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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京棋局》第二十八章 君怀难开妾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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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淑妃自是激动难抑,连声道:“快,快扶本宫去东殿。”

白弋亦步亦趋,登门入室时,便见到母子情深的景象。

她蓦地喉头发堵,从前她缠绵病榻之时,父亲亦是如此在侧嘘寒问暖,照料她衣食住行。

只是事随时移,早已面目全非,唯剩她,在地狱的深渊边不人不鬼的挣扎着。

病榻上的陆琮虚弱地抬眸,见到门口处冷颜的白弋并不恚责,反是露出一抹笑意,“王妃。”

听他唤着自己,白弋眉间不自觉拢起,在段淑妃迫视下不由客套询问:“王爷身子可还好?”

陆琮微微点头,“还好。”继而转头对段淑妃道:“母妃为儿臣担忧了整夜,实属儿臣不孝,如今儿臣既醒,母妃快去歇息罢,免得拖怠了身子。”

段淑妃妙目愈发柔和,细语道:“无妨,本宫这般看着你安心。”

陆琮道:“母妃莫不是忘了,皇祖母那边还需您去安抚呢。”

段淑妃想及昨日姑母黯然伤神的情形不由点头道:“也好,太后昨日听闻这事漏夜赶来,忧心不止,今早用膳亦是食不下咽,如今你苏醒,这样的喜讯定是要快快通传她的。”

说罢,她转头对白弋道:“好生照看着禹王,若是有什么闪失拿你是问。”

白弋不卑不亢地迎向她,“知道了。”

段淑妃皱起了眉,刚想拿她诘问,哪知一旁的陆琮苦涩而笑,“长辈唯其疾之忧是为不孝,为人子,尊亲上,忧亲下,让皇祖母这般忧俱实属儿臣的不孝。”

段淑妃心疼地皱眉,神情却带些无奈,“这哪儿是你的错处,罢了,本宫这便去太后哪儿让她定心。”

言罢拂拭周身服饰,便由着徐卞扶着出门了。

窗外白日明朗映得白弋身姿挺松不动如山,“王爷何须如此,淑妃娘娘想要诘责于我,作为晚辈尽力受着便是。”

陆琮并未回答,伸出手在身旁的床榻拍了拍,“过来。”

他见白弋不动,忍耐着喉咙里瘙痒,又道,“王妃不是想来看我受伤是否属实?不走近来又如何能看。”

他目光淡然又深远,如同一汪深潭,而那些隐秘,那些算计皆敛在最底处——众人皆看不到的暗处。

白弋走上前,才瞧见他的面庞比他身上那件素衫还要苍白,她看向他的胸膛,冷然道:“王爷伤得不轻。”

“若非如此,本王是不能躺在这里的,这样不合规矩。”陆琮笑得十分虚弱,似乎这个模样将离死不远。

白弋目光微闪,心想,她头上正有一只金叉,是被她专制磨打过的,故而顶端十分锐利,只要将这个插在胸口,像上次那样,再深一点,那么陆琮便死了。

但这样的念头只是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毕竟只是就这样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她敛下目光,“自去至今年,接连遇刺,禹王可真谓是炙手可热。”

陆琮如何听不出她言语中的讽刺,但他只是笑笑。

“圣上虽已过壮年,但福泽深厚,故而命如南山之石,四体康直,圣虑长远,如今六部分散,或亲灵夔或亲元媵,而平章参政二位知事阋墙相争已成仇雠,中书之令又尚且虚悬,圣上忠于均衡之道将其控于己身,西遇虏尘以致上糜帑廪,而官吏苟且顺从,王事靡盬,圣意难测,皇权争斗亦因此永不休止。”

他一连说了这么多,致使咳嗽数下方才罢休。

白弋微眯眸子,“你可知你这番话言及天子,意揣天命,让旁人听见岂非有谤君辱臣之嫌。”

陆琮笑容温柔,“可你并不是旁人不是。”

他见白弋怔楞,神情无奈落寞,“本王自知一席言谈渎犯天威,罪不再赦,本因席藁私室,以待斧钺之诛,但时至今日,已被逼得走投无路,再不斡旋谋求自保,只怕到时田氏代齐之祸便如长挟指喉,不得善终。”

白弋不由得皱眉,“我既非三司官属,更不是你手下谋臣,无力相帮相助,且你我相识不足二日,是敌是友尚且不明,你将此话说与我听为何?”

