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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撩佳人》第8章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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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来合一遍歌舞,陆诗酒却是当真没太走心。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绝不会好好把这支舞跳下来,便只是略略甩了甩袖子,转几个圈,便权当自己跳完了一整支舞。她瞧见一旁奏琴的柳缠烟脸色都不好了,也知道自己跳得委实不太能见人。

柳缠烟似是本想嘲讽她,话至嘴边却都说不出来,手下琴弦反而跟着按错了几次。

陆诗酒见她这般神色,倒是不以为意,还颇为怡然自乐地收回了水袖,轻飘飘道:“我觉得这般便也还可以了。不过柳姑娘的琴艺倒是着实有待精进,方才我见你指法……”

她话未说完,柳缠烟手下琴弦就是一颤。本维持着娇柔模样的柳缠烟再也板不住面色,张口就呛了回来:“妹妹还是先操心自己的舞吧!……倚红楼的花魁跳舞就跳成这般模样,若是在宴上也是如此,你是当真擎等着出丑?”

陆诗酒慢条斯理收拾着水袖,眼都不抬地答:“那你不是也没提前告诉我怀王妃是要我来跳舞么。你们都等着我出丑,我还不出丑给你们看,那多不好意思啊。”

柳缠烟朱唇开开合合几次,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她一双柳眉都要竖起来,陆诗酒就感觉到柳缠烟的目光狠狠瞪在自己身上。

陆诗酒有点懵。

唉不是吧,这柳姑娘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你不是想看我出洋相的嘛,现在这么恨铁不成钢的是要干嘛?

陆诗酒狐疑地望过去,就见柳缠烟欲言又止的,手底下的琴弦被她勾起来又按下去,反反复复,却半句话没说出来。

陆诗酒“啧”一声:“那我先走……”

“你等等。”柳缠烟喊住她。

陆诗酒有点不耐烦地转回身来看着她:“你要怎样?”

柳缠烟咳嗽一声:“你……你别太没心没肺的。怀王妃摆明了看你不顺眼,你仔细着些。”她浅浅的黛眉微微拢在一起,像是有些愁绪萦绕着:“今天这场宴会,宝阳公主也要来的,听旁人说,她性子直率,你若是受了委屈能让她瞧见,说不定还能回护你一二。”

这是在提点她了。怀王虽说会给她送名单来,但陆诗酒毕竟现在还没能看到,倒是真不知道宝阳公主也要来这赏荷宴。

……宝阳公主啊。

宝阳公主是王皇后的嫡亲女儿,更是一众公主里颇受宠爱的一个。身为公主,宝阳与怀王妃的感情只是泛泛,她又天性率真,便是不能帮上自己一把,想来也不会跟着怀王妃欺侮自己。

不过也真是难得,柳缠烟会来提点她?偎翠馆与倚红楼历来是相看两生厌,何况她们两人中间还隔了个怀王,本更该针锋相对才是。

陆诗酒眨眨眼睛:“那……谢谢?”

柳缠烟似是有一股气哽在了胸腔里,她又瞪过来一眼,把琴往前面一推,冷笑一声:“阿圆,送客。”

跟在她身边的小丫头阿圆便走过来请陆诗酒出去。陆诗酒往门外走的时候,好像还听到柳缠烟的喃喃自语:

“你怎么没蠢死呢。”

陆诗酒目不斜视,揉揉耳朵。

……啧。

==

怀王府的赏荷宴是个中规中矩的宴会。怀王妃不过依着惯例简单布置了水榭,几案次第排出了挺远,瓜果茶酒也被渐次端上了。只是此时湖中荷花也只是初开,并算不得盛放,景致非但不秾丽,反而还有些寡淡。

好在赴宴的贵人也不是真为了赏花而来,未及巳时,一台台的轿子已陆陆续续进了怀王府。

宝阳公主是来得颇早的一位。她没大摆公主的仪仗,但因为受宠,贵气还是不自觉便流露出来。天气和暖,宝阳公主便着了清凉的大袖纱罗衫,另揽了条长长的彩绘披帛,向着湖边水榭迤逦而来。

她与怀王妃互相道了好。这叔侄二人关系只是平平,宝阳公主也不耐烦奉承长辈,两人交谈几句,便各自散了。怀王妃去接待别家女眷,宝阳公主则去寻自己的手帕交。

宝阳公主身边自是不缺玩伴的,但她身为公主,同一般的世家小姐接触并不太多,与她相处得好的人就更少,洛佩川是少有的与宝阳公主脾气秉性意趣相投的人。这洛佩川是内阁武英殿大学士洛阁老的嫡亲孙女,今日也与母亲一同受邀赴宴。洛佩川今日穿着鹅黄衫裙,这会正提着裙子快步走到宝阳公主身边来,微微屈膝行了礼,朝她一笑:“你今儿来得倒早。”

宝阳公主在洛佩川面前素来没什么架子,与她挽了手臂走向湖畔:“难得出一次宫,可不得多在外面呆上一阵子。我这一路过来也没遇见洛夫人,你娘是没来吗?”

