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车，金灿仍在纠结。

“金总，你究竟是讨厌漆器还是讨厌漆器手工艺人？”孟昕从车载冰箱取一瓶进口矿泉水递给金灿。

“有区别？”

“有本质区别。”孟昕皱眉道。

“都讨厌，如果一定要排名，那更讨厌漆器手工艺人。”大概是看见太多漆器，金灿心浮气躁的。

“既然如此，金总应该客观些。”白来一趟，该谈的一句没谈，孟昕是不甘心的，“陆小姐虽为漆器手工艺人，但她并非当初得罪你，令你至今都耿耿于怀的那位，只因职业相同，就殃及鱼池，这样对陆小姐未免不公平，而且按照金总找共性的思路，是不是相同身高、相同体重，甚至相同性别的，金总都要讨厌？”

“不是同一人……”金灿眯起眼睛。

心里的燥意令他无法思考，干脆拧开矿泉水瓶，兜头浇下，冰水刺激头皮，身躯发紧，脑袋却放松了。

“啊，爽！”

金灿刷地抬头，发胶被水打湿，头发黏黏嗒嗒地贴脸上。

孟昕和张组长莫名瘆得慌。

金灿隐隐约约看到一点光亮……他讨厌漆器手工艺人，手工艺人是职业、是身份，是外在的东西，并非长在人身上，是可以随时改变或者放弃的……

对啊！

金灿激动的一击掌，他看上的是陆简繁颜值，只要陆简繁改行，石屋拆掉，屋里的漆器一把火烧光，陆简繁就是一名和漆器无任何关系的正常女生了。

至于如何让陆简繁放弃漆器转行……

钱可以解决百分之九十的问题，剩下百分之十需要更多的钱。

他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想通关窍，金灿浑身舒爽。

“将陆简繁的手机号码给我。”金灿抹一把脸，发胶沾着滑腻腻的，有点恶心。

“金总，如果和陆小姐接触会让您不自在，我可以转达意思。”张组长殷勤地说道。

“我让你给号码，废话那么多？”金灿不耐烦地甩张组长一脸发胶。

被打又被骂的张组长，确定今天出门忘记看黄历了。

很快一串号码发到金灿手机。

**

陆简繁和乔虹在讨论万深集团总经理，二人一致认为那总经理不论衣着还是气质，都像只花孔雀。聊到下次万深集团来人要如何应对时，陆简繁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点开，支付宝和微信都有好友申请，申请人昵称：骄阳，头像是一个披金色马甲的背影，背影双手叉腰秀肱二头肌，没有备注。

“谁？”乔虹瞥一眼。

“估计是哪家健身馆的私教教练，现在信息泄露问题太严重了。”陆简繁没通过，将手机放回茶几。

五分钟后，陆简繁的手机又响起消息提示音，还是‘骄阳’的好友申请，这次有备注了，金灿。

金灿是谁？

刚才万深集团的助理称呼他们总经理，好像是金总？

但总经理是‘白斩鸡’身材，虽然不胖个子也高，可露在短袖外面的手臂白花花的，显然缺乏锻炼，不像有肌肉的。

继续不理。

陆简繁的手机第三次响起提示音，这次备注是‘万深集团总经理。’

陆简繁啧啧两声，那人也太没自知之明了，头像p得他妈都不认识。陆简繁牢记态度必须强硬、姿态必须高的交代，仍不通过好友申请。

手机第四次响起提示音，备注：榕城首富之孙。

陆简繁：……

**

金灿锲而不舍第六次发来好友申请，陆简繁嫌提示音太吵，在拉黑名单和通过间犹豫了三秒，抱着对方可能通知放弃拆迁的侥幸心理，选择了通过。

“真能装。”金灿进支付宝发一个大红包给陆简繁，这是他的习惯，每次进直播间不管主播合不合胃口，先送几架游艇。

等了一分钟红包没被点开，金灿开始刷陆简繁的朋友圈。

朋友圈内容挺多，最新一条是张剪影照片，夕阳下长发及腰的少女靠着小渔船的船舷，轮廓俏生生的，虽然某地方不够波涛汹涌，但腰很细。

接着的一条动态照片里陆简繁露脸了，陆简繁站在大海前，笑靥如花，怀里抱一名三岁左右的小女孩，配图文字是：小姐妹带宝贝来海边玩，开心！

金灿下意识地将照片放大又缩小，仔仔细细地看陆简繁五官，越看越满意。

同一天的另外两条动态是美景和美食，各个不同角度的大海，陆简繁摄影技术不错，大海的美被展现得淋漓尽致。美食也很丰富，皮皮虾、小鱿鱼、海蟹、生蚝、扇贝以及金灿叫不出名的海螺、海鱼，结合q版海鲜头像，金灿猜测某人属猫。

