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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王权杖》第十章:英魂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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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森走出门外,他想离开这个一刻也不想待的圣蝎子堡。巨猿加入暗黑云带的势力他亲眼所见,而扬起黑帆的必定是断云山脉南部而来的尖牙人,暗黑云带的幽灵与尖牙人结盟已经是既定事实。

他本想回到加蒂斯能与贝更斯公爵结盟,对抗越来越严峻的形势,但他的愿望没有得到父亲的首肯,那么,他再也找不到继续待在这个冰冷城堡的理由。马蹄湖的入江口现在出现了战船,指不定明天那群尖牙人就敢进入马蹄湖烧杀抢掠。

门外的地上覆盖上了一层刚刚飘下来的积雪,院子里的墙边早已经燃起熊熊的火盆,罗森顺着回廊向青石拱门走去,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罗森公子,劳烦留步。”老丞相叫住了他。

紫衫王朝名存实亡,名存也仅仅是在父亲的心理。而这位冈隆丞相大人的职位也一如在南部一样没有变更。冈隆是紫衫王朝的最后一任丞相,消瘦苍老的身躯,但锋利的鹰钩鼻给人精神抖擞的感觉。

“丞相大人,您有何吩咐?”

“公子,你这是要连夜赶回马蹄镇?”走到身边的冈隆满脸疑问。

“也只有那地方适合我待了丞相大人。”罗森一脸无可奈何。

“令尊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差,但公子并没有向令尊说明马蹄镇的情况啊。”两人并肩而走。

“这么说来丞相大人知道南部的事情?”

“有所耳闻,不过话说回来整个北版加蒂斯似乎除圣蝎子堡没有什么传言之外,南部的消息在这里都已经是传遍街头小巷了。”

“但您可是公爵塔里出入的丞相大人啊。”

“令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公爵塔,公子理应向你父亲传达这些信息,而你是掌握暗黑云层实时动向最有说服力的人。”老丞相向罗森请求。

但事实证明他的父亲对他的情报漠不关心,马蹄镇的飞鸟几乎每天都在来加蒂斯的路上,然而却任何反馈也没有,也许父亲真的老得不能再思考问题了。

“丞相大人也同意结盟?”

“如你所愿,我的公子!”老丞相赞同道,“尖牙人成为阉王爪牙的时候总会到来,区别只是现在或者明天。”

“丞相大人似乎还有别的担心。”罗森抛出心底的疑问,关于日蚀的疑问。

“你知道,罗森公子,有些传说仅仅是吓唬孩童的炉边故事,而另外一些则值得我们怀着敬畏之心,我想日蚀属于后者,这在比斯巴曼之前就有记录在案,我担心的不是尖牙人,而是我们所不了解的邪恶东西,”老丞相望着雪花飘飞的夜空,他的叹气化成一股雾气,“希望我的担心纯属多余,更希望我只是一时糊涂算错了时间。”

老丞相对于结盟保持着积极的态度,对于这点,罗森毫不怀疑,但他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加强戒备,而后才是尽力争取父亲的态度缓和。

他答应这位老人会劝说他那顽固的父亲,但他现在需要回到他的驻地,对!回到马蹄镇——罗森做出决定。

当他告别老丞相,走出圣蝎子堡的时候四处已经掌灯,街头清净而寒冷刺骨,冷风带着雪花从他的领口钻入,让他不禁缩了缩身子,涂着王冠蝎子的胸甲硬若寒冰!

不远处街边的一处酒馆打开门,灯光微弱地照在门外积雪覆盖着污泥的路面,酒鬼蹒跚走出,直接在门口拉出了裤裆的老二对着路面一通尿,城门不远处断断续续传来狗叫声。

他顺着驻军部大门闪动的火光走去。一刻也不能停留,必须马上回到马蹄镇,不!他还要去见一个人——他提醒自己。

一天一夜的路,期间只是稍作补充,第二天的晚上他们终于抵达了御灵关,现在,这个险关留下的唯有印记着战火的断石残垣。

风雪已止,漆黑笼罩在冷涩森森的山谷之上,手中的火把是广袤荒原上的微光,罗森与他的武卫踏着马镫轻轻落地,他们不想发出一丝声音,马儿粗重的鼻息喷出雾气飘散在身前,罗森跟他的武卫们拉下兜帽,火把上微微跳动的火光照亮着这个山谷的一小块地方,积雪没有覆盖的巨石缝隙间露出整齐的凿痕,没有一颗野草,如同北版那般冰冷孤寂,没有人会忘记这个地方——卢加诺-贝更斯伯爵为人族固守的最后一个要地。

