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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要休妃?》第50章 千年的狐狸演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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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满溢恐惧的惊叫自半空跌坠,咣咚一声巨响,砸开一片死寂。

南苑的院落打扫的已是极干净,然而重物落地连连翻滚中,硬生生的卷起一片尘陌。

当时阳光柔暖,树影婆娑,那蜷滚的身体在脚旁堪堪停落时,眉翎将目光徐徐前递,烟尘与光霭的氤氲中,她触到了一道同样好整以暇的目光。

心头千回百转的揣度,都远不及这照面的一刹,她不知自己神色可有纰漏,但这初见,可一点都没叫她失望!

在那人一脚踹飞一个侍女之后,满院伏跪的栗栗惧颤中,这两道站立的身影面上是同样的平静。不同的是,他是平静的狠辣,而她则是平静的了然。

也许自己不该是这过分冷静的反应,眉翎想,满院血泊翻滚,江洛雪见这场景会是什么样子,吓得躲进江逸怀里?

然而那一刻,经历过的人必然会知道,一弹指的神色谁也掩饰不了,更何况,她就想亲眼见见这一抬手,雁山十万生灵涂太的人,究竟是怎样一个阴狠?

在江逸青蓝色的衣襟将两人的视线隔开之前,眉翎看见那对视的目光,有腥冷,有寡淡,有阴狠,有漠然,唯独没有刚杀了一个人之后的半分惧乱。除却凝向她时,眼尾收了一丝竟似绵长悠远的细澜,而顷刻,也无迹可寻。

“这侍女不懂规矩,冒犯了二小姐,我下手重了些,管家快叫人抬下去。”

疾言的是江逸,一切发生的快到兔起鹘落,他一句话颠倒所有乾坤。

齿音未落,院中已有人影疾动。但看江逸有条不紊的安排便知,此事已司空见惯。

然而在他在第一时间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地上的侍女又往前探了一脚,好证明是他‘下手重了’之后,本是背面朝上的人因而翻了个身,青黑的血面转朝上时,眉翎心下又一惊。

透过江逸臂弯的缝隙瞟去,她骤然收紧的眼角游过一丝冷笑。侍女不懂规矩,冒犯了她?不,那句话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不过,眉翎不打算去探究什么,江逸的当机立断是理所当然的,总不能传出去,当朝丞相无缘无故杀了一个侍女吧?

而她此刻关心的是,这地上躺着的人,不,已经是尸体了,侍女眼珠翻白,唇角吐着黑血白沫,显然是临时吞毒而亡。

但那蜷紧的指缝中,隐约还残着的几片纸屑,不禁叫她眼角一跳。侍女的真实身份无从考究,但倘若她没猜错的话,女子从书房出来,定是发现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否则,江忠为何要灭口,侍女又何至于急急的自尽?

不得不说,这初次见面,相当有意思啊!

眉翎不动声色的在江逸身前低低掩了掩唇,余光已锁在书房的方向。而当她独自立在一古拙的书房内时,院落早已拾摞的干净。

风吟蝉鸣,日影斑驳,一派静谧祥和,哪里像是刚刚血溅满院,抬了一具尸体下去的地方。

而更倍显恬淡穆静的则是这书房,檀香清浅,陈设简单的既未见古玩名画,亦未见汝窑花囊。就连高悬的匾额也单调到,白底帛娟,墨色只题了两字。

笔锋一看就是出自江忠之手,只是墨痕游走间,较府门前的字少了几许凛冽的苍劲,多了几许绵长的柔婉。

不过,这题的两字倒甚是有趣,常言道‘居安而思危’,想来奸相也不会有这般情操,但何谓‘思安’?

果真是喜欢逆道而行的人么?

眉翎正无不讥诮的咀嚼着这两字,身后已有脚步声逼近,敢情这两人善好后了?

方才院中跪着的侍从也悉数被拖了下去,不管是怕有同谋,还是谨防有妄论,怕是都不会留活口,今日这一照面,江丞相就杀了不少人呐!

眉翎想着冷冷一嗤,转身笑迎了上去。

走在前方的一人已年逾半百,一身褐袍缎金,星霜鬓发皆由一黑木簪高高挽起,周身寻不着一样华贵的饰物,却偏透着一股子令人莫敢迫视的威凛。

阳光斜斜的掠进书房,笼得他身影半明半寐,似透着当年的稜岸风姿,又似隐着深不可测的阴诡。

未待眉翎开口,肩上略一重,手指若苍虬的枯枝将她轻轻一携,便引着她朝案旁坐榻走去。

“洛雪,近日府里杂事冗多,伯父方才没惊吓到你吧?”

