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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重光》第二十九回 使韬晦刘秀过险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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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使韬晦刘秀过险关

上回说到王匡、王凤、陈牧趁大司马朱鲔兵力调整之机,以刘稷抗旨不遵为口实,要将其斩首,以诱刘縯上钩。刘縯不知是计,闻讯后果然急匆匆上殿去救刘稷,绣衣御使申屠建以刘縯咆哮皇廷,欺君罔上为由,喝令御林军将其拿下。刘縯怒火徒起,正在要抽剑反抗,身后的李轶猛然一把将其拦腰抱住,紧紧缚住双臂。成丹、张卯、廖湛三人趁势一齐扑上前把刘縯按倒在地,用绳紧紧缚住,拽至殿外,连同刘稷一道,立马斩首。

害死了刘縯、刘稷,除去心头之患,王匡、王凤、陈牧、朱鲔、申屠建等好生欢喜一番后,却又因刘秀未除,而忧心忡忡。恐其节外生枝,欲一鼓作气,斩草除根,众人一起又去找刘玄,要其发兵去逮刘秀。

悔做违心事,真正泣血锥心;为私而同谋,岂不负疚一生?

王匡、王凤来到后宫,见刘良、刘赐、刘祉三国老正在怒斥刘玄。刘良老泪横秋,愤然道:“陛下与伯升同宗同族,似如手足,又有何等大仇?焉能下此毒手,难道不忌天理么?”

刘赐也凄然道:“伯升自春陵举事起,文功武略,屡建战功,莽军闻之胆寒,皆恨之食其肉。陛下焉能作轻者痛,仇者快之事耳?”

刘玄苦丧着脸,也显懊悔之意,低头茫然不语。王匡等觉此时不便去见刘玄,更不宜再提除刘秀之事,悄然出宫。

过了数日,王匡、王凤觉朝廷上气氛缓和了些,又且进宫,再次去怂恿刘玄借故将刘秀从昆阳调回,以谋害之。

刘玄心有余悸,不忍下手,叹道:“其兄长被朕所屠,已打草惊蛇,文叔何会再入虎穴耶?”

王匡恶狠狠道:“若不除恶务尽,他如率众自立,或叛离或投莽,岂不养虎为患?后悔晚矣!”

刘玄托词道:“他若不归,朕奈何得了?”

王凤冷笑道:“若真是那样,岂不正是其居心叵测,早有所谋也!陛下更应顺应天意民心,遣军灭之!”

刘玄摇首道:“此乃岂不是制朕於于不仁不义之地乎!”不允准奏。王匡、王凤等悻悻出宫。

王匡、王凤等不善罢甘休,当夜又与赵萌密谋,由其去找皇后赵媚,再由赵媚去说动更始。赵萌受使,三天两头进宫,去催女儿唆使刘玄谋害刘秀。

也道是:英雄难过美女关,天子不负石榴裙。赵媚受父之托,使出手段,怂恿更始帝再除除秀。刘玄贪恋赵媚美色,得此花魁娘子,正是如饥似渴,夜夜欲欢之时,拗不过赵皇后软硬兼施,死缠硬磨,终下旨到昆阳,令刘秀回宛城。

且说昆阳之战后,见冯异、王霸、祭遵、苗萌作战勇敢,救援昆阳有功,刘秀不忘前言,有意提携,便上书更始朝,请旨封冯异为将军,王霸为偏将,祭遵、苗萌为参将,并调苗萌兼任昆阳县令,更始一一准奏。

那日,刘秀正在父城与骠骑将军宗佻、将军铫期、冯异及参将祭遵商议进军汝南军务,忽见苗萌从昆阳匆匆赶来。

刘秀见苗萌衣衫不整,神色慌乱,好生奇怪,乃问道:“苗参将有何紧急军情,行色如此匆忙耶?”苗萌用眼瞟了瞟众将,欲言又止。刘秀随意笑道:“都是颖川旧将,不必忌言。”并起身让座于苗萌。

苗萌脸色凝重,语气沮丧,近前轻语道:“廷尉大将军王常得宛城军机,嘱在下亲赴父城密告,望刘大将军节哀。”

刘秀听他一说,心中猛然一沉,脸上笑意顿时凝固,急切问道:“出了何事?请苗县令慢慢道来。”

苗萌叹了口长气,凄然道:“大司徒刘縯,骠骑将军刘稷,前日突然被圣上所斩也!”