晚霞染红土地,这里是破败的战场;

招魂的铃声敲响,我能听到它在耳边回荡;

死神来到我的身旁,他为我放声歌唱;

鲜血不停流淌,那是一份烈焰琼浆;

我的躯体慢慢冷却,也化作蝇蛆的盛餐;

找到安魂的殿堂,我将离开我的森森白骨;

曼珠沙华盛绽的彼岸,那是我的一片衷肠;

荣誉的殿堂光明照耀,我将安魂那方!

他们的吟唱低沉而悠远,飘向空寂山谷的角落,这是缅怀英灵之歌,这是战士之歌,是一曲悲壮而催人落泪的雄歌!更是卢加诺伯爵英魂消逝之际为自己低声呢喃的丧歌!

每一位北版的子民都应该会唱,卢加诺-贝更斯伯爵为掩护百姓撤退,在御灵关与长尾尖牙族联军追兵血战三天三夜,悬殊的兵力让伯爵大人在围困中忍受饥饿、严寒、伤痛,最终伤势过重身亡——歌声久久徘徊,宛如伯爵弥留之际的低语。

“罗森,我们没法再带着马前进。”在出了谷底很长一段距离之后近武卫索尔-贝奥尔斯打破了忧伤的沉默。

罗森抬头看了看路边的壁崖,阴冷僵硬的石阶小径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伸向高处的危岩。

“让我和索尔跟着你,山上看起来并不好走。”他的另一名近武卫帕里-梅罗杰建议。

罗森让其他人把马儿带到临江的守军军营,一个只有十三名守军的驻地,索尔和帕里跟着他往小径而去。

两边危岩如黑暗巨兽张牙舞爪,融雪让石阶异常湿滑,他们不得不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抓着石壁小径的刺骨锋利岩石缓慢攀爬,稍不留神就会脚底打滑然后往下跌落,随着小径不断往上伸,山风也越来越大,撕扯着他们的斗篷,耳边的火把突突的翁鸣声让脚下的光亮时明时暗,行进尤为艰难。

终于在花了不少时间之后他们到达了崖壁上一处平坦的地方,平地尽头的山洞洞口站着一位老人,洞里的光线洒在洞外湿漉冰冷的青石上,老人白色的长须在在火光下随风跳跃。

“啊,远道而来的朋友你们好吗?”巫师西里索笑着迎接罗森和武卫们,“请到巫师的洞里小憩!”

“西里索先生,很高兴见到您!”罗森把火把打灭。

“我们也一样。”索尔跟帕里一同问好。

“来来来,请跟我来,罗森公子,我也很高兴!”白须巫师热情诚恳地招呼着夜行者。

罗森领着武卫跟随西里索进入温暖的石洞,白须巫师嘴里嘟囔着什么,洞口的石门嘎嘎震动,然后与洞口严丝合缝,巫师的咒语可真是五花八门,包括减轻疼痛、让人昏睡或者类似机关的有趣咒语,罗森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但两位武卫则满脸吃惊地看着巫师的背影再瞧瞧刚才洞口的地方,痕迹皆无!

“请跟着我,小心你的脚步,诸位武士,”巫师提醒脸上闪着惊异神色的索尔和帕里,“巫师的洞穴到处都会有给你招惹麻烦的小虫子!”听到巫师的话,两位武士跟着一起往里走。

小洞不大,但生活所需一应俱全,长条状的石槽内赤红色的炭火让这个小洞非常暖和,四只石头凿出的椅子不多也不少正好够四个人围坐炉边,椅子上的毛皮软垫子看起来既舒服又暖和,墙壁上挂着各种兜帽、巫师尖顶帽,还挂着地图卷轴盒子和烟斗,石壁凿出的书架上整齐码放着各种书籍,褐色的麋鹿皮毛垫子足以罩住整张石床,床边的几个木质箱子则是很多木雕小马还有奇异彩色的陶罐。

