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悠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为了一件未发生的事情紧张得心跳加速了。

距离100米决赛还有半小时，冲了把脸从厕所出来，摸着依旧快速跳得不像话的心脏，左顾右看没人，索性在路边一棵树下做起了深蹲。

“咦？悠悠？真是你啊——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曲不凡从宿舍楼里出来，一边匆忙别着号码布，一边往操场跑。结果看见路边疑似程悠的家伙举止怪异。

“……我……热身……”正卖力地蹲下又站起来的程悠乍听见人声一阵眼晕。

哦——想到今天程悠好像有100米的决赛，曲不凡不再多问，留下一句“那你加油，我检录迟到了，先走了！”便不见人影。

看样子是睡过头了，程悠想。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程悠心里的紧张倒是消失不少。

看看时间，快检录了，便往检录处走。

报完名字，等候，排队，跟着进操场。

越接近比赛时刻程悠反而觉得越镇定。

昨天的预赛她的最终名次是第三名，比第二名只差了0.2秒。

第一名那个妹子是体育生，爆发力很强，所以程悠的目标是第二名。

小学以后就不再旺盛的胜负欲被激发，奔跑的时候程悠感觉自己快飞起来了。

心跳是前所未有的快，脑子却异常得清醒执着。

从起跑开始就落在第四个的程悠全程高速紧张，甚至忘记呼吸。

第一个人、第二个人……

终于！在临近终点时程悠将她们一个一个超越！

“吁——”

哨响，比赛结束。

“第二第二！是第二！”

一直在场内拿着相机等在终点的方谢红全程紧张地关注着局势，一跑完就迫不及待地冲上去抱住程悠。

程悠眯了眼睛对她笑，长发垂下来，温柔又充满力量。

然而下一秒，她就捂住肚子蹲下。

“悠悠你怎么了！”

“我……好像来了……”

……

等方谢红手忙脚乱去超市买了卫生棉回来，程悠已经坐在宿舍的卫生间里冷汗淋漓。

她的姨妈向来准时，这次却提前了一周。大概是最近运动过多，精神也紧张，累到身体了。

换好卫生巾出来，就着方谢红准备的红糖水将止痛片吞下。程悠虚弱地躺在床上，看方谢红忙前忙后，甚至还跑到宿管那借来热水袋，突然觉得感动。

从很多方面看，程悠都不算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她习惯将内心真实的情感隐藏，用柔弱美丽的外表掩盖内心诸多反骨刻薄的思想。待人接物亦只愿维持表面的客气，违背她基本意愿的事根本不愿妥协。又倔又傲，给人感觉难以亲近，因此从小到大，程悠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

读的书越来越多，与同龄人的心境越来越显出差异。站在某种高度上，程悠反感许多青春期男男女女冲动的行事风格，但她同时又能理解这种张扬、认为自己是宇宙中心的心态，有些时候，她甚至会觉得这种直率有点可爱。

事实上，在尚未经历更多人生的大开大合前，她知道，她的清高与刻薄也不过是青春期另一种形式的表现罢了。

但方谢红能忍受她的坏脾气——或者说，能忍受程悠偶尔莫名其妙的孤僻。装疯卖傻糊弄过去也好，心大不在意也罢，她就是每天在程悠耳边絮絮叨叨，根本不将程悠偶尔的不耐往心里去。

高中生习惯结伴而行，仿佛多个人在身边多一份安全感。

程悠过去从来都是一个人，自觉一个人又清静效率又高，适合漫无边际地想事情。

一开始也躲过方谢红的热情，后来发现避无可避。

“悠悠，听说三楼夜宵新开了一个窗口，待会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悠悠快看快看！前面那个男生有点帅诶！”

“悠悠……”

久而久之，竟然也习惯了。

程悠深吸一口气，感觉小腹抽痛得不行。

“怎么了，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听到响声的方谢红拿过充好电的热水袋，递给程悠，语气担心。

“恩……没事……”

“小红，我想叫出来，你不要在意……”

“恩？什么意思？”没搞明白程悠意思的方谢红问。

“嗯哼哼——痛——嗯——好痛——”

下一秒，程悠就在床上边打滚边呻|吟起来。

噗！方谢红一口水喷出来。

“没事！你叫，继续叫，我不会说出去的！”

