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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海贼王》第十二章 手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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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郑若曾面前,胡松奇少了算计心,便少了几分老气横秋,说话也是有一说一,绝不隐瞒。。

胡松奇这番话,在此时并不算是什么奇言,凡在东南沿海住上一两年以上的明朝人,对倭寇之恨深入骨髓,无论是上阵杀敌、临阵脱逃、不敢当兵、当了逃兵,还是普通布衣各户,谈起倭寇二字,无不切齿。

只是胡松奇这番话听在郑若曾耳里,如小孩的豪言般,姑且听之,姑且信之。

郑若曾今天本想找胡松奇一起去会会吕钟成,听了胡松奇在织造局见闻,郑若曾便打消了去找吕钟成的想法。只是他有一事想不明白,眼前这名一脸稚嫩的少年,怎么可能把吕钟成这名以奸滑著称于东南的大丝商治得服服帖帖呢?这想法他倒不会开口去问,暗地里开始揣摩起胡松奇的言行。

而胡松奇因为郑若曾昨晚的到来,他这才一早赶着做硝化棉炸药,做子弹及改造鸟铳所需时日太长,而胡松奇目前最需要的,就是郑若曾能够真正信任他并全心帮助他。有了郑若曾的全心帮助,以后制造枪炮所需的工匠、出海帆船所需的水手乃至于这个时代航行所需的牵星术,郑若曾都可以一人包办了。

有了郑若曾的帮助,胡松奇才能绕过他父亲胡宗宪,放开手脚地去干。

郑若曾是个实在人,若没有真正能让他心悦臣服的实力,他绝无可能去信任并帮助任何人。胡松奇自然明白这一点,今天他那番绝无可能在旁人面前说出的话,就是要让郑若曾心里有个底,接下来,便是需要在郑若曾面前略施小技的时间了。

午饭在胡松奇主房里吃,郑若曾仍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半死不活地扒数着饭粒,吃饭间他忽然想起一事,放下碗筷问胡松奇:“巡按御史王本固一直都没派人来过问织造之事?”

胡松奇饿极了,吃相极不雅。

听郑若曾这一问,胡松奇也怔住了,连肉都忘了嚼,对王本固这人,他是知根知底的,可以说胡宗宪及东南之事坏就坏在这一人手上。若无王本固,能让王直顺利上岸,并让朝廷默认了王直存在的价值,寇早可清,四海均通。

此后数百年的固步自封,源于海禁。若朝令商通四海,以明人钻营功夫,刚刚起步的欧洲又怎么可能与底子雄厚的明人比呢?

这一点,正在招抚王直的胡宗宪知道,正在被招抚的王直知道,而远离东南战场的京师朝廷却分成了两派,一派指责胡宗宪暗结倭寇,私牟巨利,而王直恰好正是胡宗宪老乡,这令言官更有说法。另一派则赞胡宗宪知大局明大义,化寇为商、为已所用,正是上兵之谋;不见前几任急功用武,均折翼东南吗?

两派都有道理,并且都有证据。而深居西宛的嘉靖皇帝——

他没有任何表示。

胡松奇怔了半晌,向郑若曾回道:“没有派人来……这几天得抽出时间去拜访一下这位王大人才是,总不能等巡按大人亲自来找我这白丁吧。”

郑若曾点头:“明天我与你一起去拜访他,这位巡按大人是裕王举荐的人,部堂一再交待,绝不能怠慢了他。”说完继续半死不活的扒拉着饭。

雀儿站在胡松奇背站侍候,而小丫环墨玉则站在郑若曾背后侍候着,待两人吃完了,她们才能把饭菜搬到侧房里去吃。

胡松奇扒完碗里的饭,咽下了肉,又想起一事,问:“郑老师,若我有一条吕宋商船,是否能在东南至两广这一带以吕宋商人名义行商了?”

郑若曾听得心里猛地一跳,眯起了眼,问道:“你的意思是?”

胡松奇接过雀儿给他添满饭的碗,端正在饭桌上坐着,笑眯眯向郑若曾说道:“假设,只是假设我有一条吕宋商船,并有着一帮有正规牒文的吕宋商人,是否就能在我大明朝沿海行走通商了?”

