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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掘天命》第三章 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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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醒醒,下边出东西了,咱们该工作了!”

教授弄醒不知何时昏睡在舒适圈椅里的我,然后给我猛猛地灌了一大口已经凉了多时的茶。我抹着嘴巴,吃掉进嘴的茶叶―因为吐了费力气,还得动嘴用气。吃了不用动力气,吃了了事。

教授我俩已经工作了很久了,这座大墓出土时候并没有什么文物出土。我们蹲在工地等了整整一整天,然后屁颠屁颠的滚回来睡觉。谁知道半夜给我俩整出去,说是出土了什么,那个研究生近视眼,还特么散光,临了夜里才知道自己还有夜盲症。

我这个气啊,兄弟你当时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自己会看,还说就算是打扰也不打扰我和先生。

妈的,等到了现场才知道,他就麻烦我和先生了,别人一个没招呼。

如果这就是我随意埋怨,就挺不住睡在圈椅里了,我也就不发牢骚了。

特么我这是四天来,第一个囫囵觉,除此之外都没有睡过。只要是出个瓶瓶罐罐就给我俩整起来。我倒无所谓,一个二十二的小年轻,你折腾我半个月我也不在乎。先生都快八十了,黄土都埋脸了,你给人家半夜折腾起来?

今天下午,方才忙完主墓室上层的清理,接着就是分辨情况,挨个处理信息。比如对主墓室的勘测,对回廊的勘探,殉葬坑出土情况,土质疏松与夯实程度。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教授为了传授我工作经验,专门挑了这个汉代的大墓给我练手用。当然是他动手,我看着。

自商周伊始的发掘,都有一定的时代与朝代特色。

商代以前的古墓由于要么太早,要么太晚,根本没有决定性的大墓葬决定整个世界历史的走向。教授他们挖到的被水冲走的大墓,很显然是一个具有决定性的大墓。刻在圭璋上的那些宣扬功绩的文字,则随着水流进去了茫茫海洋之中,有生之年如果有人能得到残片整瓮,那便是天大的运气了。

除了遥远不能企及的夏朝和五帝,其余朝代都有一定的规模和定式的墓葬。不过就是机关的花样不同,陪葬品规格不同。

而整个中国谁都不敢下去的大墓则多的是,秦始皇的陵墓,是一个显眼的,而不是一个真正的没被盗过的。早就传说项籍恨不得生啖秦人血肉,挖坟掘冢则是春秋战国人的绝顶之做。谁也不想自己的祖宗几千年了还得白骨渲天。这人所不欲,便是报复的最好方式。

别说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就是我眼前的这个大墓,都有一片接一片的大大小小的盗洞。

这个墓的机关早就破坏没了,就连墓主人都让人拽出来了,你说这群人得有多狠。我倒不是可惜大墓,只是万一墓主人是盗墓贼的老祖宗,这岂不是异常的尴尬?自己把自己的老祖宗拖出来,就如同亲自切了自己的子孙根。兄弟,玩的太大了,容易扯着蛋啊。

所以我不想挖到一个姓徐的先祖,然后嘲弄他的墓没有好机关,弄不死我,然后您老还得在天有灵,保佑儿孙金银不断,添璋弄瓦。这是何等的讽刺?

这个大墓抢救伊始,先后出土了从东汉末年的赤眉尸体、唐安禄山士卒的尸体、宋代估计是宋江那一边的小卒子直至清末的盗洞。什么角度什么方向都有,有大费周章从地下挖上去的,有直达墓室顶的,还有挖了一个九曲十八弯的。

物品则出土了从东汉开始就有的铲镐铁锹,直至清末民国的油灯蜡烛。然后才是破损得不能再破损的机关,残破的容器,搬空的墓室。

至于通风通光装置,兄弟们,整个历史都没有给墓葬开天窗的。要开了也是斗爷给开的,不可能跟木乃伊电影一样,还能给弄个反射阳光的镜子,照亮满室的金银宝器。

我正胡思乱想一气,教授招呼我搭把手。我小步跑过去,蹲下身子,看教授在用刷子轻轻地刮擦着地面裸露出来雏形的器物。我则拿起泥铲从旁边一点一点的深掘,一点点得向中央靠拢。等快挖到了估摸是器物的边缘,教授喊了声停,然后开始用手一点一点的抠泥土。

我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轻微一点声音就震碎了宝贝。教授快八十了,手一阵一阵地哆嗦,看得我这个揪心。一看他侧脸,白发和胡须连在一起,当中夹杂着几根稀疏的黑发。满脸的老褶子看的我有点想笑……

教授抽手喊着有类,然后轻轻地两手抓住类似于盘子器物的边缘,轻拿轻放在一旁,用水壶里的清水慢慢地去除其表面的泥土和数千年的风尘。

“汉代瓷器,不可多得呦!”

