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和珅也没有隐瞒，将事情起因，经过如实道来，除了二十两银子的来历，没有一句话有水分。

和珅讲述过程，王兆民锐利的眼光，死死盯住和珅眼睛，只要稍有变化，就难逃他的法眼。

和珅一番话讲完，王兆民收回目光，心中顿时有数。

整个讲述过程，面对王兆民锐利眼神，和珅稍有闪躲，但言谈之间，目光中充满了真诚，还隐藏着一些难以压抑的怒气。多年经验告诉王兆民，这个人所说，大部分属实，事情经过应该就是和珅所描述的这样，他还注意到和珅对于事情关键的二十两银子只字不提，似乎有什么隐情。不过，他没有多问，转头对张伟，谢瑶二人问道：“你二人有什么可说？张小毛所说是否属实？”

“大人，张小毛所述大部分属实，不过，他居心叵测，为了蒙蔽大人，将最重要的事儿给隐藏没说，其心可诛，大人您千万不要被张小毛这个卑鄙小人所蒙蔽啊。”

张伟神色悲痛地说道。

说完，张伟看到王兆民脸上一闪而逝的怒色，心中暗暗得意。

在天上人间做了这么多年伙计，最善于察言观色，尤其是对沂州官府各个官员秉性了解甚深。

王兆民出身贫苦，科举出仕，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为官清廉，政绩斐然，绝对算得一个好官。奈何他无论多么出色，都难以有所提升，后来心境有所改变，管路反而变得不太相同，一路高盛猛进，官路亨通起来。

王兆民虽然堕落了，但他十分爱惜羽毛，对于名声特别注重。尤其是现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绝对不会作出营私舞弊之事。

故，张小毛讲述的时候，张伟并没有太在意，眼神却是时刻注意王兆民脸上神色变化，但从王兆民脸上读出认可神情之后，他立刻知道坏菜，王兆民心中对于张小毛供词已经有了几分认同，主要是张小毛所讲基本都是属实，并没有掺杂太多水分，若是自己颠倒黑白，立刻便能够被王兆民察觉，到时候就是自绝后路了。

张伟本身就是诡谲的势利小人，心思转动很快，斜眼看到张小毛脸上一副有难言之隐的表情，立刻计上心头。干脆大大方方承认张小毛所说属实，转而在张小毛不愿招供的二十两银子的来历上大做文章。

“大胆，本官断案，还由不得你指手画脚。”

王兆民猛地一拍惊堂木，呵斥道。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是小人失言了，请大人恕罪。”

张伟磕头如大蒜，拼命认罪，心中却暗自得意，王兆民开始慢慢着了他的道。

“好啦，本官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饶你一次，下不为例。”

王兆民淡淡地说道。

“谢大人，谢大人恩典。”

张伟立刻感激涕零地磕头感谢。

王兆民捋了捋颚下胡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说吧，张小毛有何事隐瞒本官未说？”

张伟恭敬地态度他很满意，说话语气也和缓了许多。

张伟心中暗喜，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恨恨地看着张小毛说道：“大人，张小毛居心叵测，一直不提那二十两银子来历，其实那二十两银子，是他从我好友谢瑶家中偷出来的，今天来酒楼显呗，被我兄弟抓个正着。“

所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王兆民闻言，脸色顿时一变，看向张小毛目光多了几分阴冷。

刚刚张小毛讲述的时候，他已经觉察到张小毛有所隐瞒，当时他心有所感，却没有太在意，以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却没想到如此严重，还差点让自己上了当。他心中对张小毛印象，一下子差了许多。

“大人，冤枉啊……“和珅赶紧作势在地上磕头，大声喊冤。

“冤从何来？“

王兆民不置可否地问道。

张小毛在他心中地位下降了许多，连带他的喊冤也失去了几分可信度。

“大人，张伟，谢瑶二人一派胡言，这二十两银子真的是小人的。据小人所知，张伟，谢瑶二人烂赌成性，早就输得家徒四壁，欠了一屁股债，哪里有二十两银子让小人偷。今天所为，都是因为这二人见到小人手中银子，见财起意，故意捏造事实，诬陷小人，请大人给小人做主啊……“

