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您慢走。”杨建林看着男子转身走出几步后，心里一激动，大声喊了一声。“油条！”

高呼壮汉你要不要！要！要！要！油条打包我来一套。

在第一人买油条的时候，旁边就有几个人在一边围听着，经过杨建林这一声高喊，顿时又迎来了一批客人。

“还真是卖油条。”

“大哥，怎么卖的？”

这时不用刘雪生回答，旁边已经有人抢答了，“第一个人五分钱，现在是六分钱。”

“什么啊？这分明是坐地起价啊。”

“什么坐地起价，人家那是开张价。”

“得，六分就六分吧，先给俺来一根尝尝吧。”

“闻着挺香啊，给俺来两根。”

“好久没吃过油条了，上次吃的时候记得还是在赶庙会的时候，给俺包六个，带回家。”

刘雪生看到这么多人要买油条，一下子有些慌神了。炸油条的速度明显有些供应不上，好在这些人也愿意站着等，不过也有些等不了的就默默地掉头走了。

你一根他两根的，基本是油条刚出锅就卖了，中间从没断过，刘雪生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杨建林卖力的啪啪在案板上甩着面团，忙的是不亦乐乎。

一直忙到了太阳把街道房屋全都照亮时，刘雪生在案板上切着面团，中途实在是觉得杨建林太累了，就换了一下。第一份面团已经炸完了，目前这已经是第三份了，客人依旧还是陆续不断。

“油条！”杨建林时不时的会嚎上一嗓子，刚开始还能吓别人一跳，但现在看来，他一张嘴别人就已经知道他要喊什么了，也没人原地打激灵了。

有的大人带着小孩的，小孩听到后也有模有样的现学现喊。“油条！”

顿时惹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好不热闹。

“大爷，你总是这样喊，有点乏味了，咱换一句。”一位学生样貌的小年轻，站在摊子前对杨建林建议道。

“好。”杨建林应了一声，想了一会，大嘴一张，喊道。“油条！热油条！”

“哈哈哈，大爷您真逗。”小年轻顿时笑的捂起了肚子。

杨建林把锅里的油条夹出来，用油纸包好，递给了小年轻。“孩子，大爷没文化，没改革前都是喊口号，已经习惯了，也只能买啥喊啥，也喊不出来好听的句子。你是国家的花朵，要多多学习，努力成为国家的栋梁，千万别辜负了父母对你的期望，到时候你再教大爷怎么喊好听的句子，中不中？”

小年轻一脸严肃的看着杨建林，沉重的点了点头。“中。”

“好，下一位！”

小年轻脸色猛的一惊，呆愣了一会，随即又笑了起来，看着杨建林和刘雪生，咬了一口油条转身离开摊位，朝另一条街道走去。

一生中，我们会遇到许多人，他们的职业不同，背景不同，从而生活方式也会不同，但不论贵贱贫富，每个人都能说出一句教育你，或是让你感到深刻的话语，可能你会惊讶，排斥，不屑，意外。

接受与否，也只是你自己的决定。

其实人人都是你的一面镜子，别人看的到你，你却看不到自己，往往我们最不了解的人，可能就是我们自己。

有了同类，才可以互相提醒着彼此，而我们自己在这些人中从陌生到熟悉，再从熟悉到陌生，对他们，我们有亲情，有爱情，有友情。

剩下最后一团面团时，这时买油条的人少了一些，这些人有的是刚才路过看人多没买，现在回来买的，有的是听到吆喝和别人告知后才过来的。

还有第一位买油条的中年男子回来给了钱后，又买了三根回去了。

刘雪生和杨建林抽空也喝了口水，吃了根王秀娟准备的油条，虽然凉了失了酥脆的口感，但柔软的口感吃着也是另有一番美味。

刘雪生时不时的会往人群里看上一眼，听着他们的小声议论，提放着一些图谋不轨的人。现在他慢慢的发觉到，只要自己听一次别人的声音再看一眼那人长相，就不用再看那人了，从声音里就能分辨的出来，这些信息就像是缓存在了脑袋里了一样。

