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手中的窝头，李自成擦了擦嘴，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

看他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把这次行动当回事。

程峻却不敢那么轻松，这次毕竟是他执意率领小分队乘船先行，肩上的责任之重，不同以往。

正当他想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李自成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臂：“给你看样东西，看你晓得不晓得。”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黑乎乎的石头，递给了程峻。

程峻疑惑地接过东西，只是扫了一眼，他便脸色大变，这块石头，他再熟悉不过了。

小的时候，他们家住在一处小镇上，那里是工业区，有许多制造业工厂。而最核心的一家国企，就是钢厂。

围绕着钢厂，小镇上冒出了氧气厂，燃气厂，管材厂，微粉厂和水泥厂。

可以说正是钢铁支撑起了整个小镇的工业体系。

而这块石头，就是程峻在钢厂门口常常见到的铁矿石！

程峻看着李自成的脸，发现这位老人脸上的轻松早已不见。

程峻扫了一眼周围，把手中的铁矿石塞进袖子里：“这是铁矿，成色极好的铁矿。闯王，这东西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你没必要藏那么严实。”李自成拉起程峻的袖手，把矿石抢了回来：“这东西在这里没人认识，炼出来也没人喜欢。青铜金灿灿的，多好看啊。至于产地嘛，我也不瞒你，就在东山蛮的上游据点，东山谷地之中。”

程峻认真地说：“这种资源实在是太重要了，就算我们无法掌握，也绝对不能落在对手手中。”

“哦？有这么严肃吗？那些蛮子连青铜都炼不出，何况是钢铁。”李自成嗤笑道：“至于我们这边，青铜虽然不便宜，但军队里并不缺少金属武器，情况也没那么紧迫。”

程峻咬了咬牙，他心里清楚，情况紧不紧迫，可不是殷宋或者东山蛮说了算。

在他的意识里，科技树中的著作任务尚未完成，这证明着殷宋还从未见到过另一个文明。

截止到目前为止的战斗，仅仅只能被成为菜鸡互啄。

相对于殷宋，蛮族都这般强大，那么真正的文明又会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程峻抬起头，斩钉截铁的说：“这次去，我一定会夺下那处铁矿，每个殷宋战士都要用上钢铁武器，这件事一秒也不能拖。”

李自成笑了笑：“没必要这么急功近利，到时候你可以咨询一下宋三，这块石头就是他弄到的。”

程俊摇了摇头：“你不懂。”说罢，他转身走向宋三，这件事他一定要搞个明白。

李自成看着程峻远去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这小子，就这么直接嘛，你要炼铁，可要先问问炼青铜的蒙家同不同意啊。”

很可惜的是，程峻从宋三那搞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交谈的全程这个人都一直捏着鼻子，满脸嫌弃。

程峻仅仅问到了大概的地点，便被宋三出言驱赶：“你身上的味道太浓了，过几天再来找我说话，真的真的，我不是嫌弃你，你快走吧。”

