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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大人一被表白就想怂》第14章 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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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伴驾,宣德楼上就剩了她和楚拙言,两人小心伺候,但少了小谢,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从前小谢在的时候,官家只要一个眼神,他就能明白官家想什么,要做什么。

他们俩,还没这个本事。

好在官家今日观灯只是消遣,不需揣摩什么,只要在官家说话的时候及时奉承几句便好。

加上嘉亲王也在,需要他俩的地方就更少了。

便是这样,一个时辰下来楚拙言的衣裳也汗湿了。以前接话都是小谢的事,他只要笑就可以了,现在他得护着小傅,她年轻,又没经验,可把楚舍人累坏了。

放完了焰火,御驾便要返回大内,皇帝叫了傅桢御前伺候。

嘉亲王要负责护卫,御驾上便只有几个内廷官和傅桢。

“瘦了。”皇帝打量着傅桢。

傅桢忙跪下,皇帝一手撑着脸颊,有些发懒地道,“起来说话,给她个座儿。”

内廷官给傅桢拿了个墩子过来,傅桢谢了座,皇帝问道,“那天夜里,你在政事堂?”

傅桢又要站起来,皇帝抬了抬手,“案子已经过去了,我就是问问,你不要拘束。”

“是,”傅桢垂着眼答道,“那天楚舍人家里有事,临时换我在政事堂轮值。”

“这么说谢方臣回去碰见你了?”皇帝的问话不带什么情绪,傅桢却突然紧张了起来,嗓子发干,想了想答道,“是,当时臣在屋里,谢舍人以为是楚舍人在,进去后发现是臣,便叫臣走……”

傅桢将当时情形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不敢隐瞒。

皇帝听了,问道,“你从那窗子出后去了哪?”

傅桢低着头,“殿前司的班房。”

“呵,为什么不去找姚相而去殿前司?你同英秀私交不错啊。”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臣……”傅桢额头上见了汗,扑通跪下答道,“臣有错,臣当时怀了私心。”

“你担心误了小谢的前程,”皇帝敲打着扶手,慢吞吞道,“却为何没有劝住他不要冲动?”

一想到将来百年之后,史书上会在自己名下记上这么一桩宗室皇亲迷.奸官员案,皇帝就觉得不快。这案子说大不大,崇明帝姬既没得手,也没闹出人命,可说小也不小,士林中影响极坏,如果当时谢方臣行事不是那么激烈,能先跟自己透个风,她也不会被逼迫到几乎下不来台。

傅桢将身子伏的更低,眼前闪过那天清晨他冒雪独行的样子,轻声道,“谢舍人说,谢家虽行差踏错过,读书人的风骨还是有的,用屈辱换的前程,他不要。”

“呵,”皇帝笑了起来,“他是成全了自己的风骨,可却将朕陷于不义,你来说说,这岂是为臣之道啊?”

皇帝虽然在笑,声音却冷得很,傅桢伏在地上心脏一阵紧缩,知道这种时候顶撞会引得皇帝发怒,仍是慢慢直起了身子,看着皇帝道,“官家,如果官家说的为臣之道,是为了宗室名声,官家的威望而罔顾实情,委曲隐瞒,甚至以此作为晋身之道,这不叫臣子本分,这是佞臣所为。”

“陷官家于不义的不是谢方臣,是崇明帝姬,在她决定行事的时候,就已经将官家威严宗室声名弃之不顾了。小谢确是行事激烈,殿前失仪惊了圣驾,获罪被逐是他该当之过,但官家若问为臣之道,他没有错。”

“反而是臣,为一己私谊试图遮掩,大错特错,事后没有上表请罪,更是错上加错,请官家责罚。”

“嘿!你……”皇帝方才是冷笑,这回是被气笑了,笑着笑着却又真笑起来,这小姑娘较真的时候跟她翁翁还真像,连请罪的架势都一模一样。

难得她那样的出身,还有这份赤子之心。

皇帝点着头道,“行啊傅桢,看你平日逆来顺受,还当你真是个没脾气的,没想到你也会咬人呐,行吧,那朕就罚你……”

“罚你明天不必来紫宸殿了,去六部……先去刑部历练历练吧,”皇帝说着,指了指门让她赶紧滚蛋。

……

出了大内,傅桢叫长安先去了班楼,宁越还在那等着她。

傅桢没上楼,叫长安上去悄悄把宁越叫了下来,跟他说道,“官家叫我明天去刑部,我现在就得回去,跟翁翁好好商议商议这事,你跟阿珂说一声,我不是故意失约,下回我全都补上。”

宁越看着她,“好端端的,官家怎么突然把你调去六部,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傅桢摇了摇头,“我得走了,你替我跟阿珂她们说一声。”

“行,你去吧。”宁越站在楼下目送她走远了,才上了楼。

……

回到家,傅二太太跟两位兄长全家都还在外头看灯,说是看完焰火去了太平兴国寺猜灯谜,就只有翁翁和祖母在暖阁赏月。

傅桢带着丫头们去给翁翁和祖母请安,说了会话,老夫人说乏了,叫傅桢替她多陪傅相一会,便回了蕤萱堂。

老夫人一走,傅桢就站了起来,走到傅相面前跪下了,低着头道,“翁翁,孙女错了。”

傅相不动声色看着她,问道,“出什么事了?”