“啊!”众将如五雷轰顶,闻者皆呆,不知所以。刘秀全身摊软,跌坐椅上,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到底为何?”冯异问道。

苗萌便将刘稷不受命抗威将军而被缚,刘縯上殿抗争,被李轶、廖湛、成丹、张卯等人拿下,立斩殿外等等,一一说于众人。

铫期听毕大叫:“大司徒功高盖世,如何说斩就斩了耶?”

宗佻拍案而起,高声叫道:“末将在宛就闻王匡、陈牧等乱臣贼子妒贤忌能,定是这班刁贼怂恿更始所为也!”

冯异恍然大悟,叹道:“难怪王凤归宛时偏要李轶同行,原来早有所谋,用心何其险毒也!”

刘秀脸色发青,双眼噙泪,低头咬齿,一言未发。祭遵示意众将离去,与苗萌扶刘秀入后堂。

到得后堂,苗萌对刘秀道:“刚才宗佻将军所言,正与王常大将军所料不谋而合。”又道,“颜卿嘱托在下,南阳惊变绝非偶然,恐要祸连大将军,望文叔须有所戒备,提防小人暗算。”

祭遵沉思推测,提醒刘秀道:“近日南阳定会有吏传旨,调大将军去宛,公应早作打算才是。”

刘秀还是不语,站在窗前,向外呆望,自顾思絮万千。祭遵、苗萌又说了一些宽慰之语,便悄然离去。待祭遵、苗萌俩人一走,刘秀关上房门,倒卧塌上,捂被失声恸哭。

过了两日,果如祭遵所料,有朝吏来父城来传更始帝圣旨,命刘秀速归宛城,另有要职委任。众将闻讯,皆知其意,无不愤然。

冯异摇首叹道:“大司徒为匡扶汉室,率春陵众卿举事,呕心沥血,功高盖世,举世瞩目,却遭此大难。大将军为破莽贼,在此不顾生死,据城守土,浴血奋战,却难脱鼠行犬道之人暗算!哎!受此鸟气,天理何在?天理何在也!”

铫期拔剑怒道:“更始听信谗言,昏庸无道,有何可拥?大将军不如反了!”

刘秀闻及大惊,即厉声吼道:“将军何出此言,难道不怕王法么?”见铫期愤然不语,乃拍其肩,诚然叹道,“危难之时,公孙、希翼能肝胆相照,秀不枉与汝等相交一场,焉能忘之!二位将军不必担忧,秀自有对策。”

宗佻、冯异、祭遵皆觉刘秀此次去宛,凶多吉少,劝其免受小人所害,不如奔走它处。刘秀好言谢之,对众将意味深长道:“诸位若记秀之情意,切记带好兵马,始终不懈,秀自有厚望焉!”众将点首遵嘱。

次日,刘秀收拾行囊,随使赴宛。冯异、铫期放心不下,欲带人马护送,被刘秀劝拒,其仅带两卒随行,竟自悻然往南阳而去。

刘秀到了宛城,不住大司徒府,而自找寓馆投宿,并请使速进宫中通报。

春陵宗卿刘嘉、刘庆及刘秀好友部将阴识、邓晨、李通、马成、马武等闻其到宛,结伴前来看望,欲行慰籍之意。刘秀闻之,似不识一般,闭门不出,慨不相见。国老刘赐、刘祉分别到寓馆来访,刘秀命卒在门外挡驾,托词谢客。一连数日,刘秀不出寓门一步,也不去拜见叔父刘良、十三舅樊宏等长辈族人。众人不解,以为其冷血无情,怨言纷纷而生。

四月初六,乃是刘縯“三七”祭日。刘良、樊宏将刘縯的灵堂设在大司徒府上,刘縯遗孀孙氏携子刘彰、刘兴在灵堂前跪迎前来吊唁的春陵将士及刘縯生前亲朋好友。众人陆续至灵前,唯独不见刘秀。孙氏好生奇怪,以为刘秀有疾在身,即遣长子刘漳前往寓馆探视相请。刘漳不去还好,回府时,众人未见刘秀与其同来不说,且见刘漳满脸阴沉,怒气冲冲。其母不解,反复追问,刘彰这才怒道:“三叔乃为冷血无情之人,不仅无意前来吊唁,且连丧服也不见穿,一切寝居饮食,如同往常,象无兄长殒没一般。”

孙氏不免心生怨气,伤心叹泣道:“自公婆过世后,縯对文叔如同父子。奴家虽不贤,但关怀备至,从未慢待过他,焉知今日文叔且如此无情也?”