音色温朗,笑意蔼蔼。若非亲眼所见,实难想象这样的人,会将杀人说的像不过用膳一般寻常。

“方才兄长护着我,不曾看见什么。”

料到江忠会有此一问,这早已准备好的话,眉翎信手拈来,而已落座在侧席的江逸轻轻凝了她一眼,唇角不觉弯起。

江忠一目暼过两人,轻笑着点头,把起案上茶盏悠缓道:“好,以后伯父这便是你家了,我不常在府中,有逸儿照顾你,我也很放心,你有任何需要尽管跟逸儿说……”

这家常的絮语,眉翎只静默的听着,然而听着,听着,她眼见江忠盏中一口茶沫浮尽,他顿了顿,忽然抬头问来:“我听甄儿说,洛雪你还看……《将苑》?”

一语寂,似再寻常不过的随口而言,叫眉翎心尖都蓦地凸起。

江忠甚至没抬眼看她,只轻轻扣着盏盖,一下,一下。在过分寂静的书房里,如催魂曲般在她耳膜上敲着。

有几个女子会去看兵书,更何况是江洛雪那种抚个琴都会泪雨阑珊的人?

眉翎恨恨的咬了咬牙,江甄随口问起时,她还没当回事,现下看来终是她疏忽了。但她此刻顾不上去暗啐这般细枝末节的事,竟也能传到江忠耳里。

跟千年的老狐狸演聊斋,她也只能奉陪到底!

赶在神色有恙之前,眉翎一笑起身,先毕恭毕敬的施了个大礼。

毕竟,‘江洛雪’千里迢迢来投奔她伯父,初次见面,这伏地一拜,于情,她的身份,自是万万不该,可于理,却毋庸置疑。

眉翎向来是个冷静理智的人,尤其是跟这种奸人斡旋,一个不小心,随时万劫不复,她还不想千里迢迢一来,就被他也一脚踹死。

于是,眉翎未看向任何人,只在离席之后一揖到地,清音缓而稳,“洛雪打小就常听姑妈说,伯父铁血丹心,当年曾一人一枪直捣敌营,刀戟胁身而不退,封疆杀敌的铁胆英姿,女儿家不曾见识过,确有些仰慕钦羡,故而捧了本书,聊作憧憬罢了。”

一语毕,她寻着黑曜的地砖抬目,未望向座上两人,反将目光定在书案后侧的龙门架上。

那处,阳光薄笼,一身龙盘虎踞的雕翎铁甲金辉熠熠,她一进来便瞧见了。

所以,才有了这一席话,而那英勇事迹,她不过是借用了刺史滔滔不绝的吹捧,当时不知真假,如今看来……

眉翎不露痕迹的笑了笑,她这一言加上这一看,终是将江忠的目光也吸引到铁衣上了,管他真假,这一拜是为尊长,还是为钦仰,也都由着他去想吧,只要他莫揪着她不放便好。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黑色缎靴映入眼帘,江忠亲自将她搀起,什么话也没说,转身朝着案角走去。

雕花镂空的书架上摞着许多书,他从架上似甄选比较了一番之后,取了几本行至案前直朝她递出,“少有女子能看得进去兵书的,伯父挑了几本浅显易懂的,给你当入门。”

声音听不出是温是冽,浊的深不可测的眼底朝她看来竟似有……些许期待?

好笑,难道方才的话激起他当年之勇了?

还是说,这是……试探?

眉翎一动也未动,只故作讶然的将目光对视了回去。

“这几本书上有伯父的注解,你若看不懂,可随时来问。”

书仍旧递在半空,江忠面上的笑意一分不增,一分不减。

眉翎不露山水的一目掠过一书房的卷宗文书,心里不由得暗自笑开,面上却仍作犯难的迟疑,好半晌,才随手抽了一本,“那洛雪得空便翻上一翻,再来与伯父讨教。”

待低头看到是《吴子》一书时,她笑意更盛了,这书,她已经不记得是多大的时候,就已经能倒背如流了。

从小在军中,什么兵书没见过啊,她父兄哪一个人的藏书也不比这少,只是江忠那最后一句话,着实让她窃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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