和珅也不是善茬，立刻揪出张、谢二人不光彩的背景，扭转自己自己在王兆民心中印象。

既然准备在沂州图谋大事，对于沂州一些关键人物背景资料，这段时间源源不断送到他案前，和珅早已烂熟于心。

所有人都只知道王兆民自小家境不堪，刻，一举考上进士，才扭转了生活窘况。却没有人知道，王兆民家之所以穷困，都是因为王兆民父亲是一个烂赌鬼，将家里钱输光了，然后酗酒打老婆，连带他也经常被父亲打。这一幕幕都落在年幼的王兆民心中，这也是他刻，一定要出人头的源动力。故王兆民从心底对赌鬼十分厌恶，和珅故意提起张伟，谢瑶二人烂赌，欠债事宜，就是为了让王兆民对张、谢二人心中起成见。

正如和珅所料，听到张伟，谢瑶二人烂赌，说得家徒四壁，而且还欠了一屁股债，眼神顿了冷了下来。他父亲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乍一听到张伟，谢瑶是赌鬼，他实在难以对二人提起任何好感。

张伟多么机灵，马上注意到王兆民脸色变化，心里一激灵，知道要坏事，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大人，冤枉啊，请大人明鉴，小人从不赌博，何来烂赌成性，输得家徒四壁之说，这一切都是张小毛为了掩饰二十两纹银来路不正，诬陷小的二人而已。”

这个时候，张伟只得硬着头皮往上冲，他从王兆民厌恶神情推断出，王兆民对赌徒十分厌恶，若是自己坐实了这个身份，这场官司等于输了一半。输了冠词不重要，大不了二十两样银子拿不到，关键是知府老爷不喜欢自己，恐怕天上人间酒楼自己二人也干部下去了，没了这份工作，再加上后面一屁股赌债，两人还怎么活，万般无奈之下，即使有这事，张伟也不能承认。

谢瑶也很机灵，立刻磕头喊冤：“大人，冤枉啊。您不要听张小毛一面之词，此人从小便心术不正，花言巧语，两面三刀，他的话根本不能相信……”

为了自身利益，谢瑶将各种恶毒标签一一贴到了张小毛身上。

王兆民闻言，顿感头痛，他感觉得到，三人态度似乎都很坚定，似乎双方都没有说谎，而又好像双方都在说谎。朔方所说内容相互矛盾，王兆民知道，里面一定有人在说谎。

“顾班头。”

王兆民知道，此时该是传召证人的时候了。

“下关在，请大人吩咐。”

顾思远应声而出，抱拳道。

“顾班头，你带人将城内几个赌场老板传来。”

王兆民下令道。他决定将各个赌场老板带到现场认人。

“遵命，大人。”

顾思远后退一步，行了个礼，转身带着三名衙役，大踏步而去。

一旁低着头的张伟，听到王兆民吩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若是派其他人去，他还不放心，既然是顾思远去，事情应该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顾思远行动很快，不一会儿，兰山城内几个赌场老板被带到了天上人间酒楼前。

“你们几人可认识下面跪着的三人？”

平生最讨厌赌徒，连带对开赌场老板也没什么好感，因此客套话都懒得说，直奔主题。

以王兆民对赌博的厌恶，若按照他的意思，就是将整个沂州境内赌场全部关闭，将所有开赌场的老板，所有赌徒都扔到监狱里去。奈何现在的王兆民已经不是当初初入官场的愣头青，心中明白，有些事可为，有些事却不可违。因此虽然对这些赌场不感冒，他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继续在自己辖区内生存。

王兆民问话很有技巧，并没指定问张伟，谢瑶二人是否去过赌场，而是问三人，其中蕴含着深刻意味。

“启禀大人，这两人小的没有见过，但是这人，小的似乎有些眼熟，应该曾经去过我们赌场。”

一名赌场老板，眼神在和珅，张伟，谢瑶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和珅脸上，犹豫地说道。

和珅心中猛地一震，暗中暗叫糟糕，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张伟几人居然有如此手段，短短时间，居然能够与赌场老板沆瀣一气，一同作伪证。

其他赌场老板看着和珅三人，仔细思索了一番之后，纷纷指认和珅，说这个人他们曾经在赌场见过，但因他去赌场次数不多，故有些记不太真切，只是有些隐隐约约印象而已。

这些赌场老板也奸猾似鬼，他们不惧怕顾思远，不惧怕王兆民，赌场这种暴利行业，他们能够不怎么缴税依然开得如此红红火火，后面自然有强力后台，根本不惧怕沂州官府之人。但是，他们心中却个小算盘，张伟，谢瑶是他们老顾客，身上背着他们的账，若是官司输了，他们的银子也就鸡飞蛋打，而张小毛则不然，反正他跟他们赌场也没关系，官司输赢，进不进牢房对于他们生意都没有影响，故才同意顾思远提议，一同陷害和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