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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鹤记》何处不相逢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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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滺抱着宝宝乐颠颠地跟在身后,在宝宝欢欣鼓舞的哭声中体会胜利的快感。

她抱宝宝的姿势,楚郁鞅偶尔回头看一眼,就忍不住露出众生皆苦的悲怆的表情。

淇滺满怀母性地问:“宝宝,宝宝,你为什么哭?你冷吗?”

说着将摇篮里带出的额外的小被子紧裹在宝宝身上。

楚郁鞅抬头,从枝叶间隙透看天空火红的太阳,抬手擦擦额上的汗珠,脸上悲怆之色更盛。

淇滺又问:“宝宝,宝宝,你为什么哭?你躺累了,想下地走走吗?”

她拿掉被子,拿掉襁褓,扶着一个月大的宝宝的两肋,将他的两腿杵在地上行走。

楚郁鞅的悲怆转化为生无可恋。

淇滺又问:“宝宝,宝宝,你为什么哭?我给你唱歌听好不好?”

她温柔地唱起来:“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

楚郁鞅停下脚步,仰天长叹道:“你信不信,他肯定在心里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被狼叼走!”

淇滺对他的冷血本来已心怀芥蒂,现在见他不但冷血,还反过来嘲讽她的热血,心中火气噌地窜起,一改先前的做小伏低状,大吼道:“你这个没心没肺没人性的自私鬼!我小时候你也这么对我,对不对?往角落一扔就不再管,自生自灭。我能活到现在不错了,你还有脸整天嫌弃我!”

这么一喊,连日遭遇冷嘲热讽的委屈就一并涌上来,宝宝的哭声终于迎来同伴,还是气势更磅礴的同伴。

等哭得喘不过气时,手中突如其来一轻,再过一会儿,就只剩她一人的呜咽声。

她隔着朦胧泪光看过去,见楚郁鞅背靠大树坐在地上,正轻手轻脚展开宝宝的襁褓和贴身衣服,有条不紊地忙活一阵,用不知从哪得来的干净的布重新将宝宝裹好,旧衣服全部扔在一边,衣服上一片金灿灿的黄色。

他抬眼看看淇滺,平静中带着不屑:“也难为你,就算闻不出,难道就没粘你手上?”

淇滺大惊失色,看看自己的手掌,连蹦带跳地窜到楚郁鞅身边,在他袖子上狠狠擦手。

楚郁鞅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抱着宝宝轻拍轻哄,姿势一丝不苟却不嫌僵硬,蕴含变化却不嫌剧烈,标准得可以上教科书,没几下,宝宝就阖眼睡得跟小猫一样。

他舒一口气,将宝宝递到淇滺手中。

嚎哭声顷刻响彻云霄。

楚郁鞅坐在马背上,一手抱宝宝,一手牵缰绳,似笑非笑又略带苦恼地看着淇滺,叹着气道:“只有我长得不吓人,这苦差事也只能落我身上,你倒是落了个大慈大悲的好名声。这叫什么?借花献佛?”

淇滺的悲伤在看到不远处一潭清泉时,立刻消失无踪。

这就是楚郁鞅的过人之处,每天总能在固定的时间段寻到沐浴之所,并且不用拾柴生火,自带大功率加热功能,手指在水中荡一圈,立刻寒泉变温泉。

所以即使行走荒山野岭,二人也清新怡人得随时能踏个雪寻个梅,丝毫不见两鬓苍苍十指黑的凄凉状。所以即使楚郁鞅对她又冷若冰霜又冷嘲热讽,把她看得连个烧火丫头都不如,她也愿意十年如一日地热脸去贴冷屁股,而没想过另谋高就翻身做主去当个真的烧火丫头。

她欢蹦到泉水正中心,忘我地放松一阵后,才见楚郁鞅慢条斯理地往另一边移动,手里托着一具光洁的小身体,嘴里念念有声:“不要你了,不要你了,我带你玩,不睬她,让她去洗冷水澡。”

一边说,淇滺身边的水温就慢慢下降。她讪笑着,决定再去贴一回冷屁股,小心翼翼地往那玩得开心的两人身边移去。

山中太阳格外纯透,落到水面时,几乎能闻到青竹的香味。阳光洒在宝宝身上,让他羊乳般的皮肤变得粉嫩粉嫩,小脸舒展开,五官像极用工笔画一笔笔细致描画,双眼如同浸在冰面下的精雕细琢的琥珀,小嘴仿如晨光中第一片绽放的山茶花瓣。

淇滺又是喜爱又是难以置信,惊叹连连:“呀,真有这么漂亮的宝宝,比年画娃娃还好看,先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楚郁鞅不咸不淡地说:“跟谁像谁。”

楚郁鞅迎着阳光,将宝宝高高举起来,半眯着眼,与尚不太会笑却心满意足的宝宝对视。

淇滺被这静好的一幕感动到又刺激到,一把夺过宝宝,也学着楚郁鞅的样子,高高举起来。

她脸上很快就落满宝宝愤怒的泪珠,连带一泡纯天然无添加剂的童子尿。

她也终于发现,宝宝的“他”应该改成“她”。

她闷闷不乐地呆一旁,看楚郁鞅将宝宝放在水面,任她小手小脚欢快地划动,却不掉下去。看了一会儿,好奇心泛起,趁楚郁鞅不备,揪着宝宝的小腿一把拎到自己身边,又立刻放开手。

……

她看着楚郁鞅将宝宝竖抱在肩上,一边心疼地拍背一边悲愤交加地安慰:“别怕,大灰狼被赶跑了,再也不敢回来……”

二人一身轻松、一人一身沉重地上岸,日头已偏西。楚郁鞅寻了一处铺满厚厚落叶的角落,将宝宝搂在臂弯里,躺下睡觉。

淇滺的心情坏到极点,被鄙视的自卑外加被遗弃的悲凉从心底一波一波涌出。关键是,那相对而卧的一大一小两人,还在她眼皮子底下耳鬓厮磨,大秀恩爱。

楚郁鞅冷落她她可以忍受,但楚郁鞅怀抱软玉温香去冷落她,她是死也不能接受。

她重重踏到楚郁鞅身边,居高临下怒视两人,铿锵有力地说:“把她还给我!”

楚郁鞅正把宝宝的一只小手贴在自己唇上逗弄,没听见淇滺说话。

淇滺只好又喊一遍:“把她还给我,是我的!”

说完不再理楚郁鞅的反应,蹲地将宝宝夺到自己手中。宝宝又惊又怒,立刻嚎啕不止。淇滺更悲更怒,对她吼了一句:“是我救你出狼窝的!”便伴着宝宝再提高八度的哭腔,一同啜泣起来,慢慢的,也变成嚎啕。

她在嚎啕中时不时放一句狠话:“再哭我打死你!”

宝宝就哭得更伤心。

楚郁鞅仍躺在树叶堆里,半闭眼欣赏着眼前的虐心苦情戏,毫无起身安慰的动向,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我说什么来着?熊孩子数量的底线标准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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