众亲见刘秀有悖常理,议论纷纷,无不愤慨。

马飞艳也已搬进宛城居住,闻刘秀不为其兄服丧吊唁,以为讹传,便亲自到寓馆去见刘秀。马飞艳支开守卒,闯进寓馆,果见刘秀穿一件绛色锦绸棉袍,脸无半点哀丧之色,捧书简,手执笔,点墨沾唇,正在览书作文。刘秀见马飞艳柳眉紧琐,满脸怒气,却并不搭理,自顾写读,如同路人一般。马飞艳见其正如众人所言,好不恼怒,本欲与他理论,后又寻思一想,暗自恨恨道:“如此不顾兄弟情长之小人,何必搭理?也无须再与其交往也。算我眼拙,叔嫂多年,为何没看透此等无情无义,无血无肉之小人耳!”

其实,阴识、邓晨、李通、马成、马武及马飞艳等那里知道,当刘秀闻兄长被刘玄、王匡、王凤、陈牧谋害后,悲痛之心,有如翻江倒海;愤怒之情,乃似火山喷发。

那一刻,刘秀也曾暗自怒道:“王匡、王凤等这般毒蝎之人既不容我,我何不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欲檄文天下,举昆阳之兵*南阳。后又冷静下来,仔细寻思,甚觉不妥,自语道:“一则,若是打将起来,必然血流成河,同是汉军,岂不成了内讧?得利者,乃王莽也!匡扶汉室之宏图大业,岂不付诸东流?二者,刘玄已窃帝位,我若击他,虽有檄文在先,天下未必皆信,我岂不反成了汉贼?此名不正,乃言不顺也!再者,南阳汉军有十万之众,昆阳军不过数千,以寡抵众,岂不以卵击石,胜算能有几何?识时务者,乃为俊杰哩!”刘秀审时度势,只得使其韬悔,先应度过此难关,以求来日东山再起。暗自叹道:“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矣!”

谋划已决,刘秀不发一兵一卒,以承罪之态匆匆赴宛,伪似忏悔。至南阳后刘秀故意不以务世事,不与宗卿、好友、部将往来,只专心读书览文,欲以消除刘玄及王匡、王凤等人疑虑戒意。面上虽喜怒哀乐不形于色,背地里却心如刀绞,似万箭穿心一般,常常捂被恸哭。为免失声,以爪掐掌,血流沾褥。

更始帝刘玄闻刘秀回宛,暗中遣心腹前去寓馆细细打探,心腹一一回报,道:“刘秀整日闭门览书,不与众人往来,未见其有不轨之举。”刘玄放下心来,便向国老刘赐、刘祉讨问,该如何处置?

刘赐道:“伯升虽居功自傲,有功高盖主之过,但罪不该诛。今刘秀能归宛,足能表明文叔并无异心。陛下如能摒弃前嫌,君臣同朝,兄弟相携,万众皆能称天子圣德也!”

刘祉也道:“臣闻文叔回宛已有数日,并未约见众将,陛下不必多疑。”

刘玄本就理屈,觉刘赐、刘祉言之有理,不忍加害。

王匡、王凤以为刘秀闻兄遭戮,昆阳定会生变,早暗中调兵遣将,只待更始旨谕一下,便趁机去作攻击。今突闻刘秀独自入宛,且住寓馆,暗自佩服其胆识超群,临危不惧,非同常人,更为忌讳,乃召陈牧、朱鲔前来,几人凑在一起密议策画,遣杀手前去寓馆阴谋行刺。

杀手受命前往寓馆,见其周围布满护卫,更有一黑脸将军手执利剑,如凶神恶煞一般守在馆门,任何人休想近前。王匡、王凤皆奇怪,一查明,方知是国老刘赐与骠骑将军马武所遣臧宫率兵守护。王匡、王凤等抓头搔首,穷于无策,只得又去催促赵皇后伺机从中作梗。