陆琮见她迄今皆是置之度外的态度,不免悻然,“你如今是本王王妃,入了族谱,已是一家之人,王妃不帮本王便是拖累自身,况王妃与大殿下至城中半月之余,早已将暗卫布置其中,如何无力无助。”

金光从眼际闪过。

“王爷!”萧青上前几步,却被陆琮遥遥相视的眼神止住。

白弋手持金钗欺身上前直逼咽喉,眼神如淬毒的剑光,“原来那些时日便是你的人跟踪我。”

陆琮默默看她手上那柄金钗,道:“这是那日成亲你刺本王的金钗?”

他又抬头迎向白弋,两人此刻距离只有几毫之近,清晰得连她脸上毛孔都能看见,他目光微闪,神思过往,不禁撇开眸子,“跟踪你的不止本王,其余何人你胸中自有明镜高悬。”

白弋冷冷一笑,握着的金钗又逼近几分,以至陆琮咽喉隐有血迹,“王爷当属无畏之人,这般的事竟如此摊明来说,王爷莫是不知我素来脾性乖戾,从不吃亏。”

“可你不也吃了这般大的亏?”陆琮面上毫无畏惧之色,“王上惧你,不惜抛弃民心,委曲求全,却不想人主之所持者,人心而已,人心之於人主也,如木之有根,灯之有膏,鱼之有水,木无根则稿,灯无膏则灭,鱼无水则死,如今西林本末舛逆,首尾横决,国制抢攘,非甚有纪,已是失心泯亡之途。”

白弋讥讽嘲笑道:“王爷怕是太看得起我了。”手上却收回金钗。

虽不曾尽力,但陆琮咽喉上依是洇出了血,将他病中之色衬映立显,犹如夕阳下兀自飘进的一朵白云,高远美好,洁净独立,若非经历过往种种,白弋此时也怕会因这般假象而动摇内心,以为他不过一介闲王罢了。

思及至此,不由想起从前自己便是如此受骗,不免胸中蓦然涌出极端愤意,“你今日推心置腹,以西林相胁,无非是想得我益彰,你怎又如此自信我会因此妥协?王爷可莫忘了,如今的白弋已是西林的弃子。”

陆琮看向她,须臾,又咳嗽低喘起来,“你心中若无西林,自是不可能为西林出生入死数次,诚然西林弃你不顾,但那毕竟只是王上庸臣所为,你行事坦然利落,必不会因此迁怒于那些诚心敬爱你的烝民。”

白弋反剪双手,将金钗敛于身**紧,笑道:“王爷真是好心思,”话锋蓦然尖锐,“常人曾说禹王闲云野鹤,不达庙堂,如今看来,却是隐藏颇深,只怕自之前王爷便已揣度好计策,等我落罟了罢。”

陆琮低笑,“王妃心中明了便好。”

见他如此坦言,白弋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沉默半晌,问道:“王爷心意我已明了,但今日一番招揽,目的为何?”

陆琮抬头看她,“本王需要你取丹砂过来。”

他见白弋目光晦暗,解释道:“因丹砂之事,参政平章二位知事如今势同水火,圣上欲去积弊,消除谗慝以诏和气,此时矛头直指于我,本王需借此番行刺之事假装病态,伪作中毒,以撇清嫌隙。”许是见白弋态度一直违和,故而复添一句,“上次进宫你所中之毒亦为丹砂。”

默然半晌,她蓦地道:“今日风清云朗,晚上定是夜黑风高。”随即摆袖转身,行至门外独撂下一句,“有空我再来拜访王爷。”

退出隔扇,她兀自抬手,看见右手因死抓金钗而变得青白,她默默叹息,盯着院中海棠树片刻,方才静默离去。

见窗外人影离迹,陆琮这才召唤萧青过来与他上药。

萧青拭去肤上血渍,言辞恳切,“王爷,白弋为人桀骜不羁,心中有难忍的恨意,如此之人收于麾下,怕是养虎为患。”

白弋这次并未扎深,只是浅浅一道口子,陆琮自小受苦磨难,对这样的疼痛毫不在意,一双星眸注视着床帏晃动,心中十分平静,“这样之人弱点明显,最是好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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