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客|柴落宁

燃灯人|玹骨

我叫玹骨，是自白骨中衍化而出的骨妖。

冬至刚过已是深冬时节，落了几场雪，白了屋檐亮了黑夜，倒是这两日难得见了太阳，让人甚是欣喜。

雪化总是要比下雪感觉更冷，屋外一片寂静，也不知道这晚上还能不能听到个故事。

“嘿，小骨头。你也坐会儿喝些茶，总站在门口作甚？”子疏拿着个茶杯向我招手。

我望了望天，大概子时了，想着今夜也许不会有人来了，便慢吞吞地走到子疏的对面坐下。

“这茶这么苦怎么喝得下去。”

这茶名叫‘苦妄生’，是阁中唯一的茶水，缠着嗔痴妄念，藏着悲欢离合，本是无色无味的，我却觉得甚苦，又想起老板说，只有当真正放下了，才不会觉得这茶苦。

“小骨头，你这样子莫不是也藏着些故事？不如说出来听听。”子疏向来好听故事，一听我这也许还有故事，顿时来了兴致。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醒来便在老板身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哪里还记得发生过什么故事。”我无奈道。

“两位姑娘是在聊什么聊得这般热闹？我敲了好几声门都不见回应便自己进来了。”

子疏还想说什么，就见推门进来了位姑娘，浅粉色的披风里衬着一袭黛色的袄裙，巴掌大的小脸冻得通红，那双眸子里也少了些许灵动。

“没打扰两位的兴致吧？”

初见着这姑娘觉得像个腼腆的性子，听了反倒是个爽朗的。

“无妨，我们也不过闲聊罢了。敢问姑娘来此所为何事？”我将子疏刚沏好的茶倒了一杯递给她。

“我叫段念。听说这里存故事，便来此将过往封存，过去的便叫它过去。”

段念说，他终究不是她的少年，她的良人。

彼时初见，正逢初春花朝节。段念也是个爱闹的性子，早早地便邀着小姐妹去了城西郊的花神庙。庙前已是人头攒动，最醒目的，当属庙口的那棵合欢树。虽是初春乍暖还寒，这合欢便已冒出不少的新绿，而低处的细枝上也挂满了少年少女们写着祈愿的红绳。

众人言传，这花神庙中最灵的便是求签。而段念早早地拽着小姐妹来，也是为了求个签。身边姐妹大多订了亲事，段念也是不小的年纪了，却独独遇不到个称心的人，家中爹娘便催着她到花神这里求个姻缘。

“花神娘娘保佑，愿我早日寻得个良人，爹娘也早日放心。”段念手中晃着签盒，心里默默念着。啪嗒一声，一支签自盒中落下。

“情起一瞬，奈何缘浅。”

段念心想，这是什么破姻缘签，缘浅又怎会有情？谁说这签灵？明明就是乱编嘛！心里正念叨着不爽，也未见正迎面走来个人，蓦地一下便撞了上去。

后来段念回想，也许就是这一撞，便将整颗少女芳心留在了那人身上。

抬头瞧见那人的一瞬，段念忽地就红了脸。那人也是一阵慌乱，未曾想不过走神了一下，便冲撞了人家姑娘，连声道歉。

这厢段念红着脸回了句无妨，匆匆拉着小姐妹便走了，只是在走过那棵合欢树时，拿出荷包里的红绳写上字，满脸虔诚地将它挂在了稍高一截的树枝上。

微风吹过，瞧见那红绳上写着：愿与良人再相会。

那人唤石尘，是进京来赶考的秀才。那日去花神庙便是为了求得花神娘娘保佑科举高中。

再次遇见石尘是在街上，也不枉自花朝节后段念日日在街上转悠。

那日石尘来街中卖字画，家境贫寒便只得出门帮人写些字画赚些银子。

这可是给了段念日日寻他见他地理由。今日找他写个字，明日找他为折扇配幅画。这日日相见，一来二去两人也熟捻了起来。

只是段念从不提及自己对他的感情，每日也只是和石尘说说话做个伴而已。

日子就这么慢慢悠悠地走着，段念以为他们也许就这么过去了，这样不会在一起也不会离别。

有一日段念照常去找石尘，却没有在老地方见到他，寻遍四周都未曾见。现在想来，才知除了姓名其余自己都不知道，更别提他家在何方，又能在何处寻到他。

她想着这就是签上写的情深缘浅吗？可是一句话也没有，怎么就会不见了呢？

段念终究还是不愿意放弃，她想，等再见到石尘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自己的情意，不然生生错过才是真的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