明朝人对吕宋这个地区的认识极为模糊,葡萄牙叫吕宋,西班牙也一样叫吕宋,而马来西亚的南洋一带,则称为小吕宋。

这些所谓的吕宋商人,也常常随着琉球的贡队一道来明朝进行贡市。

胡松奇对于这些带着一脑袋黄金梦来东方的欧洲人,自然得尽尽他的地主之谊,自他开始盘算起自己的航海计划那一刻,第一个要搞的,就是这群人。昨晚吕钟成把底子交清时,胡松奇对自己的航海计划,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

在嘉靖这一朝里,民间出海则为寇,胡松奇并不想自己沦为贼寇,自己背得起,老爹胡宗宪背不起——

老爹在绞尽脑汁荡寇之际,他儿子跑去当了寇。这比杀了胡宗宪还要厉害。

不过若能得到一艘来自葡萄牙或西班牙的商船,并有了正规的公文,此后就能堂而皇之在这片海域行走,而名义上也不会对任何人有损……只是此时吕宋友人自然会有些意见,但他们的意见,当然也没可能上达天听嘛。

郑若曾放下饭碗,不吃了,胡松奇方才那个想法,实在十分出奇,令他一时又有点恍惚,含糊说道:“若你能搞到吕宋商船,并有吕宋人的支持,自然……嗯,自然能行商。”

胡松奇听到这个回答十分满意,笑眯眯地望着身旁的雀儿,有郑若曾在身旁,他倒不敢对这妮子动手动脚,只是这目光——

真令雀儿讨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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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松奇吃完了午饭,又在东院三进里鼓捣着那些东西。

在屋里晾着的硝化棉,不到一个时辰便完全晾干。胡松奇闻了闻硝化棉,洗得十分彻底,一丝酸味都没有。这一间屋子十分通风,温度刚好,胡松奇满意极了。

胡松奇让胡七去找来几截竹筒。

胡七一共找来了十几截。

胡松奇在两个竹筒之间做了一个类似后世卡口电灯及卡口底座的卡口位。两个竹筒用这种卡口一旋一卡,便密丝无缝。如果能做成螺旋的最好,只是胡松奇现在没有这个时间,竹筒也只是权宜之计,这一番,只是做给郑若曾看。

竹筒卡口做好,胡松奇把石膏调成浆,先用一层石膏浆浇入竹筒里,待石膏完全凝结之后,再慢慢塞入已经干燥的硝化棉,一层层地压紧,塞了半竹筒,把那硝化纸沾足了木炭粉,卷成一条细线,压在硝化棉一旁。

填完硝化棉,胡松奇在硝化棉上面洒了厚厚一层石墨,把再铺上一层粘土,便把竹筒的一头卡口卡上,两个竹筒首尾相接,只留了一条引信从卡口位里出来。胡松奇拿在手里把玩着,左右端详着自己做出的‘手雷’,心里有着几分得意——

在胡七与雀儿眼里,这分明就是如假包换的爆竹。

胡家三少爷难道看起来正常,其实是真的傻了?

十几个竹筒刚好把鱼网上晾着的硝化棉全部用尽。胡松奇让胡七拿来一个竹筐,把这十几个‘手雷’装入筐里。

又喊了郑若曾来‘检阅’他所制的这十几枚‘手雷’。

郑若曾见到这一筐玩意儿,又哑然失笑了,眯眼抚着胡须问:“这……便是三舍所说,当世无敌的火器?”

“是,这便是当世无敌的火器。”胡松奇回答得十分干脆。

郑若曾看着狼藉一片的屋里,心里暗叹着气,闭嘴不语。

“胡七,备马车,把一筐手雷搬上马车。我与郑老师去城外试这手雷威力。”胡松奇背着手,得意洋洋向胡七说道。

“好咧!”胡七应声就把这一筐‘手雷’扛上了肩转身要走。

“别忙,别忙!”胡松奇脸色大变,趋步上前把胡七肩上的竹筐端了下来,轻缓放在地上。斜睨着胡七道:“这东西会要命的!手放轻点!”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抬吧,你去备马车。”

“好咧!”胡七跑步出门。

胡松奇站直了身,雀儿伸手想拿一枚‘手雷’来瞧,被胡松奇拍下了手,不准她拿。

郑若曾见胡松奇对这一筐分明是爆竹的东西如此郑重其事,实在看不懂这位公子爷到底搞什么名堂,既然他叫上了自己一同去见识这东西的威力,郑若曾也便懒得问胡松奇一些细节。他对这些竹筒制成的所谓火器,实在是啼笑皆非。

