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侠？”阿旺已迎了上来，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道，“小的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呢，李少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小的怎么没瞧见？”

李秋声道：“我昨天回来的，那时你不在。”阿旺道：“少侠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可把齐公子给急坏了！”李秋声望了望齐风，答道：“呃……我……呃……我有急事，出城了几天。”阿旺道：“果真被小的给猜中了，小的也是这么给齐公子说的，可齐公子不信，还担心少侠出了事，花了许多许多银子托小的四处去打听。少侠你不知道，小的这几日可跑了不少地方上下打点，连衙门都去了三四次，全是齐公子出的银子。唉，少侠你走的时候要是跟齐公子说一声该多好，那么多银子，几十两几十两的往外拿，小的看着都心疼。”经阿旺这么一说，李秋声这才完全确信真是自己冤枉了好人，一想起昨夜自己差点就杀了齐风，不禁又是内疚又是自责，这下是连看齐风一眼都不敢了。

齐风原是故意任阿旺这般说下去，为的就是让李秋声知道他不相信自己实是大错特错，只是那些话他自己说出来甚是不便，是以乐得让阿旺代劳，可如今看着李秋声脸色突然变得这么差他又有些不忍，便冲阿旺道：“阿旺，你去会了账来罢，我马上便走。”阿旺问道：“还是二位的一起算吗？”齐风瞥了眼李秋声，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么站着，依旧什么话都没说，幸好阿旺很快就又回来了，手中拿着一个小布袋。阿旺恭敬地对齐风道：“公子昨日交给小的五十两银子，说是要是李少侠没有回来就好生照料少侠的行李和马匹，可如今少侠已经回来了，这银子小的就不能再收着了。扣了昨日的十五两银子，还剩下三十五两，都在这里了。”说着将那个小布袋递给齐风，道：“对了，还有这封信。”又从怀中掏了封信出来，道：“公子本说这信等李少侠回来了交给他的……”齐风忙将那信夺了过来，捏在手里，道：“好了，你下去罢。”忽觉自己手腕上一麻，信已不在手中，转头只见李秋声已将信拆了开来。

阿旺看了看他二人，躬身道：“二位等会儿是一起走吧，小的这就去把二位的马牵来。”

齐风进屋拿了自己的行李，独自下了楼。阿旺已在门外等候，齐风拿出几两碎银打算赏他，阿旺却是不肯收：“这几日公子赏得已经够多了，小的再拿实在是于心不安。”齐风见他语意诚恳，也不再勉强。阿旺又道：“只盼将来公子再来望江楼，就是不知道小的还有没有那个福分伺候公子。”齐风心下感动，当即握了阿旺的一只手，道：“你过几年来应天找我，我带你去吃梅花糕。”阿旺不住点头应道：“好……好……小的一定……一定去。”齐公子这话实在大出阿旺意料之外，他自小便在望江楼帮工，哪里被这种富贵公子这样对待过，一时整个人都懵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道：“愿公子和少侠一路平安，小的要进去帮忙了。”

李秋声在一旁见齐风对这小二都以诚相待，心中更是惭愧。

齐风倒也没理李秋声，只牵过自己的小马向城门走去。因昨日官兵亲眼见着反贼将陆通劫出了城，今日城门的盘查倒不甚严。

一路上李秋声始终跟在齐风身后不远处，一言不发。

眼见二人一前一后已离了金华七八里路程，齐风终于沉不住气，勒马转身向李秋声道：“齐某如今已离了金华，阁下还跟着齐某究竟是什么意思？”李秋声垂下眼道：“齐大哥，是我错了。你现下是要去南少林吧，我陪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他实是万分愧疚，只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弥补。齐风微笑道：“要李大侠同往，在下可不敢当，只怕到时一不小心说错或做错什么，李大侠就要让在下身首异处了。”

李秋声急道：“不会不会，再也不会了。”说着，举起右手起誓道，“我李秋声对天发誓，今生今世绝对不会再伤害齐风大哥一分一毫，如违此誓，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齐风挑眉笑道：“只怕连李秋声这个名字都是假的。”其实方才听到李秋声开口向他认错，他心中已原谅了他，但还是想故意逗他一逗。李秋声只当他因昨夜之事再也不相信自己了，忙策马向前行了几步，与齐风相距甚近。齐风一惊，横过右臂挡在身前，道：“你干嘛？”

