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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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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奉堂外的雪已经下了有一个时辰了,地上铺了一层打底的白色,纯粹的一尘不染。

袁郁跪坐在一旁的蒲团上,凝神看着绎儿手中的白色纸钱和银亮的元宝在火盆中化为黑色的蝴蝶,随着上旋的空气翩翩纷飞。

绎儿换了一身汉装,白色的孝衣在灰暗的屋子里显得格外醒目。她垂着眼帘,沉默了片晌,只是淡淡道:“去给你爹爹上柱香吧。”

袁郁小声应了一句,向着袁崇焕的神主磕了三个头,缓缓起身,动作轻巧的仿佛担心会不小心打扰了屋子里的亡灵。她依言取过供案上的香,在供烛上点着了,恭敬的插进了香炉里。

绎儿将手里的最后一叠冥钱放进了火盆中,长出了口气黯黯道:“如果你爹爹还在世,看见你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欣慰。”

“没有姐姐,哪有郁儿呢?”袁郁复又低下身来,将小脸靠在了绎儿的肩上,环臂抱住了她,“姐姐,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我爹爹么?”

绎儿拉过袁郁的手,牵着她坐下,仰脸看了看赵祺和赵率教的神主,有点伤感:“不是。今天是十一月初四,是我的丈夫和公爹的忌日。”

袁郁对于这段过往并不清楚,不由得发疑:“弘哥哥不是活着么?”

绎儿张了张嘴,不知道当如何向她解释这中间的种种,犹犹豫豫道:“你弘哥哥和我并没有夫妻的名分,有缘无份罢了。”

如此模糊的解释让袁郁无法完全明了,于是追问道:“名分?”

绎儿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对,我和他有情有缘,却没有名分。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天梧师父会叫我‘少夫人’么?”

“是啊。”袁郁疑惑的颔首道,“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天梧师父是我夫君的部下,夫(电脑小说站http://www.16k.cn更新最快)君临终前嘱咐他代为守护我。”绎儿望着赵祺的神主,眼眶不由得湿润了,“他总是这样……总是很照顾我……”

袁郁顺着她的目光将自己的视线定格在赵祺的神主上,已然明白了一些,抬手点着了三柱香,凝神拜了拜,插入香炉中:“姐夫,你已经仙去多时,妹妹没有见过你,为你上一柱香,求你多多保佑绎姐姐安康。”

绎儿眼圈一红,揽过袁郁柔弱的肩,哽咽道:“难为你总是为姐姐着想。”

袁郁取下衣襟上的手绢,心疼的要去为绎儿擦拭将要溢出的泪水,不想窗外的一阵风起,手绢一时没抓牢,蓦地飘落在了地板上,翻飞了几下,落在了一旁的长明灯脚下。她慌忙起身去捡,伸手下去,居然摸到了一块硬梆梆的东西,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绎儿闻声也起身移步过去,但见袁郁的手绢下,静静的躺着一个银质的妆刀三雀,禁不住怔在了原地。

“姐姐……”袁郁弯腰捡了起来,展开在掌心里细看,“这是什么?好漂亮。”

美丽的鹄又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不知道悲喜交加,颤抖着伸出手接过来,抚摸着上面的花纹道:“看来,她来过了……”

“姐姐,你说谁?谁来过了?”袁郁一头雾水。

绎儿扭头向何可纲的神主边看去,眼神中闪现出分外的惊喜。

何可纲的神主前,原先微弱的长明灯变得明亮起来,那一点火光在满满的灯油中一点一点的扩大开来,显然是有人特意加了灯油。

“郁妹,你快去,去把天梧师父喊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问他。”绎儿冷不丁推了还在发愣的袁郁一把,“快去!”

袁郁懵懵懂懂地被她推出门去,唯留下她一个人孤独的矗立在供奉堂中,回望着何可纲的神主。

“何叔叔,如果我没有猜错,小芸妹妹应该已经来看过你了。”绎儿一边喃喃,一边控制不住流下眼泪来,“你心里一定很开心吧,你们父女终于团圆了……”

她自言自语的说着,眼前浮现出何可纲未曾逝去的容颜,那份爽朗的笑,坚毅的神情,还有那份疼爱的抚摸,温暖的手,耳边不时回响起何可纲的笑声:“你这个小祸头子啊!哈哈哈……”

“何叔叔……”她努力的让自己的嘴角往上扬着,“你说过,绎儿要坚强的,绎儿不能在外人面前流眼泪……”

她正在伤感出神,忽得门口一阵脚步声响起,带着一阵劲风进了门来,引得她回身道:“天梧师父……”

可她面前立着分明是一个姑娘,一身素色的高丽装束,一双沉静的大眼睛即使是面对这样的不速之客,仍然充满了镇定。

绎儿的唇角不觉得抽*动了一下,刚开口道:“你……”

“打扰了,请问天梧师父在哪里?”那姑娘清冷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她的脸庞。

“他在禅房上早课,还没散。你……可以等他一会儿,我已经让人去叫他了。”绎儿沉了口气,柔声道。

那姑娘点点头,于是低头弯腰在地上寻找着什么,样子甚是焦急。

绎儿本能的将手中的妆刀三雀藏得深深的,生怕她因为找到了失物而早早的离开自己:“你……是在找东西么?”