说着让我把那个盛满清水的塑料盆拿来,我小心翼翼地端过清水盆,看着教授轻轻地将其斜放进去。

我心说怪不得古墓招人稀罕也招人恨。这古代贵族就是会享受,瓷器这东西汉代烧制困难,但是这个瓷器表面光滑而匀称。地下还埋着的,如有大匠之作甚至可以类比玉盘。这就跟现代的高科技复合材料加3d打印一样,我等百姓,也就是看看的命了。

心里嘀咕着万恶的旧社会,心里也感慨。

我这正感慨呢,那个四眼仔跑过来给我和教授又吓了一跳。

扯蛋说是主墓室找到了,往下干了半米多才摸到墓顶,里面有几具长花的尸体。

我说兄弟你别扯蛋,自古以来怎么死的人都有,怎么个姿势都有。咱们这不开玩笑说,虫食鼠咬的咱们也常见,长花的,你是不是有日盲症了?

教授虎躯一震,说不得胡闹。接着就问事情的缘由来往,原来是他们负责的主墓室清理进展比较顺利,但是摸到墓室顶以后,刀枪棍棒,铲车钢锹都挖不得多少。后来铲车的那几个类似于钉耙的齿都干没了俩,才堪堪怼出来一个墙角的大洞。

他们借着这个大洞往里看,突然发现里面横七竖八的尸体都有一圈一圈的植物根茎。几个人放了放大墓的阴气,进去一看才觉得毛骨悚然。原来这几个人脑袋上长了花,而且估计是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钻破脑袋。因为他们面部表情和肌肉受封闭大墓的影响,并无过多损坏,经过不知多久,还能看出其具体的挣扎程度和痛苦的折磨。

我扶着教授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跑,教授说你不用管我,我这年纪还摔不死,你得阻止他们,这个棺墩得从长计议!

我听了教授的话,慢慢撒手。临跑还回头看看,生怕给老爷子磕了碰了。

教授不耐烦地挥手,意思是你抓紧滚蛋,别管我。

我这才跑过去,顺着洞口往里吼叫。

我年轻声音大,以前学过声乐,本来就声如洪钟,学了发声方法之后,更是不得了。

我奔着洞口一顿猛喊,张口就把洞口的博士实习小哥吓了个半死。

我冲进洞里,努力适应黑暗的环境,一边努力地晃着手电筒:“教授让我来通知大家,这个棺墩,咱们得从长计议!”

几个老专家,看了我急急忙忙,知道是好心好意提醒,也没怎么计较。当下就停了工作,放下锹镐往后退去。

这时候教授才匆匆赶到,现场陆续有人往这里赶,有人扶着教授往洞口窜。我听脚步越来越多,心想估计有八成是我这大嗓门吼来的。

教授声音都哑了,努力往黑暗的墓室里看:“徐畏?老黄?你们先别动手啊,这里边估计有事啊!”

我说教授我们先退出去,您先清了堵洞口的人,这里边乱着呢。

其实一点也不乱,我主要担心刚才那个博士小哥,看他那样,估计我再戴个头套,他就被我吓死了。这工作来之不易,再因为这个事情上了新闻,再给我清出去。我可就是真玩大发了。

教授看着脸色发青的博士小哥,又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说:“咱们抢救也好,保护也罢,可是实际上也是挖坟掘墓,不得人心。咱们找几个法医鉴定一下,千万别着了盗墓和护墓的道。”

几个老教授也很是同意,毕竟大家刚才好不容易打开主墓室,看着一地的陪葬品和完好的棺墩很是激动。根本就没怎么注意头上长花的尸首,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怕的,危险用在不经意之间,有时候人没了就那么一瞬间。

有时候你还没准备好眼泪,人就彻底消失了。

不过看这花平常无奇,几个老教授的脸上也没有半分发现新植物的表情,反而很是凝重地看着这几具尸首。

按照常理,考古和保护性发掘都是很容易看见各种各样的尸体,甚至于动植物的生物链在里边炸了锅的也不鲜见。很多并不是很出名,或者比较出名但是墓葬并不考究的墓穴,就出现过很多类似的情况。

