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反王败了,萧家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萧缠将所有青壮骡马集中在一处,一共三干余匹。

他从投降的骑兵里选出三百人,再让萧延、萧野、孙典带上自家的十余骑兵山及从何连庆那里借来的六百骑兵,共计两干骑兵,拙着李纲、李钟的人头先去接管两

里地之外的怀县。

剩下的降兵按照青壮、考弱、伤残分区驻扎在城外,由萧绩带着萧涉、佟贵、

潘岱等数十个勇武的卫城兵率领何连庆安排的三十兵马看守。

这么两件事做完,天眼真着就要黑了。

何连庆再次邀请萧缠去城里过夜。

萧缠面朝那一座座营帐道:“反王初败,今晚降兵营中可能生变,我必须亲自监管才能安心。天色不早,大人忙了一日,还是先进城休息吧。“

何连庆刚要说话,一个卫城兵骑着骏马从东边跑来了,候在一旁等着向萧缠回话。

萧二爷如此忙碌,确实住在城外更方便。

何连庆识趣地告辞了。

定城之内,百姓们回家休息了,城门前还站着两十多兵等着听候何连庆调遣。

城门正在缓缓关闭,何连庆回头,看见夜幕之下的连片营帐,以及站在营帐前的萧缠几人。

“嘧“的一声,两扇厚重城门合拢了。

何连庆的心路着颤了一下。

近卫见他神色有异,关心道:“大人可是哪里不适7“

何连庆携摆手,吩咐两干士兵:“五十人守城,余者就近驻扎南营,以防降军半夜

待士兵们散了,何连庆也回了县衙。

管家与长子何轩都在前面的官署等他。

何连庆让管家去睡觉,带着儿子走向后面。

何轩手里提着灯笼,往父亲那边照了照,疑惑道:“爹,咱们打了胜仗,你为何还心事重重的样子7“

何连庆呼出一口长气,也不往里走了,停在一处月洞门前,南望道:“现在萧二爷驻军城外,你说,跟反王守在外面有何区别?“

何轩惊道:“爹是怀疑萧二爷要打咱们?不能吧,一来看萧家接管卫县后的做派,绝非背弃盟约之人,二来萧家的步兵押送李纲那边的降兵回了卫城,骑兵又去了怀县,此时萧二爷手里只有几十个亲兵,负责看守降军的乃是咱们定城兵马,萧二父想攻城也无人可用啊。“

何连庆摇摇头:“除了早就被我拉拢的五百民壮,咱们八干定城军有七干多都是上个月才招募过来的百姓,你可记得,反王刚起事时,我派人去村镇募兵,根本没几人愿意应我,直到萧家第一次击败反王,直到响们两县联盟,百姓们才变得一呼一应7“

何轩张着嘴说不出话。

何连庆撞起衣摆坐在地上,叹气道:“说是定城军,连操./练都是萧家出的人

他们一开始就更愿意听萧家的话,现在萧家威望更胜从前,就说萧二爷派咱们的六百骑兵去怀县,那六百人兴高采烈就去了,无一人来询问我的意见,还有城外的三十步兵,也是任凭萧二爷差遣。“

何轩紧张道:“难道萧二爷真要打咱们?“

何连庆垂下眼帘。

朝廷烂成那样,他能坐稳这个知县,少不了要巴结上峰,虽然没有隔壁的刘英

那么贪得无厌,却也绝非清正廉明的好官,每年都会有新的一批百姓骂他。

萧家真要强占定县的话,能用的手段太多了,光是何连庆自己就能想出几个法子,其中最简单的,就是安排一队“百姓“夜袭县衙,以诛杀贪官为由取走他全家人的性命,届时定县无主,望族大户必会像其他五县一样,请求萧家也去接管他们,庇佑当地百姓不受其他反王之扰。

除非,他愿意为萧家所用。

城外,萧缠让萧涉几个在外面守着,他带着之前派去卫城互通消息的哨兵进了大帐。

帐内点着烛灯,矮桌上放着一个托盘,烙饼已经凉了,旁边的汤水一丝热气也无。

哨兵见了,道:“我叫人端下去热一热。“

萧缠弯腰站在洗漱架前洗手,边洗边道:“不用,说说家里那边的消息吧。“

要禀报的消息很多,哨兵顿了顿,一条一条道来:“萧指挥与二太太都安然无患,萧指挥叫您不必担心,还夸二太太短短半日连射两百支箭,箭无虚发,接替指挥时多次提前预警,攻守有序,立的乃是守城头等功。“