刘玄原配韩玉自封妃进宫后,再难得与刘縯妻孙氏及刘元、刘伯姬姊妹见面,很是想念。

一日,韩玉忽闻刘縯被夫刘玄所杀,几乎惊呆,细细打听,才知是王匡、王凤之流妒贤嫉能,挑唆夫君刘玄所为。韩玉虽为妇人,却晓以大义,怨其夫听信小人谗言,陷害忠良,心生恨意。不日,又闻刘秀归宛,韩玉吃惊不小,恐其又遭不测,不免时时为其担心。

惆怅多日,韩玉终得一策,遣长子刘求去见其父,伪称母亲患疾。刘玄抽空前来探视,见韩妃躺在塌上,脸色却并无半点病容,不禁恼怒。刘玄正要甩袖而去时,韩玉便悲泣道:“陛下,妃虽身无病,却心有疾也!”

刘玄不解,问:“有何心思,快快道来。”

韩玉道:“自夫君身陷命案,亡命平林,奴家拖扯三个幼子,艰难度日,生不如死。幸亏伯升夫妻贤德,多有帮扶,才保陛下子嗣不绝。”又把三子刘鲤叫到身边,指其道,“去年春陵举事,文叔不弃我孤母幼儿,带随军中。棘阳之难,秀连其姊皆弃,独舍身救鲤,陛下父子才能团圆。今陛下不思恩德,反听他人谗言,冤杀伯升,已成大错,切莫再做轻者痛,仇者快之事,遭落万世骂名也!”

韩妃一席话说得虽有些刻薄,但却句句是实。刘玄向以敬佩刘縯兄弟仁厚,且有恩于已,反思自己,所为太过绝狠,于心有愧,自觉无地自容。

次日,更始帝刘玄派朝吏到寓馆传旨,命刘秀进宫。

刘秀奉旨上殿谒见更始帝刘玄,向其行三拜九叩之礼,神态自若, 恭恭敬敬,有条不紊,一点不乱。

刘玄泫然道:“汝兄刘縯因抗旨不遵,咆哮皇庭,已按大汉朝律服法,汝有何议乎?”

刘秀伏地请罪道:“在下与刘縯虽为兄弟,但更为陛下朝臣。臣若违背朝纲,得按律定罪服法,此乃社稷之本也!兄有其过,弟也应有其责,今臣刘秀向陛下切乞絮罪,愿受其罚矣!”

刘玄本来就觉理亏,见刘秀不记前嫌,顾全大局,心中不免隐隐酸痛,宛然道:“刘縯之罪,其已自负。朕念及大将军此次昆阳之捷,功不可没,今汝且又有自责之态,便不再追究也!”

刘秀感激不尽,再叩首并谦恭道:“昆阳之捷,乃上为陛下万均韬略,下为各路将军千般奋勇,才能破敌百万,臣实无半寸之功也!”

刘玄叹然道:“朕也闻大将军不畏强敌,突重围,搬援兵,毙秦鳆,斩王寻,此乃朕甚欣慰矣!为勉其功,朕今令汝为破虏大将军,封武信侯,望好自为之也!”

刘秀声嘶语哽,即呼道:“谢陛下皇恩!”

满朝文武大都欢喜,独王匡、王凤之流大感意外,瞠目结舌,却又不便发作,无可奈何。

当晚,赵萌借故入宫去见赵媚,恶语鼓噪。赵皇后果然再次怂恿更始帝,欲加害刘秀。刘玄不听,并大声道:“过去之事,毋再多言!”不顾其胡搅蛮缠,甩袖而去。

过了数日,有莽朝上党太守田立遣吏千里迢迢到南阳,称愿反莽归汉,称臣更始朝下。刘玄大喜,颁旨田立仍为上党太守,积粮聚兵,随时听侯调用。

刘玄命国老刘赐为大司徒,将刘縯旧部刘嘉、邓晨、阴识、邓奉所部归其麾下;又将宛城降将岑彭所部交由大司马朱鲔管束;并命王匡为平北大将军,李通为平东大将军,刘信为虎威将军,邓奉为抗威将军,与平西大将军申屠建等共五路兵马,同日出征,分别杀向洛阳、汝阳、邓县、汝南、武关等处。

这正是:惊闻兄难箭穿心,以爪掐掌捂被泣;

身逢险境显从容,逢凶化吉韬晦计。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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