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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梔戒刀》第六十一章 岔路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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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客栈的路上,行人更是寥寥可数。这个时候的人寻花问柳的大多去了烟花烫,爱好赌博的便去了羞衣阙,现在还在路上奔波的,多数也是着急忙慌朝这两个地方赶的。

只是这抹醉人的夜色里,唯有一个人与众不同。他在路边那片竹林覆盖的亭阁里已经待了很久,几盏烛灯摇曳,照着石桌上摆放整齐的几坛好酒。石桌上还有一盘残棋,这人目不斜视的盯着这盘棋,思虑万千也不知如何落子。因为这盘棋的第一步,本该由对方先走。

他,是在等人。

流动的夜色,天边的朗月,凌乱的诗意,莫名其妙的人,这些元素叠加在一起,虽不滑稽,却无韵味。

但是在疯子醉眼里,这般光景,却是一幅如诗美卷。这样的场景曾经在他无眠的夜晚里不知出现过多少次,今晚情景再现时,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想起了和迹天涯认识的那晚,如果时光可以轮回,今夜的场景便是多年前的那天。

除了多余的这盘棋。

这本是一盘死棋,只是摆放棋子的人故意抽动了其中一颗棋子,死棋便重新展露了生机。不过,生机虽现,杀机亦凶。死可逢生,生亦可化死。而这生死一线,全靠对方之人如何落步了。

疯子醉毫无疑问便是这棋局另一方的人,从棋局摆设好的那一刻,他便是。

此时,他已经坐到了那人的对面,盯着石桌上的这盘棋。

“和了!”不知过了多久,手中的棋子拿起又放回原处,疯子醉收起视线看着那人,缓缓道。

“和棋!”那人也应声道。

二人相视一笑,这一笑,便下完了一盘棋。

一盘搁置在二人心里很久了的残局。

迹天涯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疯子醉,心里突然回想起狸裴的话,“如果他正像你所说是一个心胸宽广不拘小节之人,那么他的心里,一定还有你这个朋友。”

疯子醉心里当然有他这个朋友,当他知道玄一落是杀害纶胤玉阁的凶手之一时,他也并未因迹墨的行为而牵扯到迹天涯的头上。只是,中间的些许变故,让二人的关系变得微妙。玄一落惨遭屠戮,北影武士幕后真凶始终没有出现,迹天涯怀疑到他和白衣的头上,也是情有可原。

今日,二人重新坐在一起的时候才发现,一个人的心结已开,而另一个人的心里却从未生过结。

这或许就是人与人的不同。不过仔细一想,却也没有什么不同。时间在走,上一刻的自己都不能完全称之为自己,何况还是别人呢。没有人可以要求另一个人变成自己心里希望的样子,这正是人类的精彩之处,也是江湖的魅力所在。

就这样,不觉间,石桌下已经倒下了几个空荡的酒瓶。都说酒壮人胆,酒精达到一定量,话匣子便也打开了,隔阂便随之消失。

迹天涯本是一个玩世不恭之人,父亲死后,他却像变了一个人,寡言少语。今晚的他竟有些不同,晓风朗月,金樽玉照,借着酒意,他已经说了不少话,但绝没有一句是醉话。

“你知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消了对你的怀疑?”

疯子醉摇头:“什么时候?”

迹天涯:“从我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笑的时候。玄一落遇难后,我总是想起跟你刚刚认识的那段日子,才发现,如果你曾经会心的微笑过,无论过了多久,都不能再去怀疑它的真实性。”

听到这般口气,疯子醉笑了,道:“以前,我很少看见你能够一本正经的讲话,所以不管你的玩笑有多搞笑,我都不会笑。现在突然看见你这幅正经的模样,我却想发笑。”

迹天涯:“但是你不能笑?”

疯子醉:“为什么?”

迹天涯:“因为你笑的时候,就不能喝酒。”

疯子醉感慨道:“喝酒本是一件开心的事,可是开心的时候偏偏不能笑,你说可不可笑。”

迹天涯也笑了。

笑声过后,风便盛了,吹的竹叶沙沙作响,着实痛快。

有些话,多说便成余,无需再讲。

酒坛不断滑轮在地上,两个人却越喝越清醒。

过了好一会儿,疯子醉才稍稍收起嬉笑的神态,问道:“倾颜被抓的那天,你是不是派人去找过她?”

迹天涯看他突然认真起来,亦正色道:“找过,她一出现便引起了花骨枯他们的注意。”

疯子醉:“我一直不明白,花骨枯梦绕迁二人摆设擂台,不少人死于他们的剑下,而你作为武林盟主,为何不加以阻止?”

