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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第十三章 骨肉相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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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幻想中惊醒过来了,房里依旧一片宁静,她惴惴不安地推开窗,街上凄寂一片,偶尔有几辆汽车驶过,灯光洒满了狭窄的街道,汽车渐渐驶远,黑夜又尾随而至。

过不了多久,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雄鸡报更的声音,林美琴才恍恍惚愧睡下。刚打盹,窗口已开始发亮发白。从一片朦胧状态中渐渐看见这座小城的轮廓了,薄雾笼罩,它简直像座华丽无比的皇宫,屋里透着一丝丝凉意,林美琴才蓦地发现自己的丈夫彻夜未归。也不知他究竟为了什么事,于是脆弱的心里忍不住有些发酸了。但又想到,这些年来,丈夫是深爱着她的,也没有私下做出一些出轨的事情来,她忍不住喃喃,也该回来了,为了工作连这个家也顾不上了,工作如此雷厉风行,可王少成那个老家伙总给他施压,忽然听到一阵散碎的钥匙开门声,接着门又轻轻地合上了,一抬眼就看见了他。她亲切地说:“展澈,你去哪里了?怎么也不给家里打个电话?”吴展澈懒洋洋地脱下身上的外套挂在衣架上,说:“我在忙一些事。”是不是有关安置工作人员的事情,她疑惑地问。

不就是填口丁吗?人家是县长,大权在握,便可肆意滥用职权,就凭他一句话,也可当圣旨了,天高皇帝远,谁还管的了这些呢。他一言九鼎,下属也够折腾了。局里来了个嘴上无毛的小子,她惊乎乎地问:“谁呀?”是胡民?

不,是王少成的儿子王歌怡。

天啊!是他……他,听如柔说他大学还未毕业。

毕啥业,不就是凭着他爹的社会背景才进了大学那道门么?可是他道德败坏,忽视校规,在大学里闹事,竟将XXX劳改农场的独生子一只手臂剁了,劳改农场的书记一怒之下,准备持枪抓人,不料王少成的后台铁硬,农场农记一时奈何不了他。但王歌怡还是被校方开除了。哇,天哪,这么恐怖的事情,那个家伙也未免太狂傲、太残忍了吧?王少成为此事煞费心思,这时站在一旁的吴如柔冷冷地说:“他是我高中同学,生性暴戾,一副十足的地痞无赖。”

吴展澈挥手道:“如柔,你别说了,我知道你在为胡民叫屈对吗?”是不是在嫉妒王歌怡,倘若胡民真正有才能的话,也用不着在这棵树上吊死,爹,王歌怡原本就是那种人,他就那副熊样,我不说别人也会说的。

对于托付刘书记所办的那件事情,我一直对他心存怀疑,他收了钱,并未给我们办实事。周冰荡又私自找他论理,最终却一无所获。

周冰荡骂那厮没人情味,又打电话告诉周亿,周亿对此事颇为关心,当晚便与刘书记联络,那厮才承认是有那么回事,我娘为这件事情生气了好几天,她几乎不吃任何东西,我非常难过,劝着说:“娘,您总该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吧。无论如何也应该保重身体啊!”娘气愤地说:“气都咽饱了,哪还吃得下,这些事情得自己琢磨琢磨,为胡家争口气,你爹在九泉之下才会安息。”

那个狗官简直财迷心窍,嫌钱太少,如此推测,这就是他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的真实原因。世人往往为名利所累,他们一生中究竟在追逐些什么,又得到些什么?失去的它终会失去,最后留下的只是一具肮脏的灵魂罢了。难道这都是为了追逐名和利?我始终不明白这些纷扰的事情,后来我告诉我娘“咱县人少物薄,也没什么发展前途,我要离开家乡去外谋生。”娘悲怆地哭了,泪流满面,泪水大滴大滴淌在地上,孩子,但你别忘了,雪山村虽然是一块立锥之地,始终是养育你多年的故土。娘,我会永远记得的,我的内心发酸地说。

月末那天,天一亮我在屋里收着东西,似有出远门的迹象,娘便跑进门来看我,我确确实实在收拾行李,然后又捡好桌子上所有的书籍,说:“娘,我这次真的要走了,您可别难过,孩儿不在您身边的时候,请多保重身体。”娘还有些不相信,但她强咽泪水说:“孩子,你真的要离开我吗?”我哭着说:“对不起,娘,孩儿不孝,不能陪在您身边。”

临走时,娘一直把我送出村口,一路上几乎沉默不语。她只是说:“孩子,在外千万别冻着,别忘了给家里捎信、打电话。”

娘,请回吧,我会记得的,我也该走了。

启程时,娘站在村口一直目送着我,她内心中茫然一片。我突然折转身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母亲,陡然间看见她已是满头银发,脸几乎在发抖,那一刻,我心里一阵阵发痛,也不知对她说些什么才好,我微笑地向她点点头,然后大步走了,过了不多久,我发现她那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村口的黄泥路上,一路上风尘滚滚。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择成都这座城市,而不选择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我的离开连吴如柔也不知道,不让她知道的原因有很多。虽然我很怯懦,但我不希望别人说我怯懦,我只想凭着自己一点力量,去努力追求自己的生活,从中证明我自己。

在成都的第一个晚上,我也没有跟同学、朋友联络,独自一人下车后,便去找了一家旅馆住下了。约九时左右就迷迷糊糊睡下了,我恍恍惚惚梦见梦娘围在火炉旁,炉火很旺,我爹笑眯眯地点数手中的一沓钞票,一切都是那么逼真活现,在我脑海中,我爹的容貌是那么模糊、陌生,几乎再也回忆不起来了,因为我爹去世的那年我才六岁。娘却坐在一旁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劝着爹别去赌了,又有几个靠赌钱发财旺家的?总该替这个破败的家庭着想。爹却说:“别扫兴嘛,今天财运不错,心里高兴哩!”然后一阵阴森森的冷笑,那笑声慢慢在空中飘荡着。忽然窗外雷电交加,急骤的雨点已经落在瓦片上了,一阵狂风将门吹开,爹紧紧抱住我,儿子,别怕,别怕,是风把门吹开的,我被吓得不敢出声,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随即窜入几个手持明晃晃钢刀的家伙来,对我爹吼道:“畜牲,赌奸,赌诈又赌赖,你别认为是雪山村的村长,我们就不敢动你,老子偏不信邪,拿命来吧。”我爹见状不妙,便怆惶而逃,几个家伙追上去用钢刀一阵乱砍,顿刻血溅满地,爹倒在血淋淋的地上,我吓得破声大哭,这一哭竟把我哭醒了,原来是一个破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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