一些不满的议论，大部分都是那些眼红的摊贩说的，但也只是说个一两句而已，毕竟也没抢他们的生意。让刘雪生欣慰高兴的是，那些买了油条的人，没有一个说不好吃。

这让刘雪生感慨万千。“只要大众需要，我愿意服务。”

上辈子也有想去摆摊做生意的打算，毕竟一直上班工作也存不了多少钱，但也只是想法，始终到死他也没能实施出来。

记得刚毕业那会，自己在家还和哥哥开了一年的饭馆，哥哥是个厨师，做的菜特别好吃，刘雪生也有个很好的舌头，味觉一流，哥哥做的每道菜都要他负责先尝后上，自己也经常一副诸葛亮的架势看着瓶瓶罐罐的调料对哥哥指点一二，也经常跟哥哥学习炒菜，从而也练就了一些实打实的基础。

在农村开饭店，唯一不好的就是家里赊账的人太多了，乡里乡亲的也很难开口去要，到年末了，也只好关门了。

刘雪生每回想到这些，都会唏嘘好久。

“哎？在那。”

刘雪生正在案板上忙活，耳边从众多的声音中，突然听到了王秀娟的声音。扭头朝着那个方向一看，还真是她。“二婶！”

杨建林像是处于闭关状态似得，拿着筷子一门专注的翻着油条，连王秀娟怎么走到他身后的都不知道。

刘雪生想要告诉杨建林，见王秀娟打了一个不要的手势，自己也没叫他。

王秀娟站在杨建林的身后，看着他的后背，还有脖颈上的汗水，心里很不是滋味，眼睛烫烫的想哭，但前面围了好几位买油条的，自己一直努力的撑着眼皮子不哭，眼睛红红的看着杨建林卖了一根又一根的油条。

这两年来，她和他睡在同一张床，枕同一个枕头，盖同一条被子，他心里想的什么，王秀娟比任何人都清楚，甚至比他自己还要清楚。

自从大侄子回来后，他这才开始有了变化，变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变成了以前自己心中的那个杨建林。

“哎，您的油条，拿好了。”杨建林用油纸包好油条，递给了一位中年妇女，伸手竖起三根手指。“三毛钱。”

妇女给了钱，看了一眼杨建林的身后，问道。“哎，大哥，你身后那位是你媳妇吧？”

“啥？”杨建林一听，愣了一下没听懂，于是回头朝身后一看，发现王秀娟正两眼红彤彤的看着自己，顿时给吓了一跳，伸手急忙捂着胸口。“哎呦俺的娘类，你吓死俺了。”

杨建林眨了几下眼皮，看着王秀娟疑惑道。“不是？你是啥时候来的？”

王秀娟没说话，拿着手绢在杨建林的胸口擦了擦。“手上有油，别碰衣服上了，怪难洗的。”

“不是，俺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杨建林继续问道。

王秀娟拍了拍杨建林身上从炉子里飞出来落在衣服上的灰屑沫。“就刚刚。”

杨建林拿着油条问道。“你吃了没？俺这有油条。”

王秀娟伸手捋了捋杨建林的衣领，一副小女人的姿态。“吃了。”

“没事，不收你钱。”

王秀娟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打了一下杨建林的肩膀。“做生意还不忘了贫。”

杨建林两年多没对自己这么贫过了，这两年来他一直闷闷不乐，什么事也都不跟自己说，王秀娟看着也只能干着急。

王秀娟看着现在一脸咧嘴傻笑的杨建林，心里默默道，“俺的杨建林，你终于回来了。”

有些人会迷失自己，也会因为环境和其他因素的影响去选择变成别人，而人类，偏偏天生就有一种会模仿的天赋。

其实到了最后，我们的一生反而是在努力的找回自己，变回自己，成为真正的自己。要不都说人最难做，而这人，就是你自己。

刘雪生看着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合着你俩这是来撒狗粮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