“郑老师,我们走,一会您看了就会明白。只是您要答应我一件事,今天所见所闻,绝不能告诉别人,更不能告诉我爹……”胡松奇端起了竹筐,认真向郑若曾说道。

郑若曾眯着那双似睡非睡眼,点头不语。

“三郎官人,我……我想随你去看看。”雀儿睁着那双清澈的大眼,眼里带着几分好奇、几分去看笑话的幸灾乐祸,向胡松奇说道。

“嗯,这手雷声音极响,你站在远处听就可以,不用看。”胡松奇笑眯眯一口应下,所说的话,令雀儿眼里笑意更浓,郑若曾听得几乎把眼睛眯得闭上了。

胡七驾马车,胡松奇、雀儿与郑若曾三人坐在马车里,一路上,胡松奇极为小心地抱着竹筐,遇到颠簸的地段,则喊胡七‘慢点,慢点!’

几日不见笑容的雀儿被胡松奇这出奇的紧张表情逗得一路‘咯咯’直笑,几日来心里的芥蒂也随着这一路笑而冰消雪融。

只是胡松奇心思没在她身上——

哪怕竹筒之间一些轻微的碰击,都能让他一身虚汗。他对自己这样粗制滥造的硝化棉实在没有一点把握,而硝化棉又是出了名的不稳定,此时加入的安定剂是石墨,更令胡松奇心里底。若不小心死在这些东西上,那可真是太冤了。

已经死过一次的胡松奇对死亡十分敏感,重生的机会太渺茫,幸运一次则足矣。

胡七一路把马车驾到了离城东十几里外的一座荒山下,远离村庄人家。这一路便花去了一个多时辰。

胡松奇把一筐‘手雷’从车上端下来,要胡七与雀儿留在车上,并把马车驾到离这荒山一里开外的地方。

待胡七把马车驾远了,胡松奇走到一个小土丘后,把五个竹筒‘手雷’用丝带捆成一扎,蹲在了地上,回头看郑若曾仍是背着手站着,向郑若曾说道:“郑老师,您到我这里伏下……”

郑若曾背着手,不明所以地望着胡松奇手里那一扎‘爆竹’,听他这样讲,心里无奈,蹲在了胡松奇身旁。

待郑若曾在身旁蹲好,胡松奇拿出备好的火折子,吹红火折,点燃一扎‘手雷’的引信。

引信‘哧哧’快速燃起,胡松奇手扯着丝带,手臂抡了一个满圆,五枚手雷成扎往荒山上飞去!

“伏下!”

胡松奇把正想探头张望的郑若曾按在土丘后,自己也躺平了在地上。

时间缓缓过去,胡松奇心里算到‘十’时,仍然没有传来爆炸的声音。

‘难道都是哑炮?这下糗大了。’胡松奇手按着郑若曾后颈,心里暗忖着。

“放开,快放开我……”郑若曾被胡松奇按得出离愤怒,挣扎着要爬起来,“胡闹,胡闹!”

胡松奇松开按着郑若曾后颈的手刹那——

“轰!”一声天惊地裂的爆炸声传来。

原本挣扎着要爬起来的郑若曾感到大地猛地一晃,双耳轰鸣,身子一软摔回土里。这记爆炸声,比起被称为神武将军的大炮声,不知要猛烈多少倍!

胡松奇听到这记爆炸声,似是听到了这世间最为美妙的天籁,爆炸声一过后,胡松奇跳着爬了起来,一阵罡风卷着黄土刮来,把胡松奇刮翻倒回土丘后。

土丘后伏在地上的郑若曾一身冷汗,见胡松奇仰身倒下,伸出双臂把胡松奇接住——

罡风过后,两人一头一脸一身均是厚厚一层尘土。

胡松奇在郑若曾怀里抖掉脸上尘土,又跳着爬起来,张望爆炸地点。

山丘上,已被炸出了一个五米方圆的大坑。

郑若曾瞠目结舌在胡松奇身后看着这五枚‘爆竹’所带来的破坏力,

“当世……无敌啊……”无边尘土倏倏而下,在灰蒙蒙的光线中,郑若曾那尘蒙已久的心思,在这名少年那跳脱的背影里活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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