李秋声见他对自己很是防备，赶紧摆手解释道：“没想干嘛，没想干嘛。我知道你还在恼我昨晚伤了你，这样，你打还回来好不好？我绝不还手，咱们两清之后你总可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齐风打量了他两眼，笑道：“我不打你，我要你欠着我。”其实李秋声前后也算救过他两次，昨夜虽然对他下手却也不是很重，他二人之间的误会种种早就可以抵消了。不过齐风却很受用李秋声如今这样，故而当下也不表明。李秋声看着齐风说话的神情，像是不生气了，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我就知道齐大哥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和我计较。”

齐风收了笑意，问道：“你真的要陪我一起去南少林？”李秋声点头道：“我话已出口自然是真的！齐大哥你虽然功夫不错，但是心思太过简单，路上要是遇上了什么坏人，多半……啧啧……”齐风笑道：“我这一路上除了两次险些被你杀了之外，还真没遇到什么坏人，可见这世上还是好人多。”李秋声道：“你这话是说我是坏人了？”齐风摇头笑道：“我可不敢。”

过了一会儿，李秋声忽然喊道：“呀！不好！”齐风忙问：“怎么了？”李秋声皱眉道：“我可不能就这么走了，我还得回去跟我师兄说一声。齐大哥，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最多耽搁两个时辰。”齐风撇嘴道：“你当初可没跟我交待就消失了。”李秋声怕他又生气，道：“好罢，那就不跟他说了。”齐风道：“别，你还是回去吧，反正我已耽搁了这几日，也不在乎再多一会儿了。”齐风虽有一丝疑心李秋声或是在骗自己，但一则不愿驳了他的话，再者他如要害自己昨夜就可动手，也不需弄得这么麻烦，遂跟了李秋声走。

李秋声问道：“齐大哥，你的内功底子很好，不知是一位师父教的，还是几位师父一起教的？你千万别多心，我不过是因为听你说你是跟几位师父一起学武，通常来说这样的人功夫应当很杂，可你的内力却很纯正，所以我有些好奇罢了。”齐风答道：“我家中先后请过九位师父，有时只跟一位师父学习，有时又是跟三位师父一起，至于你说的内力纯正不纯正，我是全然不懂的，只是跟着师父练罢了。”李秋声又问：“那你可曾学过什么兵器？”齐风答道：“我的第一位师父说刀剑之类的利刃太易伤人，所以跟我爹说只让我学习拳脚，其他的就是练过一些棍法罢了。”李秋声道：“你那位师父倒跟你一般慈悲。”

齐风笑道：“不过跟你一比，我的功夫就大大不如了。”李秋声道：“你是吃穿不愁的少爷，有这般功力已很是不易，想来是你悟性甚高又愿意吃苦。我跟你可不大一样。”说着撸起左手衣袖，道：“你瞧。”齐风低头望去，只见他的小臂上有好几道伤疤，虽然看上去不像近日所伤，可他肤色甚白，亦显的那些疤痕触目惊心。

李秋声笑道：“咱们第一回见面时我跟你说江湖上尽是挨刀子的事情，也不是骗你。”尽管李秋声已将衣袖放下，齐风却仍盯着他的手臂，半晌才道：“这些都是什么时候伤的？”李秋声道：“有的是小时候练功不认真师父打的，有的是和别人比武时被伤的，你身上多半没这些罢。”齐风长叹一口气道：“我自问天资一般，虽然对武学很有兴趣，可也是偷懒的时候多，勤奋的时候少。我只当自己去了南少林就能练好武功，却是我自己目光短浅了。”李秋声道：“既是练武哪有不吃苦不受伤的，我师父说，武林中顶尖的高手身上的伤疤必定会比其他人多上许多。只是现在世上一心练武的人不多了，心思庞杂的家伙自然也学不到什么上乘的功夫，你看蒋辽他们就知道了。”齐风点头道：“不错，原是如此。可那武功秘籍又是怎么回事？当真有那种能使人日进千里的东西不成？”李秋声道：“哪里会有那种东西，都是人们杜撰出来的，他们吃不得苦才编了这些话。此事我等会儿再同你说，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