陆简繁朋友圈这类海边生活气息浓郁的照片其实不多，更多是她制作的漆器以及转发的关于漆器历史和介绍的公众号文章。

金灿很快受不了在一堆漆器图片中寻找陆简繁的照片，他头都开始痛了，压下屏蔽陆简繁朋友圈的冲动，退出微信。

搭在脑袋上的干毛巾吸了水开始发潮，金灿一把扯下来丢到副驾驶座的孟昕腿上。

孟昕纳闷地回头。

“你去看看这个月有哪几款新包，挑两个最贵的，送给陆简繁。”

“金总想通了？不讨厌漆器手工艺人了？”孟昕很惊讶。

“不，还讨厌。”

“那为什么送包？”孟昕不能理解，讨厌和讨好虽只有一字之差，但对象为同一人容易精分。

金灿觉得自己助理也太蠢，“一、报恩；二、她漂亮；三……”

金灿说完三才发现他其实只有两点理由，“三……还是漂亮……”

这是一个肤浅的看脸的时代。

同为男人，孟昕无法反驳。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时，金灿轻飘飘地说了句，“她可以改行啊。”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金灿出于好奇和无聊，隔一会就点到支付宝和微信看一看，支付宝红包一直没有被领取。

晚上临睡前，金灿见陆简繁朋友圈有更新，随手点进去，不是自拍照，是一幅画。

画很特别，大概是画晚上，以黑色为背景，乍一看立体感层次感都挺强，枝干从夜色里伸出，入目是大片大片的绿叶子，叶片堆叠中有几朵蓝色、白色的细碎小花。

嗯……虽然画不错，但金灿还是失望，他对艺术没有半点兴趣，也完全不了解，他更想看陆简繁自拍。

陆简繁附有一段文字介绍，金灿点开全文，画起名为《海棠花趣》，为郑老先生所创作，洋洋洒洒十几行赏画感悟。

【观众走进展馆，花叶就仿佛开在眼前，叶子是鲜亮的，花朵反而轻轻浅浅不热闹。在夜色里，与其说是花朵衬托绿叶，不如说花朵是夜中的萤火光……而观众除了看见画的美，还会看见深幽宁静，这深幽宁静带了温度，不会让观众有冷清寂寞之感……】

金灿想起小学语文考试的阅读理解，他想问问陆简繁，你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感悟，那位作画的郑大师知道吗？同意吗？

不过好像确实有那么点儿意思，金灿摸摸下巴，继续往下看，看到最后一行，金灿跳起来，爆一声粗口。

靠！这是一幅漆画！漆画！漆！

金灿真是要疯掉了，他就应该屏蔽陆简繁的朋友圈。

**

陆简繁一早醒来就钻进砖房，制作小吴定制的漆笔筒。

陆简繁做得最多的是脱胎漆器，但考虑到实用性，漆笔筒需要有一定的重量以确保放入文具不会倾倒，尤其底座必须稳实。脱胎漆器一大特点是轻，所以陆简繁考虑后放弃脱胎，选择木胎。

木工工具陆简繁也有，全部是手工的，简单的锯、刨、锉、凿陆简繁都没问题。

胚形基本完成，陆简繁站起来活动筋骨，到砖房外一边拉伸手臂，一边看手机，制作漆器时为了不被打扰，她将除了电话外其它提示音全关了。

微信里有几条未读消息，其中一条是小吴发来关心协商结果的。

陆简繁回复：没有协商出结果，他们来了没一会，就被赶走了，不过我坚决不同意拆。

小吴喝一口咖啡，看见陆简繁回复，忍不住笑，赶走吗，真霸气。

小吴：赶得好，其实只要你们态度强硬，坚决不拆，公司走强制执行程序也不一定有用。小陆姐，照理我作为万深集团员工不应该帮你们，但我真心认为石屋拆掉可惜。

陆简繁：谢谢你。说是协商，其实你们总经理也不太有诚意，而且自大得像一只花孔雀。

小吴：确实，但总经理有自大的资本啊，作为万深集团太子爷，豪宅豪车不说，他的女伴还都是网络上小有名气的网红，女伴泡……

小吴将‘泡’字删了，改成‘追’字，他觉得泡字会污染陆简繁眼睛。

……女伴追到也只交往十天半月，他身边还常常同时有两名甚至三名女伴。

陆简繁皱眉：那些女生怎么会答应同他交往？

聊得太开心，忙着打字，小吴咖啡都忘记喝：他有钱啊，特别有钱，我们全公司都知道他喜欢送女伴名牌包，每次看上哪位网红，就打赏送包，一个包几万甚至十几万，陪几天拿几个包，她们并不觉得亏，在我们公司，送包一词内涵特别丰富。

陆简繁忍不住摇头，总经理简直是骄奢淫耻，那些女生也是，送包无异于羞辱，怎么能收呢？换她这样被羞辱，一定会将对方打成猪头，她打不过，乔虹姐会帮着一起打。

陆简繁回复小吴，刚打完字，石屋响起敲门声。

开门。

门外站着一名憨厚的年轻小哥，小哥左右手各提一只看起来很有质感的包装袋。

“请问您是陆小姐吗？”

陆简繁点点头。

小哥开心地将袋子提到陆简繁眼前，“陆小姐好，我是万深集团员工，这是我们总经理送您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