但是这个尸首上长花的,还估计真是头一次见。但是各位的表情,还真是一致的凝重啊。

我安慰了一下小哥,顺带给他叫了法医。万一他没挺住,嗝屁了,也好就地收尸,免得麻烦了不是。

正好我也收拾收拾,免得人家赶我走的时候,光着就被扔出来了,工资也得要不是,不能因为死了个博士就不发我工资了。

教授走到我身边,告诫我晚上好好洗洗澡,多多注意自己衣服的清洁度。这东西表面看起来没啥,就好比水蛭、蚂蝗。不窜到你身上,你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东西的厉害性。

我一边点头一边看眼前这些东西。

汉代大墓跨度四百年,形式虽不尽相同,但是大体通其汉家之礼。墓室用砖石封梁,总体上可以称得上是有功得爵,家有显赫之人的墓葬。

接着便是辨别其墓室大小和陪葬品的价值,有的大墓空旷,有的大墓富有而无名,每一座有钱人的墓地都被正野史记录,而后推广给后辈那些摸金走水,搬山卸岭的一众徒人。只要通读历史典籍周易风水,再随意拉帮结伙,组织个把人,可以说人人都能下得大墓。

但是有没有东西,找不找得到,就得看人的本事高低了。

但是眼下这些尸体,如果是盗墓贼的话,那就不那么幸运了。看他们的着装,几乎统一,残破的历史和已经掉色的衣料还能依稀联想到一点当年的经历。

法医来到以后,场地上所有人都停止了自己的工作,部分保护人员则清理了现场,并赶走了在此工作的工人。

我寻摸了一个带着口罩,但是臆想一下应该还挺好看的小姐姐,上前去打个招呼,套个近乎。

顺便看看能不能得到点专业知识,顺便给小哥的死做好心理准备,并准备在一分钟以内把我们两个人的前生后世都想清楚,想想怎么个私奔法,然后……

其实我想多了,人家小姐姐温柔地跟我说我只看死人,而且没空和你拍拖。接着几个人把尸体翻过来调过去地摆弄,然后抽出自己的大刀,仿佛杀猪一般,轻轻地划开了已经腐烂得不忍直视的尸体。

教授看了看博士小哥的脸色,摸了摸他的脉,顺便还给看了看血压和心脏的心率。然后看着我说:“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下次工作要多小心。”

我看着教授的脸,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嗓门大也不是我的错。再说了,博士小哥都三十几了,这点事都扛不住还考古呢?就这小体格,估计回家结婚也得死在第一夜的床上。

我假装跑出去吐,然后在周围放风撒气,然后在拐角的铁墙边胡乱尿一气。搞得在附近的黑衣小哥很不舒服,感觉这个地方占满了我的尿骚气。来回摆动身体,实在不想待下去了。

中午吃饭,我特地多吃了两碗,毕竟工作保住了不是。教授还挺惊讶,说你不是吐了吗,第一次看解刨居然还能吃得下饭。

中午午睡过后,法医同志送来了简单的尸捡报告,具体尸检也需要拿回北京,进行精密而确切的研究。

我有幸参加会议,现在教授身后―会场里唯一一个站着的人。尸检上说,这几具尸体按照其衣服和款式,初步判断是唐代的,而且衣服样式统一,至于何时何物的人,历史上的判断,就交给诸位教授了。

其次是简单介绍了尸身的长花情况。解刨以后,身体里长满了植物的根茎,而且是在其生前就于体内增长,约莫三天,人因痛痒,抓挠而死。

盗洞估计在下边,应该就在棺墩的一侧附近,这种花并非什么妖魔鬼怪,而是其受到的引诱之物不同。具体的事,如果深了探究,估计就在这个棺墩里了。

几个教授合起来估计都有五百岁了,还一阵谦虚,说什么何教授鼎鼎大名,德高望重,理应当头谋划。且几个人年纪阅历都不如教授,希望教授能主持大局。

教授没有半点含糊,说着就开始着手布置工作,首先是将棺墩拖出墓室,从露天处进行开封,虽然会损坏其中的器物和文物的价值,但是要好过工作人员因不注意,死在不防之中。万一是毒气,岂不是都要死在墓室里?

众人忍痛割爱,觉得有的事情总也不能两全其美,何不就地解决,以断后患。

现场彻底清理干净,众人用围栏围住一个十乘十的一块空地,还特地站在上风向上预备进行橇棺。

像我这种只能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也就是瞎操心的命,找个地方睡一觉,这几天累坏了,脚都磨出血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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