迹天涯:“如果你见过花骨枯的剑,便不会这么问。”

疯子醉:“哦?”

迹天涯:“我敢说江湖上没有人的剑比他更快。”

疯子醉:“你见过他的剑?”

迹天涯:“见过。”

疯子醉:“你是说他找过你?”

迹天涯:“没错,他来找我,让我不要插手这件事,并给出了一个条件。”

疯子醉:“什么条件?”

迹天涯:“替我找到乍茗卅憷,他知道我们之间的仇恨,而且自从我荡平了封剑枯大部分势力后,乍茗卅憷已经消失了很久。”

疯子醉神色一变,又问道:“这么说,你知道真正花骨枯的身份?”

过了一会儿,迹天涯道:“知道。”叹息一声,又道:“很抱歉,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白衣。”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这本就是江湖上的规矩,何况他与白衣之间并无交情,疯子醉沉默片刻,并不计较,而是问道:“那你找到乍茗卅憷了吗?”

迹天涯道:“花骨枯告诉过我,当我派人赶到豹牙山时,他的人已经走了。”

疯子醉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迹天涯摇头叹息道:“不知道。”须臾,又道:“上次离开封剑枯后,我去过入阴山,那里是北影武士的地盘,地形隐秘,若不是我有天地长老的地图指引,恐怕一辈子也找不到那里。山里刚经历过一次血战,看的出来各方都损失惨重。在那里,我发现了冷子禅和独绝四少的尸体。至于乍茗卅憷,从那以后,他便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疯子醉道:“冷子禅,他果然跟北影武士有关系。不过,独绝四少怎么会出现在哪里?”

迹天涯道:“他们是受花骨枯所托,前去刺探乍茗卅憷的。”

听他这么一说,再加上木雪溪曾经提到的双魔剑一事,还有现在白衣下落不明,疯子醉可以肯定,独绝四少应该是受花骨枯之托,前去打探戊辰剑的虚实无疑了!

但是有一点疯子醉还不明白,索性又问道:“如果入阴山真的像你所说那样神秘,独绝四少是怎么找到那里的呢?”

迹天涯好像知道他会这么问,道:“这一点我同样好奇,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们一定提到过我的名字。”

疯子醉疑问道:“此话怎讲?”

迹天涯又道:“这个要从天长老说起,一直以来他都是玄一落的人。”说到这,他并没有理会疯子醉的惊讶,而是继续道:“我到入阴山时,他已经死了。我查看他的伤口时发现,他是被人从背后偷袭一剑刺死,而刺死他的人正是独绝四少。也就是说独绝四少一定是说了什么才能让天长老如此放心的把整个后背空防留给敌人,最合理的解释便是他们提起过我,让天长老放下了戒心。”

疯子醉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他们把提供路线的责任推到你身上,以此来掩饰背后那个真正给他们路线的人。”

迹天涯点头,道:“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不过这个人会是谁呢?

二人思来想去,始终一筹莫展。

忽然,疯子醉猛然想起了什么,缓缓道:“既然入阴山神秘莫测,那么知道进山路线的人应该不多,你没说,乍茗卅憷更不会说,那这个人想必也是北影武士内部之人。”

一句话,像是把迹天涯点醒了,紧接着道:“对了,你有没有遇到过紫衣武爵?”

紫衣武爵,疯子醉回想起桃松谷壑和树林里的决战,应声道:“天煞孤星,落鹜飞霜,他们均已死于我的刀下。”

迹天涯点头道:“这就对了。”稍作停顿,他又解释道:“进入阴山前,我怀疑北影武士的幕后掌舵很可能是冷子禅,可是当我发现他的尸体时,却突然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而他的五脏六腑却皆已破碎,我查看了他的周身,在他的左臂上我发现了一个‘白’字。’”

“白武人。”疯子醉惊诧道。

“没错,我怀疑他料定不是乍茗卅憷的对手,所以积运内功气血攻心,自杀而死。而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维护北影武士真正的掌舵人。”迹天涯看疯子醉没有搭话,继续道:“八位银衣武士,四位紫衣武爵,两个黑白武人到现在无一生还,那么提供路线给花骨枯和独绝四少的人很可能就是北影武士背后的真正主人。”

迹天涯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是疯子醉实在想不通如果真是这样,北影武士的主人为何要这么做。同样,迹天涯虽然对自己的这般推理很有信心,但他也想不透其中道理。何况,那天北影武士真正要等的人是他,封剑枯众的出现完全是一个意外,如果北影武士的主人早知此事,那么定会告知冷子禅,重新谋划一番。从结果上看,冷子禅显然并没有意料到这一场景。如果是这样,他的推理就有些站不住脚了!

二人苦思冥想,猜不出其中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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