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身（上）
李嘉雯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夜。
虽然是初夏的晚上八点多，但山里的气温还是很低的。李嘉雯和宋欣肩并肩走着，踩着不太高的杂草，发出沙沙的声响。虽然这里离通往老村的大路仅仅只有几百米远，但由于是在山坡，且很久没有人走动，因此根本无路可走。两人有点吃力，逐渐发出了喘息声。转过几棵依坡而生的小树，借着手电的亮光，李嘉雯看见了那栋双层小竹楼。
李嘉雯清楚地记得这房子原先是蓝阿姨家的宅子。在她小的时候，经常从村西头跑到东头，到蓝阿姨家后院偷吃树上的果子，可蓝阿姨从来都不生气，老是嚷嚷着别摔了别摔了。后来蓝阿姨出了事，被一辆没有牌照的三轮车撞了。她还记得蓝阿姨的棺材在院子里只停了两天就下葬了，那副棺材在当时只有6岁的她眼里，显得那样粗大。蓝阿姨走了之后，这个家很快就破败起来，原先整洁的宅子也渐渐失去了光彩，院子也没了，整个竹楼到处千疮百孔。就在李嘉雯得知宋欣要回来的当天，她就带着从越南人那里买来的四只死耗子跑回了老村，选择了这里。她觉得，即使真的是蓝阿姨出现在她俩面前，一定也不会为难她们。
这个感觉一直在她心头萦绕，只是，她不能确定那双在暗处一直看着她们的眼睛，是不是蓝阿姨，因为那目光太冷了，一直紧紧地跟在身后。
她想回头，也想问问宋欣有没有这种感觉，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她可不想把好不容易拽来的宋欣再给吓跑。那只是一种奇怪的感觉罢了。
“就这儿了。”李嘉雯停下了脚步，拿手电四处照着。光斑所到之处，都是漆黑肮脏的竹墙，破烂扭曲的窗框，和破碎尖锐的碎玻璃。玻璃不时还反射着手电的光，一闪一闪的，就像有人在漆黑的屋子里眨着眼睛。
“别晃了……”宋欣轻声说，按了一下李嘉雯手里的手电，可能这个破竹楼给她的感觉并不好。她应该也记得这里，李嘉雯心想，虽然宋欣并不是一直住在老村，但每次回来，也都会和李嘉雯一起跟着浑身脏兮兮的哥哥姐姐们到这里偷吃果子。
“这是蓝阿姨家吗？”宋欣依然小声地说，似乎害怕惊醒这栋充满了记忆的房子。
“是。荒废了应该有15年了。”李嘉雯说着，向房子走去。她承认，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确实要比白天来刺激得多。也许血液里流淌着***血液，李嘉雯自小就是一个胆大妄为的假小子，特别是对鬼怪神话，她更是有着让人难以捉摸的兴趣。这个兴趣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特别是女性性征的出现而减退，反而越来越让她着迷。如果不是因为上学，还有爸爸的坚持，她也许就会顺利地接过***班。可现在，她离她的梦想越来越远，可这栋竹楼，却是如此之近。
“走吧。”李嘉雯冲还在发呆的宋欣点了点头。
“哎~~”宋欣好像并没有要挪步的意思，“我们今天还是算了吧，我真的怕赶不上火车，票这么难买。”
“这还不到8点半，真的来得及。”李嘉雯转过身，“最多半小时就完事了。”
“从这里回镇上怎么走啊！哪有车啊！”宋欣有点着急地跺脚。
“放心吧，我有好几个黑车司机的电话，到时候他会来接我们，多给点钱呗。我都安排好了。”李嘉雯边说边照了照四周。冷，确实有点冷，虽然没风，可怎么觉得浑身都要打哆嗦。她又照了照俩人一起走过的路，想找到那双让人不安的眼睛，哪怕真的是一条狼，她也会觉得安心。不过，什么都没有。并不明亮的月光照着来路，以及路周围黑压压的树丛。
“好吧好吧，豁出去了。”宋欣嘟囔着跟了上来。
砂石铺成的小院子已经没有了篱笆，鞋子踩在石子上发出咯啦咯啦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声音经过周围树丛的反射，却显得很大声，就如同她们的身边还有人在慢步行走。竹楼的竹门歪斜着，早已没有了锁门的链子和琐了。屋里特别的黑。
“我们来了。”李嘉雯站在门口说了一句，然后使劲往外拉开竹门。竹门下方蹭到了地面，声音刺耳。一股风吹了出来，带着重重的霉味和酸臭味，周围的树丛似乎也发出了哗哗的树叶声响。
“太赤（刺）激了……”李嘉雯调侃道。身后的宋欣也轻轻地笑了出来，“你还真会找地方。”
“那当然了。”李嘉雯笑着说，然后拉了一把宋欣，俩人走进了那栋老房子。她们当然没有关门。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家具，没有陈设，只有满地稻草。所有的角落都有厚厚的蜘蛛网，甚至有时会迎面扑到蜘蛛网上。李嘉雯和宋欣不时挥动手臂清理面前的蛛丝。两人踩在竹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如果没有手电的光，真可以说黑不见五指了。
