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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之外的故事》第九十八章 更深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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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城内彩旗飘摇,烟花四起,锣鼓随着号角声起伏,歌女伴着欢唱声翩舞。嬉闹的孩童三三两两穿梭于舞者之间,士兵们也放下了武器,随着音乐的鼓点打起了节拍,街道之中鲜有的洋溢着一股生气。而向深处进发,盛装打扮的贵妇们正挽着自己丈夫的手臂成双成对的步入宫门。他们高昂着头,即使遇到熟人点头致意,也绝不会将眉心越过鼻梢。

殿内国王已位坐高堂,阶下排着一众贵客。费蒙和桑德里克并同而落,与圣殿骑士团分列两侧,而坐在他们二人面前的,正是冯·兰格雷。三人同属上位,在门外入堂之际已有过一场照面,彼此寒暄一番,兰格雷的敬语虽表现出了身为晚辈的谦逊,那此时席位上的他所表现出的泰然自若却显得比二人更加游刃有余。

整个大殿坐满了人,来者无一不是达官显贵。他们虽分布于国家各地,彼此间并不都十分熟识,可今日一会,每一个陌生的面孔仿佛都是多年未见的好友。备剑挥缰之人静坐在各自的席位上,对他们而言这里只不过是刀光剑影中一段喘息的时光,可对贵族们而言,这里却是最好的交谊场所。他们交头接耳,左右逢源,虽都是些轻声低语,可人数一多倒也显得熙熙攘攘。霎时,大殿内的彩袍之色映亮了那银铃般的词汇。

终于,随着一个人的动作,殿内的喧哗声戛然而止,未反应过来的语者看到旁人的眼神也赶紧闭上了嘴巴。

国王站了起来。他向前迈了两步,手捧着一纸书笺,清了清嗓子,道:“今天乃是我们布洛尼亚王国建立四百周年的日子。四百年前,一位伟大的王征服了数十个国家,将这片分散的辽域聚合成了一方强土。这四百年间,我们不断守护,不断传承,期间共历经有十四次战争,九次饥荒,五场天寒。我们的房屋在我们面前一次次倒下,可我们却又在废墟中一次次建立起新的家园,我们从未屈服!直到今天亦然!这离不开在座各位以及先辈们的努力,是你们的双手将布洛尼亚的威名传向了远方!在此,我以一国之君的名义向你们表示深切的感谢!”他说罢,大殿内霎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直到国王抬手他们才渐渐停下。而后,他又道:“可是战争的梦魇却一直盘旋在我们国家的上空,近四十年的交战,我们奏过凯歌,也受过挫折;我们获了疆土,却也失了安乐。我知道,你们已经厌倦了,正如每一个臣民都想知道的事一样,你们也想知道这场战争究竟何时才能结束。所以今天,值此之际,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那就是这场战争在今年便会彻底结束,而结果,定会是我军的大获全胜!届时鸢尾旗将在塔塔尼亚的王宫顶上飘扬!而国王王冠上那颗耀眼的宝石也将会成为我们献给国立四百周年最好的礼物!”随着他慷慨激昂的演说,殿内再一次响起了震动的掌声,众人纷纷站了起来,如同训练有素的仪仗队般整齐划一。而在这近乎喧闹的欢庆之际,一名士官从侧门溜了进来,猫着腰来到兰格雷的身后,对他耳语了几句。兰格雷虽不动神色,且很快便打发走了他,可这一切还是没能逃过国王的眼睛。

“兰格雷大人,刚才那名士官是有什么事要禀报么?”他明白,在这重典之际,士官们的权限也会让他们在抉择上左右为难。许多事情他们难以决断,若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入堂请示陛下,自会扰了大典的进行,犯下冒犯之罪;而若是举足轻重的大事,擅自决断,自会犯下僭越之罪。所以此刻,来向身为一国之守的冯·兰格雷汇报便会是最明智的选择。

“禀告陛下,是北方的第二哨所发生了骚动,我已派人前往镇压。”

“喔?会是塔塔尼亚的突袭部队么?”

“臣并不这么认为。据传信回来的哨兵报告,来犯者只有一人而已,我不觉得此时的塔塔尼亚会做出将精锐独自派到敌国腹地这种自杀行为。”

“什么!?只有一个人!?”国王闻言,心中不禁泛起了疑惑。而正当他思忖间,又一名负伤的士兵一瘸一拐的扑进了殿内,着实将众宾客吓了一跳。

“陛下!”他刚一门便扑倒在地,也不知是在行跪拜之礼还是单纯的脚力不足。“陛下!第三哨所失守了!”