洛佩川撇撇嘴:“她打进怀王府来就一直在和别人应酬,我又不耐烦听这些,便自个儿跑过来等你了。你也知道,说是赏荷,可今儿这宴会还不是为了捧陈家那位五小姐,各家夫人都是来相看姑娘的。这要不是因为是怀王妃办的宴,我娘才不会带我来。”

宝阳公主点了点头。陈五小姐是怀王妃陈邦媛的侄女,眼看着到了议亲的年龄,怀王妃才为她办了这么场赏荷宴。这种功利性质极强的宴会并不能受到所有小姑娘们的欢迎,也难怪洛佩川觉得无聊。

宝阳公主道:“你娘也不急着把你嫁出去,今儿天气挺好的,你就好好赏赏花听听戏吧。”她顿了顿,又笑道,“不是说,我十八婶这次把京里有名的那两位头牌都请来了吗,想来单是歌舞就已颇为有趣了。”

“我知道我知道,”洛佩川压低声音,“是陆诗酒和柳缠烟,对吧?”她忽然捂了捂脸,有点羞涩,“我以前还没见过青楼女子,殿下,你说她们两个会不会……”

宝阳好笑地看着她:“会什么?和你府上的歌舞姬大概也没什么区别吧?再出名也不过是两个妓子罢了。”

“我娘说,妓子都是狐媚子,能把人魂魄勾了去的。那她们两个是不是会特别漂亮啊?”

“嗯……那可能吧。”

两个人手挽着手,渐渐走远了。

==

巳正时分,赏荷宴开始。

大锦朝并不严男女之大防,因而此次宴会虽是男女皆有,却也不过是在水榭里摆了屏风,女眷一侧,男客一侧,隔着屏风便能将两边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怀王不出席宴会,怀王妃主要接待女眷,便另从陈家出了个子弟来照顾男客,希望两边都不要怠慢到。

傅箫坐在席间,与几个同僚推杯换盏几次,面上还端着看似严肃认真的表情,仿佛来这一次宴会让他觉得无比荣幸一样。

“傅兄,上次游园的诗作小弟有幸拜读,探花郎果然文采斐然!”

“哪里哪里,拙作一篇,见笑了。”

——不,其实这篇我特别满意。

“傅兄,之前崔大人府上的宴会,你怎的没来?”

“偶感小恙,未能前去,傅某也深感遗憾。”

——不,其实我是装病的。我就是不想去。

“傅兄这一来,那些个姑娘们可都不错眼的盯着你呢,我等真是自愧弗如啊。”

“区区不才,承蒙大家抬爱了。”

——不,其实我知道自己这副皮相的确还挺耐看。不然那位陆姑娘不会看见我就红脸的。

傅箫端着酒杯,温和地笑。他与旁人又寒暄了几句,见基本的礼数已经尽到,便借口不胜酒力,停下了应酬。

不远处是怀王府豢养的歌姬正和着琴音哼唱着不知什么小调,傅箫盯着那歌姬看了几眼,发现委实没有陆诗酒好看,便又收回了目光,专心致志举箸夹菜。

……这道蓑衣黄瓜有点辣。

自打夹起了第一块黄瓜,傅箫手中的筷子就再未停过。他一边用膳,一边在心里点评怀王府的菜色,总算还知道今日他是为了能看陆诗酒一眼才来的,便还不太甘愿地分了点神在水榭正中的空地上,等着看是不是那些歌姬退下之后陆诗酒就出现了。

第一批歌姬退下,又上来一批着薄纱的舞姬。

舞姬舞罢离去,又有几个歌姬上来。

就是没有陆诗酒。

傅箫百无聊赖地听着同僚的高谈阔论,又不得不时不时附和几句,珍馐美馔这时候都仿佛失了滋味。他偶尔走神听一下屏风那侧女眷们的谈话,发现无非是些针黹女工、胭脂水粉,那些大家的夫人小姐还偏偏要在句句话语里都打着机锋,更令他觉得无趣。

屏风两侧这些人,可是这京城里最为尊贵的人物了。他们本应当是大锦朝最见识卓著、胸怀开阔的,最能令国祚延绵的一批人。

……就只是这般模样。

傅箫在心里叹口气,筷子一伸,又夹了一块荷包里脊。这道荷包里脊倒是火候很够,金黄酥脆的皮包裹着鲜嫩的里脊馅,傅箫尝了一口,顿觉满意。

他吃得尽兴,正欲夹起第二块里脊时,忽然听见屏风那侧的怀王妃笑道:

“我府上的歌舞姬姿色技艺皆是平平,只让她们唱这些个曲子,也没甚意思。”

知道这是要请那两位头牌出场了,屏风两侧的客人面上虽不显期待,却都各自竖了耳朵听怀王妃讲话。

怀王妃也不卖关子,再开口时脸上还带着笑意:“都说倚红楼与偎翠馆的两位头牌乃是天仙下凡,那今儿咱们且看看天仙歌舞时是怎样的美景吧。”

她伸出手轻轻击两下掌,便有两个姑娘一人执水袖,一人捧琴,皆迈着款款玉步,摇摇曳曳走到水榭前的空地上来。

正是陆诗酒与柳缠烟。

这两位姑娘一出来,满座宾客都停下了谈话,端等着看这难得一见的头牌会是怎样的风采。

傅箫刚又夹了块里脊,这会也停了箸,抬眼看过去。

那个瘦瘦弱弱的正在调弦的姑娘应当就是柳缠烟了,站在她前面的就是陆姑娘……陆姑娘好像瘦了一点,脸色似乎也不是特别好?

……生病了吗?

虽然水绿堆纱裙穿在陆姑娘身上也很合适,秀气又大方,但是陆姑娘好像还是更适合色彩明艳的衣裙……

傅箫正琢磨着,没料到本低头理着水袖的陆诗酒对他的目光似有所感,竟也抬头回望了过来。

……陆姑娘看我了。

傅箫仍端着一本正经的表情,但却有些紧张地轻咳一声,迅速挺直了背。他一时之间竟已品不出方才口中那块里脊的味道,之前琢磨的那些事情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陆诗酒只是向他轻轻笑一笑,便又低下头,专心打理起水袖了。

傅箫不动声色地举起筷子,耳朵尖悄悄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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