罗森三人把佩剑和弓箭取下,洞内的暖流让镶钉皮甲微微蒸腾水汽,等他们坐下,老巫师从床底下掏出出一个鼓囊囊的皮囊,由于他很高,这一动作让他显得有些困难,当然这难不倒巫师西里索。他坐下来然后拔出木塞子靠近鼻子闻了闻,一脸陶醉。

“传言先生的酒可不轻意拿来招待人。”索尔彬彬有礼。

“嗯!你听到的基本属实,”他诡笑着顿了顿,然后拿出带着长柄的铁锅子,把酒倒入,“但他们没有告诉你,西里索老巫师对老朋友或者不普通的朋友都是倾囊相待!”酒香弥漫。

“那我们算是老朋友还是您的贵客呢?”罗森笑着问。

“噢!老巫师年纪太大,以至于他想不起来诸位该归入哪一类了,但我想两者兼而有之!”巫师的话语充满了愉悦的气氛,这让石洞的客人忘却了路上的寒冷,忘却了一路的疲乏。

长柄铁锅靠近碳炉,很快他们就能喝到暖身子的酒,驱散浑身的酸痛。

“请慢用!”老巫师把蒸腾酒气的杯子递给夜行人,他的眉毛跳动着,“暖暖身子,我们再畅谈整夜!”

从第一次见到这位老人到现在已经很多年过去,但丝毫没有变化,不老也不年轻,唯一改变的就是他的长袍。

他慈眉善目,并且善于发现你内心的小秘密——这是与老巫师第一次会面之后他给罗森的第一印象,当然,这中间他们也经常碰面,在罗森遇到解不开的谜团的时候——正如这次那样。

“我想老巫师的酒香不至于让罗森公子跑到这个人迹罕至的鬼地方来,说说你的故事吧罗森!”他还是那样善于察言观色。

“西里索先生,谢谢您的好酒,当然美酒仅仅是我来找您的一部分原因,”罗森真诚致谢,“想必您已经知道云层覆盖下的势力在不断膨胀,并且意图越来越明显。”

老巫师拿出细长的烟斗:“意图?”

“他们似乎在准备战斗!”

“罗森公子有什么好的打算吗?”

“与西镜公爵结盟!”

“好办法,但有碍于令尊的颜面,结盟没有实现?”老巫师的判断准确无误。

“我想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西镜公爵打算夺取独山铁矿?”巫师慢条斯理地抽着烟斗。在看到夜行者们吃惊的眼神,他突然笑着说:“请不要吃惊,我与雷登大师(博兰诺-雷登)有私交。”

罗森陷入沉思,他治下的军队守备马蹄湖,如果要支援独山铁矿那就是顾此失彼,除非他的父亲同意结盟,北版加蒂斯的军队可以直接支援独山铁矿,但计划已经泡汤,况且父亲已经拒绝西镜,如果自己私底下发兵援助,那就等同于背叛。

“公子,既然令尊没有接受西镜公爵的建议,那你必然不能从马蹄湖抽调兵力,而如果你要真那样做无异于饮鸩止渴。但你大可就在马蹄湖给予他支援!”

“马蹄湖支援?”罗森本能的疑问,想必他的武卫们也弄不明白老巫师的话。

“嗯,就在马蹄湖支援公爵大人!”

“劳烦先生指教!”

“暗黑云层最邪恶的势力都不可能出现在利刃峡和独山铁矿这两个耀阳直照之地,那就很好地说明这两处要塞的守备部队都是数量一定的尖牙族和巨猿联军,既然矛尖不可淬锋,那就削断敌人的宝剑。”

“对!谢谢西里索先生的宝贵建议。”在公爵大人攻打独山铁矿之前加强戒备,并且他大可以打造战船,伪造一种马蹄镇意欲南突的假相,利刃峡的军队自然没法顾及战地独山,必要的时候他还可以派出小股部队骚扰利刃峡的高桥关。只要与公爵商议一致,那就能让进攻独山的人族勇士们减小很多压力。

索尔跟帕里可猜不透老巫师跟罗森的猜谜游戏,他们为此陷入深深的思考当中。

“西里索先生,我的内心有一个疑问,劳烦您给我一个好的建议,”罗森长舒一口气,“马蹄镇从春季到现在陆续出现失踪的孩童,我不知道这跟暗黑云带是否有关,并且丞相大人跟我提到了日蚀。”

