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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工不得不说的故事》第十三章 明月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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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瑶琴再也没有来过,刘满有时候非常盼望她能来,有时候却不想见到她,他知道没有结果的爱情带来的只能是伤痛。他只能安慰自己说:“长痛不如短痛,就这样断了吧。”想是这么想,傍晚的时候,他还是经常忍不住的往弄堂路口张望。

勉强能够度日,只是比以前辛苦了一些,毕竟超市和食杂店比较分散。刘满每天要骑三轮车走很多路,这不要紧,要紧的是他挨了那么多揍没钱治伤。没钱治伤也没什么,反正年轻扛的住。只是阴雨天的时候,他的胸口总是发闷,里面还隐隐作痛。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咳嗽,可他又怕咳嗽,因为剧烈的咳嗽常会牵动伤处,让他更加痛苦。

当他痛苦的时候,他总是在心里骂:“阮隆岳,我****先人。”好象这样一骂,他心里就会轻松不少。这天,天气又阴了。他不由的蹬着三轮车在派出所附近转悠,他对自己说:“有空就该来看看他,我怕再不来看你,你就真的老了。”

仇恨真是很好的动力,他能让人如此执着。刘满也不知道自己在马路边呆了多长时间,只是那阮指导员的影子也没见着。刘满很失望,他哪怕只能远远的看见他,用恶狠狠的眼光偷偷盯下他,自己心里就会舒服很多。

有个联防穿过马路,到对面街的食杂店里买东西。刘满认得他,他就是那天带他去审问,那个面善的老联防。刘满走到食杂店门口,待老联防出来时,叫了一声“队长。”那老联防一怔,见到是他却又折回店里,出来时递给刘满一张字条,就匆匆离开。刘满有些诧异,回到三轮车上时,他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半个小时后,支前居委会见。”

半个小时后,刘满来到支前居委会,见那老联防已经一个人坐在里面。他很奇怪,在老联防对面坐下后就问:“队长,这是干什么?搞的跟特务接头一样。”那老联防摆了下手,说:“别叫我队长,我不是什么队长。我姓翁,在以前的单位里被内退后,在这所里混口饭吃。我们联防都是临时工。我可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出了什么事我可跑不了干系。”

刘满忙说:“翁大哥,你误会了。我只是偶然经过,看到你我就想起以前你对我的好。刚好见到你,我想大哥是个好人,能不能和你做个朋友。”翁姓联防冷笑说:“我在所里混了十年了,什么事没见过?但凡有冤情挨打受辱的,出来后没有一个不想报复。以前有个被判了两年的,回来就整天跟踪当年整治他的民警,直到有一天那民警上厕所,那人把一个麻袋套在警察头上,然后就是一顿暴打。”

刘满听得有些呆了,问:“那后来呢?”翁姓联防摇头叹了口气,说:“那人后来被抓住了,最终判了个死刑。”刘满惊讶的合不拢嘴说:“不至于吧,被抓起来的人,审问时都被打的死去活来,那人不过打回一顿,怎么就判了个死刑呢?”翁姓联防冷笑说:“理是这么个理,可话到了那帮人嘴里,可就不是这么个说法了。他们总有办法整人,人在他们手里,想让你多认些罪还是有办法的。”

见刘满沉默不语,翁姓联防说:“我看那人判了死刑,也是一种解脱。落在那些人手上,整天被折磨生还不如死呢。”说着,又摇头叹息说:“造孽喔。”

刘满说:“我们都是平常的小老百姓,和他们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为什么一进局子里,他们就要一通暴打呢。”翁姓联防又冷笑了,他说:“街上的城管和摊贩有仇?以前革命小将和他们的老师有仇?就是那战场上拼的你死我活的士兵,哪个平时不是老百姓,他们双方有什么仇?”又说:“只要环境允许,人的本性就会被激发出来。要是有人再煽风点火,人性的丑陋更是暴露无遗。”

刘满连忙拍马屁,说:“想不到翁大哥懂得还真多,心里明镜似得。你这样的学句,当个联防真是屈才啊。”翁姓联防果然高兴,说:“小刘啊,你还年轻,血气方刚难免吃点亏。想当初我年轻时就恃才自傲,要不然也不会被省直机关给内退了,跑这里当这让人使唤的小联防。”刘满说:“这是上面那些头头瞎了眼,要是升了你的官,那才是我们老百姓的福气呢。”