有这么可怕吗？程峻无奈极了。他一点都不觉得这味道刺鼻，想当初哈雷公司还出过一款烟草味的香水呢，配上他家的摩托，那才叫男人。

这个死娘炮。

铁矿一事让程峻有些猝不及防，但是该有的应对还是要做的。

他对小分队的人员配置进行了调整：三个建造者全部带上，一个不留。

从系统的科技树上看，【炼铁】这个任务还隐没在迷雾中，但是它的先决科技【采矿】其实已经解锁了，殷宋部落里的青铜冶炼是很发达的。

程峻猜测，造成这种局面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殷宋占据的土地上没有铁矿。

如果真的在东山蛮的老巢里找到了铁矿，那么在三个建造者的帮助下，程峻应该可以夺取并开采它。

在东山谷地这边，水军首领保朗达刚刚率众回到东山谷营地。

这里是一处古济河冲刷出的山谷，入口狭窄，内里宽阔。人口将近三万的东山部住在这里一点都不显得拥挤。

码头上，数千妇孺聚集着。所有人的眼神中都透露着焦灼。

尤其当他们看到回来的帆船只有一半时，不安的气氛开始无法控制地蔓延开来。

保朗达在亲兵的开道下，第一个下船。他头也不回地冲向河流之神的庙宇，留下渐渐被哭声笼罩的码头。

他惶惶不安地走进阴暗而封闭的神殿，一股甜糯香软的气息立刻涌入了他的鼻孔。

他打了个哆嗦，渐渐感受到了神的抚慰。

如果仔细观察这处神殿，就会发现此地竟是如此简陋：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浮雕这一位夸张裸露的女神，胸部和臀部是脑袋的两倍大。

除此之外，这间神殿中竟再无装饰，只有十多个冒着烟的香炉，里面燃烧着一些长柄的干蘑菇。

保朗达跪在地上，眼睛紧紧盯着墙上的神像。在他的眼中，神像渐渐地活了，那位代表着古济河意志的女神走下了墙壁，在空中轻轻地舞蹈着。

“女神，东山一族是要亡了吗？自从两位神使前往库马西，已经半个月没有消息了。营地里粮食现在还够用，可是过冬是绝对不够的。”

在具有致幻效果的烟雾的作用下，保朗达的情绪开始失控，他忽然间开始嚎啕大哭，之后又语无伦次地狂叫：“求女神降下旨意，让我们寻回荣耀！”

幻觉渐渐包围了这个疲惫，衰弱的东山领袖。

他一会儿狂热地呼喊，一会儿痛苦地呻吟，至于能不能从这种状态中找到问题的答案，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知道。

东山部的民众只知道保朗达出来时是红着眼睛的。

他的面部和胸膛遍布血痕，发出的命令也充满杀气：“女神告诉我，只有献祭才能平息她的怒气。这次的献祭，一定要用最高贵的血脉。”

原本晴朗的天色忽然开始阴沉起来，一大朵厚重的积雨云顺着西风缓缓遮住了太阳。

东山营地里的数万民众被召集起来，他们缓缓地汇聚到神庙前的高台之下。

当阴雨布满天际之时，几名身上扑满白色颜料的祭司从神庙中走出。

在众目睽睽之中，他们合力抬起一只陈旧的石台，上面有着狰狞的人脸花纹，沾满了黑色的血迹。

人群喧闹起来，这样的献祭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过了。

这一任的两位神使太过强势，他们严厉禁止了活人献祭的行为。

如今，这种古老的习俗又要重见天日了。话虽如此，此时的天空中却并有什么太阳，厚厚的云层之下，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这种天地异象极大地丰富了高台下的宗教氛围，一些东山族的老人跪倒在地，喜极而泣，他们似乎真的以为这种东西可以挽救部落的命运。

保朗达登上了高台，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不停哭泣的婴儿。

这个孩子雪白的肤色与保朗达迥异，卷曲的金黄色头发也在阴沉昏暗的天空下异常显眼。

“东山一族正在迎来最可怕的劫难！我们节节败退，丢下了粮食，士兵和财富！再这样下去，东山一族就要灭亡了！”保朗达在高台上狂吼着，雷声也伴随着他的声音开始轰鸣。

虔诚的东山民众跪倒一片，这天地风云的威势极大地震撼着他们，保朗达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神明播下的旨意。

“这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我们二十年没有向河神献祭了！是因为我们触怒了河神1”

他用手指抬起了怀中女婴的下巴：“多美的生灵啊，你们看她的头发，这是玉米的颜色！她是两位神使的孩子，有着玉米女神的血脉！”

人群安静下来，他们注视着保朗达手中那个小小的生灵，呼吸越来越急促。

终于，有人高喊道：“献祭！献祭！”

刹那间，如同雷鸣般的咆哮在高台下响起：“献祭！献祭！”

下一刻，大雨倾盆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