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遇见徒然之后，落羽就猜到爷爷可能很快就会知道自己的踪迹，但是她没有想到，仅仅不过六七个小时，这位垂暮之年的老人就找了过来，带着气势汹汹的黑衣保镖们，将这个人来人往的都城车站给完全管制。

“爷爷……”

“跟我回家，擅自离家出走这件事情我之后再来慢慢说你。”他曾经是军官，从来说一不二，当然更不会有商量的语气，只是单纯说完这句话，然后走过来，看着落零慈祥微笑。

“这是我的小孙孙？叫什么名字啊？跟曾爷爷回家家啊，你妈妈不懂事，你可不能跟着这不懂事的丫头学坏了。”

零儿眨巴了两下眼睛，没有随便搭话，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妈咪。

“诶，看她做什么，来曾爷爷怀里。”他伸手要抱过零儿，落羽想了很多，想起这个老人当年也是这样子伸手抱她，脸上还是同样慈祥的微笑，嘴里念着：“哎呀，爷爷的乖孙女，你就像是天上的神落下的一片洁白又乖巧的小羽毛，抱在手里还轻飘飘的，不如，就叫落羽吧……”

感受到自己妈咪并没有戒备眼前的老人，零儿也没有挣扎，任由老人将自己接进怀里，一步步在黑衣保镖们的护卫下向车站外走去。

落羽看着他的背影，听见他又对自己说赶紧跟上，迟疑了一下以后，还是依言迈步跟上。

不论其他人如何，神老爷子对自己是始终如一的好，视自己为亲生孙女，甚至比宠神若仙更宠自己，而自己都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岌岌可危了，好歹，保护他走完人生这最后一程吧。

走出车站，没有意外的看见了驱车赶到的神若仙还有神氏夫妇，三个人站在昂贵的老爷车边，看着老爷子的表情十分不满和不甘，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跟在老爷子身后，待他走过以后落羽恰巧和抬眼的神若仙对视了，她本阴沉着脸，随后突然咧嘴，向她做了一个隐蔽的抹脖子的动作。

落羽不自觉抿唇，微微皱眉以后无视走过。

神若仙对她的反应有些诧异，随即轻轻勾起了一侧的嘴角，看来流放了一年半以后，确实比以前硬气多了，明明以前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些闪躲的。

看来之前决定好的一些计划，需要改变了。

…………

神家大宅，早在老爷子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出门的时候，所有人就已经知道曾经的二小姐要回来了，于是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被神若仙毁的一塌糊涂的落羽曾经的卧室，就已经完美恢复如初。

她看着一切的场景都是那样的熟悉，心底里一瞬间闪过感叹，但眸子却闪过一抹猩红，因为不好的记忆实在太多太多。

下午在书房陪着零儿和老爷子坐了许久，老爷子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在试着和零儿相处，落羽就静静看着一老一小，看他们会为了谁的眼睛更大而不停瞪着眼睛争论，嘴角渐渐有些微的笑意。

夜深，直接在老爷子的房间吃了饭，落羽才抱着熟睡的零儿在老爷子宁静的视线中离开，直奔自己记忆中的房间。

房间里很向阳的，但太久没有人气总是有些森冷，也有可能是因为，房间里坐着那个不速之客，浑身散发着黑色的恶意。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没想到还敢回来。”

神若仙坐在角落里，因为黑暗而看不清人影，所以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她还是那样，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如同骄傲的孔雀，在睥睨脚边的雏鸡。

落羽看着她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无视，走到床边准备先将零儿放进被窝。

只是她没有想到掀开被子，床单上又是那些出现过无数次的蛇虫鼠蚁，曾经害得她无数次睡在冰冷的地板上的手段。

她站在床边迟疑了一会，终于回头，正视着神若仙在黑暗中的影子。

“仔细想想，我都快想不起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折磨我的了，明明最开始的记忆，似乎你还高兴过自己多了一个妹妹。”

“嗯……这个你不问我倒是也不记得了，仔细想想，我好像除了一开始，之后都是厌恶你的，不论你做什么都厌恶，甚是连看你一眼都让我倒胃口。”

神若仙起身，从黑暗中走出来，到了落地窗前的月光之中，依旧高傲的鄙视着落羽，“给你三天的时间，要么走，要么死，自己选吧。”

落羽沉默的站在原地，什么话都没有再说，直到神若仙开门走了很久以后，才缓缓弯腰，伸手掸去床单上的虫子们，每一只虫子，在被她的手掸飞以后，还不等落地便在空中死去，逐渐化为了飞灰。

其实刚刚她很想说“曾经的神落羽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落羽”的，但这话已经对徒然说过，再说显得很没有意思，所以她什么话都懒得说了。

只要她自己知道，现在活着的落羽是什么样子就好。

零儿被放在床单上的一瞬间惊醒过来，看着自家的妈咪随后露出一个治愈的微笑，翻身便腾出了半个床的位置。

“妈咪，快来躺下了。”

“来了，零儿快睡。”

一夜无眠，丧尸也不需要睡觉，所以只是闭着眼睛假装睡着，直到早上有人不请自来，直接推门而入，端着托盘，盘子里放着一个大玻璃杯。

“二小姐，大小姐说从今天开始要按照以前的惯例给你送牛奶，立刻喝完以后才能继续送早饭。”

落羽闻声点头，看了那玻璃杯一样，淡然从盘上端起，刚刚送到嘴边，又突然重新递向女佣。

“帮我端一下，我找找落在被窝里的东西。”

她稳稳端着玻璃杯，一举一动都很是自然，女佣有些奇怪，但还是点头接过，手掌握上玻璃杯的一瞬间惊声尖叫。

啪——杯子应声坠地，玻璃渣四溅。

“嗯……我以为你给我送了那么多年早餐已经知道这个玻璃杯的故事，高温加热过的玻璃杯，要烫伤手很轻易。”

落羽兀自在女佣震惊的视线里依旧淡然着，指了指满地的玻璃渣子随后继续开口，“怎么还愣着？不让人来为你收拾残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