傅桢道,“刚才官家对孙女说,明天起不必去紫宸殿了,叫孙女去六部……先去刑部历练些日子。”

“嗯?”傅相坐直了身子,沉吟片刻,“说说。”

傅桢便将伴驾时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傅相听完,神情轻松下来,微微笑着对傅桢道,“没什么事,别跪着啦,翁翁还当你闯祸了。”

傅桢垂着头不肯起来,傅相有些讶异,柔声问道,“怎么啦?”

“翁翁,”傅桢愧疚地道,“以前都是孙女不懂事,做了很多可笑的事,说了很多可笑的话,孙女知错了,以后不会了。”

“是谁跟你说什么了?”傅相有些明白了,问道。

“是,”傅桢点头,“孙女幸运,能有敢于直言的朋友,让孙女知道什么叫坐井观天,从前是孙女愚蠢,以为家中这一方天地,便是天下太平,孙女将好些事都想的太简单了。”

“孙女从未想过,孙女眼中的天下太平,都是翁翁还有家中长辈为孙女撑起来的,孙女不知报答,只想着自己,是自私,是不孝。”

“桢儿,”傅相看着满脸愧疚的孙女,问道,“是谢方臣的事,吓着你了?”

傅桢垂着头,“方才在御前,官家问孙女当时为何不找姚相,而是去了殿前司,孙女心中有私,只觉无所遁形,惶恐无法言说,方知艰难二字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傅相叹口气,这孩子的脾气,恐怕还不是一般的吓着了,想着她自幼娇养长大,连树上掉个虫都能吓哭了,那夜在大内,还不知看到了多少肮脏可怖之事,不由有些心疼,遂安慰道,“不怕,翁翁不会叫你落到那等地步,不管什么时候,都有翁翁护着你呢。”

“翁翁……”傅桢仰起脸看着傅相,“孙女愚蠢了这么多年,翁翁为何不点醒孙女?”

“唔……”傅相抚须做思考状,“桢儿愚蠢吗?翁翁不觉得啊。”

“翁翁——”傅桢抿起嘴角。

“好好,”傅相笑着,摇了摇头,笑容渐渐淡下来,看着傅桢,“那是因为人生一世,懵懂时快乐的日子短暂,一旦长大知了事,就再也回不去了,你又是个女孩,出阁前不过几年好时候,等去了别人家,就不得自在了。”

“你想想,从前你最烦恼之事不过不想嫁给宁家三郎,却又难过伤了他的心,再比比如今你所烦恼之事,是否觉得那时无知也是福?”

傅相说着叹了口气,“咱们家你将来迟早是要担起来的,可是在这之前,就像现在,翁翁还硬朗着呢,还能护着你,想多护你几年,不想……竟成了错处?”

傅相说着,眨了眨眼,傅桢嗓子一哽,把脸枕在傅相膝上,眼泪横流,“翁翁……”

“况且,有些事不用翁翁点醒,你自己迟早也就知道了,翁翁何不让你多快意些日子。”

“翁翁这么说,你可满意?”

傅桢又笑又泪地点了点头,傅相拍了拍她头发,“来,坐下跟翁翁好好说说,你这个敢直言的朋友是哪个?翁翁要亲到府上去好好谢谢人家。”

傅桢擦掉泪坐到一边榻上,说道,“是英秀,还有小谢。”

“竟有两个?”傅相颔首,“人生能得一知己已是不易,你能有两个这样的好友,是你之幸,只可惜谢方臣时运不济,将来若有机会,能相助多少尽你所能。”

“是。”傅桢点头应下。

“英家姑娘么……”傅相看着傅桢,“是个好孩子,你们可和好了?”

傅桢摇了摇头,“还没有。”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好友之间当真诚相待,英家姑娘能同你推心置腹,那是将你当做了自己人,你若因一些小事生分了,是你的损失,亦是你的过失。”

“明日你在刑部等着翁翁,翁翁同你一起去郑国公府拜访英枢密,你也跟英家姑娘好好说说话。”

“可是……”傅桢欲言又止,傅相摇了摇手,“就这么定了,翁翁乏了,你也回去歇下吧。”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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