萧绩默默地看着盆子里的水。

两百支答,明早胳膊还拿得起来吗

当初她只杀了二十一个山匪,便埋在他肩头哭了一通,这次杀了两百敌兵,她晚上能睡得着

哨兵继续说着:“守城加埋伏两处战役,咱们这边一共战亡三百八十七人,重伤八十四人,李纲的三万大军战死四十九百余人,重伤三百六十余人。“

萧缠擦了手,坐到矮桌前,先喝了一口凉汤,再吃起饼来。

其实如果敌兵投降得快,根本不用死这么多,可如果卫城军不表现出足够的战力,那些敌兵也不会认清形势投降。

哨兵:“萧指挥说,咱们七县北面有大同边防军与龙行山,东西两侧暂无叛乱

南边却有代王、顺王,随时可能来犯,叫二爷请示何大人该如何防备。他者还说,卫城有他坐镇,让二爷与何大人商量出对策后再回去。“

萧缠了然,问:“还有吗?“

哨兵摇摇头。

萧缝:“行,你也快去吃饭休息吧。“

哨兵有些好奇:“二爷,那些降兵,咱们如何处置7“

加起来还够四万大军呻,收为己用的话,老爷子也可以封个王爷当当

萧缤笑道:“这要看何大人的意思,他是七县仅存的朝廷命官,他说了算。“

哨兵:…

如果二爷没笑,他可能真要信了

长夜漫漫,营帐又透风,才黎明时分萧缠就醒了。

他没再留恋帐内简陋的被窝,穿好衣裳洗过脸,提着灯笼走了出去。

军营里每隔一段距离都挂着灯笼,灯笼随风而晃,帐影重重,更显肃杀萧条。

「二爷,怎么起得这么早?“

在不远处巡视的佟贵发现萧缤,跑了过来。

萧缠先捏了捏他身上的棉衣:“冷不冷?我帐内有反王留下的大蛇。“

佟贵有些心动,疑惑道:“有那好东西,二爷怎么不穿7“

萧绩:“响们可不是反王,你也只能披半个时辰,天一亮就要放回去。“

佟贵双手插着袖子道:“那还是不折腾了。“

萧缠带着他往伤兵住着的方向走去,问佟贵:“冷醒的?“

佟贵笑道:“不是,第一次打胜仗,太兴奋了,睡不着。“

萧绩看过来,狭长凤眸映着旁边摇曲的灯光,晦明交替:“太兴奋,还是心有余悸2“

佟贵笑容一僵。

萧绩拍拍他的肩膀:“我也是二十岁那年上的战场,你这几日经历过的我同样经历过。

第一次被敌兵围着追梆,第一次杀死敌兵,无论白天黑夜,只要空下来,那一幕幕便争着间入脑海,死在手里的那些人仿佛都变成了鬼魂,前来纠缠索命。

佟贵应该会更难受,因为佟贵知道他对付的那些敌兵极有可能是被反王逼上的战场。

大家都不想死,却只能拼个你死我活。

心事被拆穿,佟贵低下头。

这时,前面的营帐内传来一阵压抑的哽咽,佟贵见萧缠停下脚步盯着帐子,便走过去挑开帘子,举着灯笼一照,对上一个伤兵惊慌带泪的面孔。佟贵扫向他身上

发现这个伤兵断了半条手臂。

伤兵害怕得不敢哭,佟贵也愣了很久,方低声道:“好歹还能活着回家,多想想好的吧“

说完,他放下帜子。

萧缠叫他每个营帐内都照照,瞧见情况不对的,立即喊来军医诊治。

即便如此,佟贵还是从几个营帐内拖出了共十六个死于昨院的伤兵,或是伤势太重,或是没扫过冬夜的冷。

佟贵从沉重变得麻木,看着小兵将这些尸体拉走,他突然朝夜空嚎了一嗡子。

萧绩也仰起头,看到数不清的点点繁星,挂在遥不可及的地方,漠然地俯视人间生死。

天亮了。

何连庆吃过早饭便匆匆来城外见萧缠。

萧缠将他请进大帐,两人为主客位推让片刻,最后何连庆硬是将萧绩按在了主位上。

萧缠:“也罢,正事要紧,大人请落座。“

何连庆在一侧坐下。

萧绩:“昨夜老爷子传令给我,让我请示大人该如何处置这些降兵。“

何连庆笑了:“巧了,我也是来与二爷商议此事的,不知二爷有何高见?“

萧绩谦虚道:“大人是长辈,更是朝廷命官,您尽管赐教,晚辈洗耳恭听。“

若非他身形过于健硕,一看就是猛将,只听这话,何连庆都要以为哪个书香世家的公子来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何连庆不再拐弯抹角,先将七县所处的形势讲了一遍,再朝萧绩道:“先前南面的代、顺二王忌惮李氏兄弟才没有攻打我们七县,如今李氏兄弟取灭亡,我七县应立即推举一位守将,继续操./练兵马自卫才是。“

萧缠点点头,朝何连庆拱手道:“七县知县或是逃了,或是死于反王刀下,只剩

大人独撑大局,守将之选非大人莫属…...“

何连庆急急打断他,离席道:“下官空有护民之心却无带兵之才,萧指挥德高望重且用兵入神,他者人家才是七县百姓众望所归的守将人选,罢了,我不与二爷多费唇舌,这就去卫城亲自请萧指挥受此重任!“

言罢,何连庆快步出了营帐。

萧缠坐在主位,听着外面的人语喧哗与那道明显的马蹄声,淡淡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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