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司礼太监通传着，景仁宫里的太医太监宫女们哆哆嗦嗦地跪了一地。定国，又失去了一位皇嗣。

重帘卷处，但见年轻的君王双眉紧锁，满脸是自责和悲痛，双眼直直盯着榻上的女子。那女子双目紧闭，往日粉嫩的脸庞此刻白成了纸，唇瓣毫无血色。

轩辕澈坐到了榻上，一把托起了她的手放到腮边轻抚着，声音透着几分沙哑：“瑶儿……”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他沉声质问着，转而望向了地上跪着的顾惜若，漆黑如幽潭的眼里怒意涛涛。

在皇帝的逼视下，顾惜若目中的嫉恨一闪而逝。她失去胎儿的时候，皇帝未曾看她一眼，如今对那贱人却是满眼的怜惜，她凭什么？

她低下了头：“皇上恕罪，嫔妾此前并不知悦容华已怀有身孕。今儿清晨请安的时候，悦容华有所怠慢，嫔妾便对她略施惩戒，罚跪了一个时辰。”

轩辕澈依旧紧盯着她不放，一双含威的龙目中氤氲着一丝冰冷的杀气。声音幽暗，仿佛来自地底，“没想到你的心胸竟是如此狭窄！朕看来，你这左夫人算是当到头了。来人，传朕旨意，景仁宫顾氏心胸狭隘，妇行有亏，有负朕望，着降为贵妃。”

顾惜若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她睁大眼睛看着他，“皇上，不知者不罪。此乃嫔妾无心之失，嫔妾不服。”

轩辕澈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刘院判，悦容华的身子如今是什么状况？”遂又听他冷声问着新晋的太医院院判刘竞。

刘竞被皇帝脸上的阴霾所震慑，他极力克制着，勉强把话说的顺溜了，“回皇上，经微臣施针诊治，悦容华的身子虽是虚弱，但已无大碍。依脉象来看，娘娘怀有身孕一月有余，小产的缘由除却精疲力倦、心情郁结以外，似乎……”

轩辕澈目中寒光一闪，“说下去！”

“似乎服用或误碰了寒凉之物好一段时间，以致活血化瘀、引血下行。”

听罢，轩辕澈向岸芷慢走几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的她，“你告诉朕，近来娘娘可是服用过寒凉之物？”

岸芷双手撑地，凝神细想，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有，主子近日胃口一直不佳，精神不振，服食的皆是清粥之类的食物。”

蓦地，她的下颌捏住了。她心惊地抬起眼，正见皇帝横眉竖目地瞪着她，脸上的的怒火几乎要冲天，言语间仿佛已经咬碎了银牙：“既然娘娘身体一直不适，为何不传太医？”

她吓得面如土灰，“皇上恕罪，是……是主子不让传。”

闻言，轩辕澈不由一阵沉吟，他甩开了手，“那娘娘可有时常碰触什么东西？”

岸芷愣了一下，回想片刻，道：“主子这月余来，时常翻看端王妃去岁赠送的陶渊诗集。”

面无表情地看了王守忠一眼，轩辕澈沉声命令：“去，把撷芳宫的诗集取过来。”

“喏。”

须臾，便见王守忠手持诗集归来。轩辕澈向他递了一下眼色，他马上会意地把诗集递给了刘竞。

“刘院判，看看这诗集可有异样？”

刘竞接过，翻开了几页，隐隐约约嗅得了一丝淡淡的香气，再凑到鼻尖，随即眉头大皱：“回禀皇上，想来悦容华定是在较长的时间里接触此物中的神香草香，再加上郁结难舒与精疲力倦，从而小产。这赠阅之人定是通过神香草汁对纸张的浸润，以意图谋害悦容华小产。许是放置时间长了，香气与效用有所减轻，但是也因容华自身的问题，因此……”

神香草，又是神香草。众人一听，均是一惊。

轩辕澈重新坐到了榻上，凝望着女子苍白的容颜，脸上笼罩着重重的乌云，挺拔的浓眉深锁，一双手攥紧了拳头，“宣端王妃！”

……

两刻钟以后，慕悠悠出现在了景仁宫。殿内凝重的气氛，不由令她心头一跳，身形更是颤了一颤。来的路上，便听说悦容华落了胎，她的心一路惴惴不安着。

“臣妇叩见皇上，叩见娘娘”

轩辕澈站起了身，从刘竞手中抽过诗集，一把扔到了女子的面前，目光如利剑一般犀利，“端王妃，你如此处心积虑谋害悦容华，居心何在？”

慕悠悠看了眼那陶渊诗集，心下顿时了然。只是没想到楚瑶这女子会真得到了皇帝的宠幸，还怀上了龙胎，她真的不得不佩服着那个同父异母，深谋远虑的姐姐。她又回想起去岁的一幕。

“本宫此次宣你进宫，你知道为的是什么吗？”尚还是良妃的慕真真掀了茶盅的盖子吹着茶汤上的浮叶，闲闲地说道。

“妹妹不知。”

“听说你跟楚嫔颇为投机？”女子两点眸子如星光流转。

听了她的话，她心头一紧，手中的茶盏险些拿捏不住。茶水一晃，沾湿了绣鞋的鞋尖，“姐姐此话是何意？”

慕真真忽地搁下茶盏，瞥了她一眼，嘴角微挑：“我的好妹妹，尔回报我慕家的时候到了。”

她微怔了一下，又见她从侍女的手中接过诗集：“太后对那楚嫔寄予着厚望，时常安排机会她与皇帝接触，好生个一儿半女。眼下虽还未有起色，但难保不齐会有所转机。你既与她投机，便把这诗集赠予她……”

话虽未挑明，她却隐约感到其中的猫腻。她登时立起了身，语气凛凛道：“恕妹妹不能从命。”

慕真真也不恼，双目中却透出尖锐如利刃的光芒，“别忘记了你当初是如何当上了端王妃，就凭你的身份，你认为你当得了吗？”

她僵立在当场，脸上染上了几分颓然。

是的，名义上她是慕家的嫡次女，可事实并非如此。她的父亲慕正元只有一双女儿，嫡女慕真真和庶出的她慕悠悠。眼见诞子无望，可他的父亲俨然不想放弃荣耀家族的希望。他设法把尚在襁褓的她寄养在了正室的名下，让她成了慕家的嫡次女，好将来攀龙附凤。若是没了这层身份，庶出的她恐怕是当不上端王的正妃了。

她别过了头，脸上写满了倔强的不屈，“她与我无冤无仇，我做不到。”

“哼，这可由不得你，想想你那年迈体弱的姨娘吧！”

慕真真的声音凛然传来，只见她嚯地站起了身。

“你威胁我？”她转过头瞪大着双眼，与她对视着。

“对，慕家是你的靠山，若是没了这靠山，你将是一无是处，而你那姨娘，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我……”在其逼视之下，她的呼吸霎时变得急促，身体情不自禁地向后挪动，“我，我真的做不到……”

“做不到？”慕真真的声音顿时尖锐如刀，“若是你不肯，我马上就修书一封告知父亲把姨娘赶出府去……”

她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半晌以后，又展开了，“好，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