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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阵图也能炼金?!》第二十一章 凡人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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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文化的传说当中,都有关于死者魂灵的描述,构建一个完善的生死体系,向活着的人解释生命走到尽头的先代亲族去了哪里,正是不同文化价值观差异的体现。

像帕拉希尔这种受光明教会影响较大的地区,通常相信教徒死后会升入光明神的神国,在那里继续顶礼膜拜,直到世界的轮回之后迎来重生;鲁伯特公国较为古老的卢尼神系坚信埋入土中的死者魂灵会以植物的形态回归这个世界,为后代提供更多的恩惠和福泽。

纳尔彻人虽然曾经长期受到蛮族的侵扰,但他们原始的民间文化一直都将贯穿国土的贝加斯山脉视作神圣的象征,就算是罗杰特这个年纪的少年,也听说过由生前最为爱护的亲人将骨灰从山顶朝西北方抛洒的传统丧葬仪式。

然而就算是人们缅怀死者的方式不同,对逝去灵魂的观念不同,人类对于悲惨或是壮烈场景的视觉感受都是相似的。

站在山道的入口前,抬头望向阶梯,站立着、依靠着、躬身着、匍匐着的人形金属雕像,年长的,年少的,抱着小孩的妇人,成群结队的渔夫,金属化的疾病没有放弃荼毒任何一个人的机会,把他们最后的一刻完美而残忍地留在了他们与外界的唯一通途之上。

而他们刚才穿过的一片平原上,在奔跑中被凝固的人形比比皆是,绻缩的或是仰面朝天的身躯在草丛中安眠。

即便是从现在的视角向后观看,也能察觉到那股微弱但坚韧的信念。

逃出去,到外面去,离开这座岛!

静止的冲锋,无声的呼喊,这并非是古战场刀光血影的灵魂重现,仅仅是一些死于不知名毒素的可怜平民。

他们从未真正了解过炼金术,也没人愿意花时间告诉他们何为炼金术,它到底能在我们的生活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又有可能带来如何恐怖的潜在灾难。

然而这种让人死相极为凄惨的致命毒素却仍然肆无忌惮地闯入了他们本来平静安宁的生活,罗杰特他们却还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只有满眼凋零的生命,随着他们两人朝山道上方迈进,越来越多的人形雕像在视野内出现,绝望的气氛也愈加浓郁。

弗雷德里克旁若无人地缓步向前走着,此时的他就仿佛光明教会那些虔诚的血祭朝圣者一样,专注地盯着前方唯一的道路,渴望在献身之前得到救赎。

他边走边喃喃自语着,罗杰特能听出他在念的都是些人名,时不时还会听到船长用北地特有的土语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现在可不是适合打扰他的时候,话语的安慰也失去了它本来的效力。少年默默地跟在后面,决定做一个置身事外的记录者。

但理智告诉罗杰特,这种毒素绝对和炼金术脱不开干系,还有一种让他不愿意相信的可能,就是鲍利·伍尔福德曾经来过这里。

他是最先出现的被害者,每当罗杰特在寻找鲍利手稿的线索时,有关于舅舅过去秘密研究的传闻和证据就越来越多。

少年从来都不觉得舅舅会是个滥用炼金术的坏人,但他过去做过的某些秘而不宣的事情,如今正在自己逐步的调查中显露出更多的踪迹。

罗杰特看着那些金属化的岛民们,忽然感到一阵心惊胆寒:如果舅舅确实和这件事有关联,那么就算他是被迫做的,或是其中另有隐情,哪怕鲍利仅仅是知道并隐瞒了这件事,自己就真的能继续将他当作是良师益友,当作自己的榜样了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如果罗杰特真的对舅舅抱有极大的信心,他也不会这样质疑自己将来做出的决定了。

山顶近在眼前,金属的雕像也堵住了弗雷德里克的去路。

他们曾经拥挤着堵在了山道上,在逃命的道路上,礼貌和秩序已经不复存在了。

罗杰特下意识环顾四周,这条狭窄的通路并无任何旁支,光滑的岩壁也不足以让他们两人落脚。

而弗雷德里克笃定的目光就在这时和他对上了。

“烧了他们,把路打开。”

“你说什么?”罗杰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烧了他们,融化这些铁罐头!你的炼金术一定能做到,对吗?”弗雷德里克咬着牙低吼道:“来啊,放火啊!这不是你们这些炼金术师大人最擅长的事情吗?!”

没来由的迁怒让少年瞬间有些恍惚,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墨水笔在半空中飞快划过,一个又一个符文伴随着微弱的光芒显现出来,能够粉碎前方障碍的炼成阵很快就要完成了。

鲍利曾在他的笔记中这样描述被称作“开山”的炼成阵:威力极其强大的炼金术,在消耗大量能量的同时,也可以迅速瓦解前方的一切阻碍,实乃居家旅行必备的阵图之一。

鉴于他过往的描述一向非常可靠,罗杰特也就没有再计较这段文字和药水商人的广告词极其相似的问题了。

随着最后的一笔绘成六边形的外框,阵图忽然光芒大作,周围的金属雕像身上流动的白色斑块同样亮了起来。

“好像不太对!”罗杰特想到在船上用炼金术的情况,只后悔自己太大意了。

难道这些雕像里面的银白色物质就是和那些毒素同样的东西吗?

随着光芒消散,四周的雕像也消失了,黑色的粉末随风而去,留下一地流淌着的银白色液体,顺着山道缓缓滚落下去。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弗雷德里克三步两步赶快逃出了毒液的范围,岩壁之上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黑色的岛民尸体比比皆是。

可是他已经看得麻木了。

弗雷德里克说不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曾经听一个刽子手说行刑前要麻痹自己,不论对方是真的罪大恶极还是存在冤屈,善良也不该左右他执行正义的行为。

这种想法会让刽子手沾满鲜血的双手不再颤抖,会让他更加心安理得地保证工作的质量,时至今日,弗雷德里克终于能理解这种矛盾的心理了。

为了见到亲人的面容,即便他们确实已经死了,也要见到他们被变成雕像的最后一面。

就算是溃烂腐朽的身躯,被蛆虫被毒素被自然的循环化作脓水和尘土,也要找到证明他们身份的信物,找到他们生前的衣帽,埋葬他,纪念他。

为此,把那些熟悉的邻居和朋友炸得灰飞烟灭也没关系。

为此,逼迫和痛骂那个小炼金术学徒也没关系。

因为葬礼是最好的证据。

它要证明凡庸而无知的人们,曾经确实存在于这个变化万千的世界,纷繁复杂的人生过后,还有那么几个人愿意用回忆再载他们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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