“什么!?这究竟是何人所为?”

“属下……也不知道,只知道对方仅有一个人,他打伤了所有卫兵,还提着属下的脑袋,让我传话给陛下您,就说……说……”

“说什么?”

“说马上就轮到陛下您了……”他说罢,畏缩的彻底趴在了红毯上。

“真是太狂妄了!”费蒙沉着脸,一副暗相道。“泱泱大国竟被如此孤胆小儿霸辱,是欺我大国无人么?陛下且在座稍等,容我一去取两小儿项上人头来为这场庆典献上一份薄礼。”他虽做势动身,可字里行间却都是对圣殿骑士团的嘲笑。闻此一言,兰格雷又怎能不做出行动。

“将军请留步,不过是区区两个贼子而已,怎能犯得上让将军您亲自出手。艾维斯、沃纳、特托昆博、绮罗,你们四个即刻动身前往北方的哨所,擒杀均可,速去速归。”

看到出战的是四个人,沃纳感到自己受到了冒犯。“两只燕雀,何需四根箭矢?”

“我不想听到另外两个哨所失守的消息再传来了!”面对沃纳的质疑,兰格雷板着脸道。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又有一名士兵冲了进来。

“禀……禀报陛下!第一哨所失守了!对方只有一名女子,她用着奇怪的妖术,穿行于暗影之中,我们无法破解,全被她……”他的话印证了兰格雷的猜测,沃纳也只得闭口前往。然而此时座上却突然站起了一人,他叫住了特托昆博,四人驻足回望,发现竟是帝国第三剑客,身为七爵继承者之一的贵公子——“水刃”西斯·奥维涅。

“特托昆博,听说前日你已与某名刺客打过照面,并且成功驱逐了他,所以今日何不在此歇息,将机会让给我呢?”他带着微微的笑意说道,刻板而冷淡的笑容就如良好的教养为他戴上的面具。

“为什么?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么?”未能在那一夜将雷伊击杀使得他的内心变得格外敏感,西斯·奥维涅的话如今在他听来全是刺耳的嘲弄。

“不,当然没有!我只是出于个人的兴致才会有所行动,特托昆博,请务必拜托给我。”他的语气很是真诚,特托昆博自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以西斯的能力与身份而言,纵使强令于他,他也难以拒绝,更何况在这大殿之上对方已是给足了他面子,前有足下之阶,后无登云之梯,他该作何选择已是定中之事。

“那就交给你了。”他丢下这句话,仓促地回到座位上,而四人在拜过陛下之后,亦同离去。

——————

雷伊放倒了最后一名守卫,看着这片偌大的哨所中再没有一个站着的敌人,他回身对着身旁的艾琳娜说道:“艾琳,援军马上就要来了,你快离开这里。”

可艾琳娜听此却大为不解:“雷伊,这和先前说好的不一样啊。难道不是我们在此牵制住援军,分散敌方的兵力,为你争取时间侵入王宫么?”

“我想了想,你并不适合战斗,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适不适合战斗难道不是由意志决定的么?你们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肯为我与加尔德拉战斗,我不能再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流血了,这一次我也要为你们战斗!”

知道说服不了她的雷伊也松了口,说道:“那好,你留在这里迎敌,但要切记一点,务必要活下来!如果对方的实力超出你能应付的范围,以逃命为先!”在得到艾琳娜的保证后,他转身离去,可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半转着脸,道:“艾琳……一定要……活着再相见啊!”说罢,他才迈步跑向了远方。

只身向着西边结界的缺口跑去,雷伊的心中又怎会没有所念想。所谓的为他牵制援军,分散敌人的兵力只不过是雷伊想出的借口罢了。布洛尼亚战军无数,仅凭他们四人又能分散多少兵力呢?他不愿让同伴们陪他一起冒这个险,若他真的要丧命于此,至少启、索菲亚、阿蒙与艾琳娜能够活下来,他们还有属于自己的路,不应为了他的任性而白白牺牲。

想到这,雷伊禁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

“白痴!我可没打算去送死!我一定要活下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成功!”他振奋自我的一言,使双腿也愈发有力的加速了起来。

——————

大殿之内舞女们正唱着欢歌,跳着艳舞,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可兰格雷却心有他想。他不明白北境四哨的失守究竟意味着什么,凡事必有原因,凡行必有目的,可他想不通对方到底有何所图。北境四哨戍卫稀少,戒备薄弱,本就不是什么重要之地,不过是北方的耳目罢了,所以他料定此次行动与塔塔尼亚绝无干系。可究竟又有什么人会来趟这场浑水呢?这时他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前夜他所见到的那只飞向西界的小鸟。那只在黑夜的月光下行动诡异的小鸟难道与今日之事有什么关系么?西界到底有什么?他反复思忖道。他相信自己的直觉,那只鸟儿的行动绝不寻常,可西界究竟有什么就只能亲自动身去看一看了。想至此,他将目光投向国王,与他对视一番,请离席位。而国王也不愧是他教导多年的徒弟,只一眼便看出了兰格雷的意图,点头允示。他起身欲从侧门离开,身旁的布拉赫却很是惊讶。

“怎么?难道你要亲自出马?”