在与老丞相的谈话之后罗森想到了孩童失踪的事件,回加蒂斯参加结盟议会之前他年轻的事务官向他报告秋季以来的第一宗儿童走失案。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这样奇异的案件,他曾经安插暗哨在夜间巡查居民区,但一无所获。

“儿童?也许只是被饿狼叼走……”老巫师说出了自己的推断却又陷入沉思,烟斗的烟雾飘上他的银发,发出像老鼠咀嚼般的响动,他的浓眉交替扯动,似乎在记忆深处搜索最遥远最不为人知的那一页,随即眉头舒展,微微一笑,“让孩子的母亲多关照就好。”

“不过日蚀的事情却是会在未来的某个日子出现!”老巫师继续说道,“好罢,你也知道我是多么的健忘,很多遥远的事情已经想不起来”。

北圈的寒冷让人族的孩子半数早夭,另一半则饥寒交迫,如果儿童失踪案件累增,那人族最后剩下的只能是一群老头举着铁锹上战场了。

暖和的石洞内陷入了沉寂,只有老巫师烟锅里的烟叶过火的吱吱声。“留给我们的时间也许不会太多,恐怕战争即将发生,敌人在蠢蠢欲动!”老巫师下了个糟糕的结论。

“我们缺粮少兵,士兵们很多用的都是钝剑!”索尔的无奈溢于言表。

“没有烟叶的日子对老巫师来说是煎熬,泪流满面!但我总能找到好方法,谁说不是呢,你们也看到了洞外的情形,怪石嶙峋,没有一寸泥地,为此我必须从山底把黑泥挑到这里,然后撒下种子,过一段时间,它就能满足我的需求!锈剑可以再造,只要有个好的铁匠,这事就不见得难,而我们的西镜公爵大人不是也在准备攻打独山铁矿吗?”

“至于咱们的兵力,打仗可不见得人多就会胜券在握,卢加诺-贝更斯伯爵很好地说明了这点,四千人抵挡住了将近两万联军,他为我们做了很好的榜样,”老巫师表情平静,“希望大家都不要忘记这点,当然也不要忘记了他本人,忘却英雄的民族没有未来。”

“没有人会忘记他的!”罗森断言。

“希望如此!”西里索巫师认同道,“令尊大人领着几万的军民从阿里梅森林边沿进入赤沙大裂谷腹地,追袭的长尾尖牙联军遇到了卢加诺伯爵的强硬抵挡,他掩护令尊大人撤退,直到撤退到了北岸的御灵关,他选择了人族孱弱的百姓,而非他的妻子,贝更斯夫人在逃亡的路上被自己的长尾亲人手刃,腹中胎儿还没临盘便追随伯爵而去。御灵关的尸累让山谷看不见一寸土地,血腥味引来了周边近乎全数的兀鹫,最后伯爵箭伤过重身亡。”

“他的战马‘灵鸠’不管风寒雨雪日夜留守在伯爵大人的坟茔前,御灵关在那一战之后就没有长过一根草,灵鸠奔跑几十抵到荒原上寻食然后匆匆回来陪伴那长眠冰冷石堆下的主人,到处是坚硬的冻土,而更多的则是石头,伯爵就这么草草埋葬了,没有葬礼、没有鲜花、没有祝福,他曾肩抗几乎所有北版人族百姓的生命,死后甚至没有一寸平整的木板让他那千疮百孔的后背倚靠,这是人族英雄的落幕,而我们看到的唯有他的战马在为他守候——无论白天黑夜抑或风霜雨雪,守关的士兵不忍战马受冻,简单搭建了马厩,直到三年前灵鸠才闭上孤独、不甘、凄凉的双眼,这就是人族铭记英雄的方式?令尊大人想必连卢加诺伯爵埋骨的地方都不曾知道吧?”老巫师的叙述由伤感到不平。

“好罢,只要是我们的年轻勇士们能记住这些就好!”老巫师似乎明白罗森很难回答他的问题,所以主动把话题接过。

“守关的士兵不喂灵鸠吗?”索尔轻声嘟囔。

“喂?伊思里博恩汗血宝马不食陌生者的喂食,这就是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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