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董志勇来到以椿门前，见他背着镐头准备下地。

“以椿，这么早就下地呀？”

昨晚酗酒还有些头蒙，他反应迟钝地转过身：

“早上凉快，中午太热干不了，你这是回家还是进城？”

那人走到跟前停住脚步。看看他满眼血红，更本就没恢复过来。他拿掉以椿肩上的镐头扔地上，生气地说：

“甭干了，也不急于这一朝半晌午的，看看你那怂样，一会你要是倒进地里了，你媳妇谁管。回去休息吧，下午清醒了再干！”

以椿苦笑，从怀里摸出香烟递过去一支。董志勇接过，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以椿拿起打火机，正要给他先点火，他推开以椿的手，见他打火点着了，才看向自己手中那一支。

他也不急于点上，大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捻搓，那支香烟在他的两指间滚来滚去。

“你媳妇好好的怎么就又受伤了？”

“？”

“你小子有啥心事？”

以椿吹吹手中的香烟，烟头上的灰烬迎风飘落。

“不是我有心事，是我媳妇有心事！”

“你媳妇有心事？莫非是她想走？”

“？”

“你咋知道的？”

“她要不踹我一脚，我上哪儿知道去！”

董志勇笑了：“是不是你小子不老实，嗯！”

他有些尴尬地挪动一步，靠在车前的大灯处。

“能让她着急的用有伤的那一条腿踹你，你他哥的是心太急了，是不是？”

他有些无奈的笑笑，想起半仙曾问过，他要是想回城怎么办。自己当时还很自信的。这才第一个回合，自己就败下阵来了。

“我也没想到，她不愿意！平时看她温驯得像只猫，关键时候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事得慢慢来，对待你媳妇可不能与买来媳妇相比。这要真是买回来的女人，大不了打晕了来个霸王硬上弓。是不？”

以椿搓着脚，地上的泥土露出一层细碎的沙土。他用鞋根一点一点分散地上的泥沙，再堆成一个小小的土堆，然后再碾平。如此反复，最后沙土越来越多，土堆越来越大。

终于，他才抬起头，缓缓的吐出嘴里的烟雾，长长的深呼吸再从鼻腔里吸回去。再吐出！

“我做不到，动她一根小指头都舍不得！”

“哥也看出来，你是真的稀罕她！”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你小子都这样了，还拽什么？你打算怎么办，挑明了摊开说？”

“哥，我哪敢，一旦挑明了，她要不愿意，我连留下她的理由都没有。不成，千万不能挑明了。”

以前是她在装糊涂，那是因为她害怕真相大白天下就跑不掉了。

现在是他在装糊涂，却是害怕真相大白后留不住她。

这是绝然相反的两条道，交集点就在真相大白上。

董志勇深刻地理解他，他此刻的担忧已经显现在了脸上。以前神采跋扈乖张的小伙子，现在看起来疲惫而又颓废！

他拍拍小伙子的肩头:“别着急，慢慢来，船到桥头自然直！”

“哥，不怕你笑话，我没有那人不行！”

“哥知道，哥看得出来！再等等吧，也许她会改变主意哩。

以椿锁着眉沉思了一会：“有件事我一直想去做，但我分不开身，只有劳烦老哥走一趟了。”

“你尽管说吧，哥我跑个腿事，不嫌劳烦。”

他说完，走到车旁，作好听完就走的准备。

“哥，你进城去打听一下，看看她家还有什么人！”

他听完张大嘴巴合不上了，楞了半天才回过神“你就不怕她家里人找来了？”

“怕呀，所以我要先了解一下，免得到时候来得措手不及。”

董志勇看着面前的小伙子，突然觉得好陌生。这还是那个外表看上去憨厚老实的山里娃么？

除了满脸疲惫，周生透着浓浓的悲凉之感。但是眼神却是满含期待。

他对着地下的小石子抬脚踢去，坚定地说“好，哥答应你，你把她的身份证和户口本给我，今日进城哥什么事都不接，专心跑你的事情！”

看着车缓慢地驶出村口，扬起的尘土在空中飞扬，卷起一串长长的路线。以椿才转身拿起地上的镐回屋。

妩晔坐在轮椅里，低着头缝补着衣服上扣子。他一眼看出就是那天他穿过的衬衣。当时看见她疼得脸上冒汗，情急之下来不及解开扣子，强行给套身上时，好像是崩开了衣襟。

抱着她回来时，由于心急外加紧张，也是满身大汗的。当时自己都不知道脱掉衣服给扔哪儿了。

看见她乖巧地坐在门口，安静的样子就像是屋里的女主人。他不安的心得到慰藉。至少目前她还在，至少她还在扮演者他的妻！

哪怕是做戏，哪怕她还没有接纳他，能这样看着她，他真的很满足，很甜蜜。他爱得何其辛苦何其卑微！

他错把爱情之花种在了无雨的土壤里，伤心地呵护着，生怕他的呵护不妥而枯萎！

他凝神悄悄走进她，蹬下身子揽过她的肩膀到自己怀里，闭上眼，吻着她的额头，深深地吸取着她头上的方香！

她微微挣扎一下。

以椿紧了紧手臂，疲倦的道“媳妇，别动，我就想抱你一会儿！一会儿！”

她真的没再挣扎，把针扎进布料里，放下手里的东西，任他就这样抱着一动未动。她能感到他在伤心，她错误觉得是那天伤了他的自尊心，心里很是愧疚，她想，应该对他再好点，至少在离开前让他过得开心一点。

他贪婪地吸取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能这样的抱着她一辈子多好！

希望是美好的，而现实是骨感的。

不知道她的心思之前，他是快乐而幸福的。如今他是满心苍凉。悲哀就像尘埃一样，充斥在每一个不曾注意的角落。而他心里的却还在堆积沉淀，直到无法负荷！

这世间，最无奈的事情，莫过于空守一场花开无果的悲凉！

若水三千路，

一念即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