“……我只是去散个步罢了。”他随口应付了一句,便离开了大殿。

与他怀有同样困惑的还有费蒙。自他进入王城以来,便感到这里的气氛有一种不同往日的压抑之感,如今再加上今天的意外,他那阅尽世事的直觉告诉他,这背后一定有人在谋划着什么。虽然现在他还没有证据能够道破一切,但他很确定,此时还能够坐在这大殿之席上的人,不是蠢货,就是另有所图之人。他显然不愿做前者。

“陛下!”翩舞未止,他猝然起身道。“城外忧患未定,臣身为一国将帅,又怎能坐在此地看歌舞升平!纵使王不加渎职之罪于吾身,吾心却已加于己。且待吾等将士凯旋,陛下与诸位大人就先在此静观好戏!”他未给国王答复的机会,便径直走出了大殿,不仅如此,他这一番话使得桑德里克与布拉赫也不得不动身离去。二人并不介怀,不如说这反倒更称了他们的意,三人在拜过陛下之后,也紧随离去。费蒙并未与他们同行,他来到宫门外,一名红袍正等候在此,见到费蒙到来,他赶忙拜了上去。

“传令下去,所有红袍戍守王宫,不得让任何闲杂人等闯入。”

“遵命!将军!”他领命过后即化成一缕青烟,消失无踪,费蒙也向着北门而去。

——————

修·古斯塔夫站在皑皑的半山坡上,望着远处的寒冬城,皱紧了眉头。

“那几个蠢货竟然偏偏挑在今天动手,真是荒唐!”此地距离第三哨所不过四五里路,他察觉到了异样,为其歹势而叹道。

巴纳不解其意,遂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今天可是布洛尼亚四百年立国大庆,费蒙、阿达玛斯、桑德里克一定都会从前线归来。只一个圣殿骑士团他们就无从应付,如今再加上三大将军,他们的所为无疑是在送死!”

巴纳闻言,脑海中即刻闪过了索菲亚的身影,不禁为她担忧了起来。

“既然你这么担心他们,就索性帮他们一把好了。”维拉出现在身后说道。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担心他们?”修反驳道。

“那团长为何要在此地多逗留一天呢?按照原计划,我们不应该在昨日就动身往北吗?”

“只是此地景色独佳,我想让大家多休息一天罢了。且我问你,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们的生死呢?”

“因为他们做了团长想做却一直不敢去做的事。如果今天你没有选择帮助他们,我想你一定会后悔的!”维拉说得字字有力,鲜有的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修沉默了下来,他似乎被维拉一语中的。可几经内心的挣扎,他还是选择了漠然。

“不、不可,我不能再重蹈覆辙了。”他所说的“覆辙”,维拉自然知道是指什么,可她也不能够代表全团七十二个人的生命,只得咬了咬牙低下了头。然而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声音突然打破了寂静。

“我说老大,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了,受人庇护什么的,真是让人感觉不爽啊!”泰兰捏着指骨,走上前道,而在他的身后,则跟着数十名团员。“我们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选择,受尽屈辱的活着也好,顶天立地的死去也好,我们都不会后悔,因为我们是送葬者的一员,家人受过的屈辱,也该在今天讨回来了!”他说罢,身后的众人即刻挥拳赞同了起来。

看着眼前满腔热血的团员,修禁不住哽咽了起来。“大家……”

巴纳见状,兴奋地大喊道:“好的!帮助雷伊一行人打败布洛尼亚的任务,接下!大家可要加把劲,努力活下来啊!”他刚一说完,修的重拳便打在了他的头顶。

“笨蛋!到底谁才是团长!当心我把你副团长的职务也撤了!”他这一番举动随即引得众人大笑,待笑声平息,他才又道:“不过你最后一句话说得倒是不错。我可是苟活主义,明天在这里我要是见不到你们谁的面孔,我可绝饶不了那个人!听好了!小的们!现在我宣布!送葬者全员,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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