翁姓联防摆手,说:“小刘啊,你也别捧我了。我呢,也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什么事都忍不住的要说,其实大家心里都是镜似得,可谁也不说,他们能忍,能装王八蛋。我呢,什么事都把实话一说。结果,单位找个由头就把我甩了。单位不要我了也就罢了,老婆见我没了正式工作,也就把我甩了。”说完不住的摇头叹息,刘满也跟着叹息,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

聊了会儿,翁姓联防说:“小刘啊,我看你也是个好青年。咱犯不上意气用事,你不要图一时的痛快,你要是今天冲上去把阮指导员揍一拳,等你的可就是地狱了。”

刘满说;“我今天算是遇到贵人了,翁大哥你可真是我命里的福星呢。”翁姓联防笑了,说:“小刘啊,别叫我大哥,这样不好。我叫翁连利,叫我名字就可以了。你以后好好做事,平平安安过日子。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长哩。”刘满站起来说:“翁大哥,你永远是我的大哥,我在这城里孤身一人,谁见了我都正眼也不瞧一下,唯有翁大哥你不嫌弃我,还跟我聊这么多,你就是我大哥,就是我亲哥。”

翁连利笑了,说:“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弟弟,可得操多少心啊。”刘满连忙说:“以后小弟要是不明白的,可要再来请教大哥。大哥学问这么好,不传授一点出来,真是浪费呢。”翁连利说:“你只要不瞎琢磨那报仇的事,你以后可以找我。不过来所里不方便,你可以来我家

,反正我现在是光棍一条,下班回家也是冷冷清清,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傍晚,刘满跟着翁连利,去他家串门。看到翁连利打开他家厚厚的破门,刘满能想见这门曾经见证这个家的多少喧嚣和冷清。刘满想:“

这翁连利曾经可能也是意气风发的人,现在他一个人守着这破房子该有多少落寞和心酸,其中滋味可能只有他自己能了解,”坐定后,刘满见屋外石头茶桌边放着一盘象棋,就问:“翁大哥你会下棋?”翁连利正忙着打水,头也不回的说:“懂点,怎么,你也会?”刘满说:“我以前在村里没什么对手,有机会还请翁大哥多指教。”翁连利大喜过望,丢下手里的物件,小跑过来,马上就要和刘满切磋,也顾不上客套了。

刘满请翁连利先走,翁连利也不推让,第一步就先“上相”,防守起来。刘满暗笑,想这先手不进攻,反倒做出挨打的姿态,可见这人过于保守。于是,他主动架起“当头炮”开局。

两人走了一会儿,刘满发现会翁连利棋艺平平,但他也不敢赢,只是把攻势放缓,攻势一缓守方的优势马上显现。最终左支右拙,败下阵来。就这样,翁连利险胜几局。他下到激动时,一脚都踩到茶桌上,高声喊“将”。刘满暗暗叫苦,想不到遇到了棋痴。有心马上回家,但见他兴致勃勃,只得耐心坐着,陪他下棋。

出了翁连利家门,已是月上中天。刘满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踩着吱吱乱叫的破三轮,心想:“这东西悬在那里也不知多久了,多少人对它咏唱,也不知写出多少诗篇。这月亮真是个好东西,有了它,世间凭添多少佳话啊。”

街上霓虹灯闪烁,楼上的舞厅不时飘出激昂的舞曲。刘满不由的停下脚步,他又想起了肖瑶琴,想起以前和她一起逛街时的情景,想起肖瑶琴耐心给他讲解探戈舞曲的浪漫和忧郁。他不知道肖瑶琴是否还记得往日的情怀,是否还记得在这城市里,还有他这样一个痴痴凝望天空的人。

夜深了,街上冷清起来了,舞厅上的人也陆续走了下来。刘满叹了口气,蹬起三轮。忽然,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肖瑶琴。刘满的心一下跳到了嗓眼上。他激动的想喊,却一时喊不出来。

肖瑶琴混在散场的人中走着。人散了,刘满看见肖瑶琴长发飘飘,一袭白衣。夜风中,刘满能想见她刚才在舞厅里有多么优雅和飘逸。刘满顿住了,他再也不想喊了,因为肖瑶琴身边有个男人。那男人身着白色汗衫,下摆别在宽宽的长裤里,显得十分潇洒。那男人和肖瑶琴边走边聊。也不知道他和肖瑶琴说了什么,肖瑶琴低头嫣然一笑,和他上了一辆轿车。

轿车转眼消失在街中,刘满踩着吱吱作响的三轮车行在路上。他笑了,眼里有泪。嘴里胡乱唱着:“铁箭崖间青花,肥鱼案上发芽。海里全是石头,哑巴开口说话,啊,啊,啊,饼上放些盐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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