程悠把脸埋进被子里继续有气无力地哼哼。

这是她的习惯了……

痛经的话，叫出来确实会好很多啊！

……

一出折腾下来，程悠觉得神志微缓。

无事做在宿舍背单词的方谢红看了看时间，起身问程悠，“饿不饿，我去食堂给你带点饭吧！想吃什么？”

肚子疼根本不想吃东西的程悠没有拒绝，“嗯嗯，你自己先吃一点，吃完随便给我带个馒头啊什么的就行。”

“好吧，我先走咯？肚子疼的话喝红糖水，我马上回来。”

“好。”顿了会，又继续道：“谢谢你，小红。”认识感觉你很不错。

“没事儿，跟我客气啥！乖乖躺着等姐姐回来吧！”

等方谢红走了，感觉好些的程悠翻身拿过床上的日记本。

“孤独是什么样子？”

她看见自己许久之前写的日记。

“也许是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没有真挚的朋友可以讨论的落落寡欢；也许是愿意花一个小时甚至更多时间长久凝视大海的孤单背影；也许是说话时发出细微的吸涕声没有人打断并询问是否感冒的冷暖自知……”

程悠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孤独。

姨妈真是太影响情绪了——黑色的线装笔记本盖在程悠脸上，将要睡过去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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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夏晴天的800米比赛，方谢红和江小婉进去操场等在终点送水，程悠坐在观众席。

最终夏晴天拿了第二名。

加上班里其他几个男生的努力，两天下来，程悠他们班的总分排名如愿超越倒数第三，成为倒数第四，也就是四个实验班里的第一位。

令程悠惊讶的是，她同桌林瑾时看着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竟然在铅球项目中得了第一。

晚上体委照常总结了一天的成绩，并为7班取得的名次沾沾自喜，鼓励大家明天最后一天务必守住今日战果。

为了感谢今日方谢红对自己的照顾，下了晚自习，程悠请方谢红去吃夜宵。

“糟糕，悠悠，你明天是不是还有4*100接力要跑？！”

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方谢红突然想起这件事，忧心忡忡地问。

程悠为她语气里的关心感动，微笑解释道：“没事，下午我已经和体委说过了，他说另外找别人跑我那一棒就行。”

“那就好！”

她舒口气，又继续说起学校里其他的事，零零碎碎，一会是哪个班的谁谁谁和哪个班的谁谁谁在一起了，特别高调，天天在一起走在路上秀恩爱；一会是某个班的体育生在晚自习的时候玩手机被抓到了，结果供出一连串的晚自习玩手机的人；一会又是觉得某某某长得有点可爱有点帅……

叨着叨着，食堂就到了。

“你看，陆列风他们！”

晚自习下课后去吃夜宵的同学不多。

灯火通明的食堂三楼，除了三三两两坐在位置上吃夜宵的同学之间的窃窃私语，整个食堂氛围很静。

难为方谢红知道压低嗓音说话。

顺着方谢红的手指，程悠看到门口进来的陆列风曲不凡四人。

“叫你快点！磨磨唧唧的，你看东西都没了！”曲不凡一脸嫌弃地推着陈星。

“……刚刚不知道是谁下课非要先去趟厕所，还让人等他。”

“就是啊，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自己上完厕所再追上我们不就行了，非拉着我们等你。”

“行了行了，今天哥请客。”被陈星和石温深联合怼的曲不凡投降道。

一边的陆列风没有说话，一行人在窗口买完夜宵，找位子的时候，曲不凡眼尖，一下子看到程悠。

“悠悠，你也来吃夜宵啊！”

曲不凡把陆列风几个拉到程悠这张桌子上坐下。

程悠对曲不凡自来熟的行为无语。

“恩……方谢红，我室友。”

想到曲不凡他们大概还不认识方谢红，为了不让她尴尬，只能先介绍。虽然程悠不太擅长主动说话，会感觉很尴尬，尤其一旁的陆列风在……

“小红你好，我叫曲不凡，文曲星的曲，不是凡人的不凡。”

方谢红笑出声，“你好，不凡星君！”

看着刚认识就能唠嗑上的两人，程悠表示很佩服这些自来熟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