卒们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一个声音才从人群之中钻了出来，语气之中充满了不确定。

“将军欲放我等还乡？”

“然！”

轰轰声猛然在人群之中响起，原本为未来命运担忧的降卒们猛然之间乱了起来。他们兴奋的在人群之中寻找着自己的亲朋好友，同乡故里。片刻之后，方才还死气沉沉的降卒队伍便混乱了起来，有些降卒甚至趁着混乱，向着外面冲了出去。张定站在大旗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些俘虏的变化，过了好久，他才看着下面已经一片混乱的营地大声下令。

鼓声再次响了起来，在降卒们在鼓声中惊疑的一瞬间，乞活们向着降卒们逼近了过来，一千骑兵一声呐喊，在四周分成四股，向着已经跑开的人追了上去。

长刀掠下，鲜血飞起。

人群在暴力之下又安静了下来。他们目光不得不再次转向那个站在大旗下的年轻人。

“若要还乡，便要以功抵过。乞活与青州皆为晋民，我乞活舍生忘死与羯胡竭力周旋，以使得诸位不沦落为一钱之奴，刀下亡魂。但如今，你们却在我乞活背后作些什么？”

“是否乞活灭亡，羯胡掳诸位之妻以为奴婢。便是诸位所愿？”

“是否乞活死无葬身之地，羯胡屠尽诸位宗族子孙，掠诸位为一钱之奴，便是诸位所愿？”

“是否乞活消声匿迹，羯胡尽抢诸位粮食，诸位换子而食，便是诸位所愿？”

“告诉我。以上种种，可是诸位所愿？”

他一连串所完这些话。激烈的口气让他不得不咳嗽了起来。堪堪等他咳嗽完了，亲兵们已经将这些一连窜地话语喊了出去，话音落下，降卒们沉默了下来。他们中大多数是各处的郡兵，出兵不过是为了保得一方平安。光宗耀祖，那不过是少数又少数人的想法，当兵吃粮。青州好像还没有饥饿到这个地步。他们的宗族父老信任曹嶷，认为曹嶷能保得一方平安，他们便诺诺而北上，对手是谁，他们不想知道，也不在乎。

只是这一次仿佛错了，他们混沌的脑子里边隐约闪过这个想法的时候，便听到高地上的年轻人依然声嘶力竭地高声呐喊。

“曹嶷已败。羯胡屯兵兖州，随时可能东来。若是羯胡前来，兖州今日，便是青州明日，宗族乡亲死者遍地，生者掘鼠罗雀为生。诸位愿看自己父老妻小如此情形么？”

降卒们依然沉默。张定仿佛有些不知所措。他四下看了看，再次提高语气，向着诸位高声问道：“诸位愿看自己父老妻小成为羯胡口中之食，膝下奴婢么？”

这一次他得到了一些散乱的回答，但是这些回答显然不能让他满意。一声厉声高叫，他策马直冲入降卒面前，只等到触手可及地时候，再次高声喝问。四周的乞活士兵在他的带动之下，高声说不。而降卒们在声音之中，纷纷附和起来。

气氛热烈了起来。张定策马沿着人群向前不断的走着。他的眼睛在人群之中不断逡巡。寻找着这一群降卒的领军将领。只是让些有些泄气的是，在人群之中。他只看到了一些衣甲歪斜地底级将领。他叹了一口气，命令手下将这些低级将领们找出来，自己策马站在高地之上，看向东方。按照时间，这里已经晚了一天，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骑兵稍微休息一刻之后，向着济水再次进发，只是他们身上的衣服，已换成左衽胡衣。

沿着张定的目光，越过那广袤的原野，数百船只正漂浮在大海之上。船只上面歌声应合，旗帜飘展，正顺着东风从东方，扬帆直向乐安而来。乞活水军统领凌峰站在一艘稍新的船只之上，正在极目四望。

曹嶷从海上向围困乐陵的军队运送粮草物资的港口，早已被乞活打探的一清二楚，而接下来地战事也早已拟定了计划。但是，这个江南水军世家出身的凌子岳在看到自己拼凑起来的船队时，心中难免有些不安。这些船队之中，那些长期打渔的渔船便占据了大半，而鞠彭赠送的船只，更是成为了主力，依靠这样的船只，若是青州人有备，自己又能有胜算几何。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已经有些清楚的地平线。从渤海艰难绕到东面，而从东面扬帆急速而下的船队正迅速的掠过那些散乱的渔船，向着乐安接近。当目瞪口呆的渔船在慌乱之中调转船头，想要通风报信之时，渤海船队化过的痕迹，已经被大海的风浪平息。

船队直入乐安港口之内，十多艘燃烧的火船顺着东风，向着港口直冲而来。港口内的船只慌乱地躲避着这些直冲而来地火船，在损失了两艘船只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躲在火船之后的渤海船只。火箭顺着东风，从直驶而来地船只上射了过来。

帆被点燃了，水手们在大火之中跳下海去。港口被点燃了，正在装运粮草的壮丁在混乱之中向后退去。乞活的船队立在上风之地，不断的游弋着，将港口内正在试图反击的船只一一毁灭。

乐安港口的守军将领在目瞪口袋片刻之后，赤红的眼睛盯着攻击船只上的乞活旗帜，飞上马匹，向着乐安急速奔去。

东风吹来，硝烟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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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都显得矫情，书虽然读的人少，但是我还会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