“那天来的时候没有这么多蛛蛛网啊……”李嘉雯小声说，“真讨厌。”
“你把东西放哪儿了？”宋欣问，她想赶紧开始游戏，失败之后马上回镇上。
“就在那边的角落里，我还拿报纸给盖上了。”李嘉雯向一个角落走去，宋欣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嗯嗯，在那儿呢！”李嘉雯手里的手电照到了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就在一个窗户的旁边。窗户里照射进外面的天光，还有风吹树叶的哗哗声——似乎起风了。
李嘉雯快步走了过去，哗啦一声掀开了报纸。一个不大的香炉，一把香，几根蜡烛，还有两条没有拆封的干净毛巾。
“我应该再带俩坐垫儿，忘了。”李嘉雯嘟囔着，然后回头看了看宋欣。宋欣没有说话，安静地站在那里，不过只能看见她的轮廓，身后一团漆黑，如果此时用手电照向她的身后，会看见什么呢？李嘉雯没敢这么做。还是赶紧动手吧！
俩人忙活起来。
等四根蜡烛都点起之后，李嘉雯还顺手点了根烟。现在，破烂的竹楼里终于显露出了一点人气，暖暖的烛光给了俩人一些力量，李嘉雯也感受不到那目光带来的压力了。这让她相当高兴。
“你还记得咒语吗？”李嘉雯问宋欣。然后看见她摇了摇头。
“我哪儿记得，那么长。你再跟我说一遍。”
“嗯嗯。我再说一遍，你跟我念：山花溜溜敖母尼，”
“山花溜溜敖母尼，”
“敖母尼哟拐火农，”
“敖母尼哟拐火农，”
“桑奇桑奇轰卖念，轰卖念。”
“桑奇桑奇轰卖念，轰卖念。”
“能记住吗？”李嘉雯问道，“记好了我就点香了。”
“差不多，跟客家话有点象，我再念一遍。”
就在这时，俩人一起听到她们的头顶，小楼的二层响起了一个声音，咕咚一声。
宋欣立即瞪大了眼，一把抓住了李嘉雯的手，半天才声音极轻地问：“听到了吗？”
李嘉雯的心里也咯噔一下，不过却并没有露出惊慌的表情，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开始仔细去听。
一片寂静。
“楼上还有什么东西吗？”宋欣还是声音特别地小，似乎害怕被人听到一样。
“我也不知道……”李嘉雯说道，现在她的心里也有些打鼓，这么多年了，楼上肯定什么东西都没有了，那个咕咚的声音，很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也许是什么动物在楼上做窝了吧？”她想了半天才说。
“哦……”宋欣点了点头，“要不我们上去看看？”
“开玩笑！”李嘉雯心里说。她拿起手电，转过身向竹楼深处的楼梯照去。好黑，都照不到头。现在她终于开始有点后悔当初的决定，甚至心神也有点慌乱。她现在觉得，似乎有很多未知的东西躲在黑暗里，虽然她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寒冷从脚下升起。
“你……真的没感觉吗？”李嘉雯轻声问，然后转过了身。
宋欣还是蹲在那里，蜡烛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显得她的身后更加漆黑。
“什么……感觉？”宋欣也有点结巴起来，还不时地偷瞄一眼李嘉雯的身后。
“就是一种……很冷的感觉。”李嘉雯说着也蹲了下来。
“嗯嗯，有！”宋欣也说道，“这里不应该有那么重的邪气吧？”
“不知道！”李嘉雯很想拿手电到处照照，可又害怕会突然照到一张令人惊恐的脸。
“要不我们走吧……”宋欣说，“起码先出去……”
话音未落，楼上突然又有一阵响动。
“咚！咚！咚！”
李嘉雯看见宋欣的脸都白了，而她自己，也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她们俩谁都没敢动，只听着那声音，在她们头顶，缓缓移动。
“咚！咚！咚！”
李嘉雯听出来了，那是脚步声，真切的脚步声，正一步步走向楼梯。
她觉得自己的头皮都炸了，全身像过了电一样颤抖起来，而且口干舌燥，心脏咚咚的跳个不停，在她耳边象小锤子一样在敲打。现在她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快跑！
李嘉雯拉起宋欣，拽着她的衣服就往门外跑。宋欣差点被她拽个大跟头。不过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管低着头，三步并作两步，大踏步地向竹门跑去，风一样地冲了出来。
等她跑出了竹楼好几米远之后，突然觉得握在手里的不是宋欣的衣服，而且也没有感觉到宋欣的体重，似乎是拽着一个轻飘飘的东西。
“萧鹏程，你跑那么快干嘛呀~~”身后传来了一个滑腻腻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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