那姑娘半直起身子点点头:“是。”

“是很重要的东西么?”绎儿试探着问。

“嗯。”那姑娘应了一声。

“或许,我可以帮你……”绎儿往前迈了两步。

“不用了。”那姑娘警惕的抬头看了看她,目光冷冷的。

绎儿只得收紧了步子,站在那处看她弯腰的侧影。

那姑娘找了片刻,却一无所获,神情多出了几分沮丧,夹带着不甘心,又回到供奉神主的一头耐心找起来。

绎儿犹豫着该不该把妆刀三雀拿出来,小心地挪着身子让开空档让她用心找寻失物,不想后脚跟正撞在刚才火盆沿,被烫得一个趔趄,向后摔去:“啊……”

“小心!”那姑娘身手很快,说话间,人已经到了绎儿身畔,一抬手正架住了她的腰。

绎儿一怔,脸色一时尴尬起来,因为她清楚的感觉到了那姑娘的手正摸到了她反翦在身后的妆刀三雀。

那姑娘的神情也惊的一变,紧跟着用力地攥住了她的手,翻到面前。

银色的妆刀三雀在两人的面前如同被定格,收敛了穿梭的时空,让人的呼吸也停滞了。

“这是什么?”那姑娘不由得有些愤怒。

“我……”

“你明明捡到了,为什么不拿出来?”那姑娘打断她的解释,眼神充满了质问,“还给我!”

绎儿执着着不放:“请等一下。我有话说。”

“捡到了别人的东西,不知道交还,还有什么可说的?”那姑娘用力争夺着,“快点放手!”

绎儿坚持着不松手:“你叫何婉芸对不对?你的父亲是大明朝的何可纲将军,对不对?你父亲去世后,你流落朝鲜,还有一个朝鲜名字叫芸娘,对不对?”

那姑娘蓦地被她的一连串发问怔住了,瞠圆了雁眸盯着绎儿的眼睛,一时不知所措。

“这妆刀三雀是你父亲出使朝鲜带回来的,原有两个,一个是海东青的,一个是鹄纹的。对不对?”绎儿含着眼泪说道,“你回答我?对不对?”

“你怎么会知道?”那姑娘一把狠狠的甩开她的手,带着哽咽的声音道。

绎儿将手中的妆刀三雀递到她的面前,强忍住不断夺眶而出的泪水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那个海东青的妆刀,在关宁铁骑的少主手上……”

“不要跟我提关宁铁骑!”何婉芸听见“关宁铁骑”四个字,顿时咬牙切齿尖利的叫起来,“不要跟我提祖家的人!”

“芸妹妹……”绎儿全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激烈反应。

“谁是你的芸妹妹!我不认识你!你是谁?”何婉芸大声叫道。

“我……”绎儿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的名字,她唯恐再刺激到何婉芸布满伤痕的心,“我是……”

“少夫人,你叫我?”天梧和袁郁恰好这时进来,看见眼前的一幕,傻在了原地,“这是……”

“把妆刀还给我!”何婉芸恨恨地盯着绎儿喝道,“我不想跟你纠缠!”

“何姑娘……”天梧小心翼翼的开口解劝,“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误会坐下来说。”

“谁跟她是自己人?”何婉芸咬牙道。

“怎么?你还不知道她是谁么?”天梧以为她们两早已经亮明了各自的身份,“她是祖家的三小姐,就是……”

“祖家的三小姐?哼!”何婉芸冷笑一声,将眼神向着绎儿剜过去,“我单知道她是辫子军汉军正黄旗的祖佳氏,我单知道她是堂堂肃亲王的宠妃,怎么还跟杀千刀的祖家有关系么?”

绎儿的心冷不防被她一席尖酸的嘲讽之言深深刺中了,翻绞着一阵阵刺痛,这份痛让她的呼吸一窒,居然发不出声来。

“何姑娘,我想你是误会了。”天梧解释道,“其实少夫人她……”

“你还喊她作少夫人么?”何婉芸打断道,“她的丈夫被辫子军所杀,她却不思报仇,和杀夫仇人同床共枕,如胶似漆。你不问她,她配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中伤我姐姐?”袁郁忍不住质问道,一张小脸气得通红。

“中伤?”何婉芸剑一样的目光直射向绎儿,带着轻蔑的意味轻撩嘴角,“你让她自己说,我哪一点中伤她了?”

袁郁一心维护着绎儿,不由得带着孩子气执拗道:“不许你这样说我姐姐!我姐姐吃得苦受得罪都是为了我,你想怎样,冲我来好了。”

何婉芸轻嗤一声,抬手指着绎儿点道:“她分明是贪生怕死,不过跟你说说,你竟信她的鬼话?她是肃亲王的宠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能有什么苦吃,什么罪受!”

“你未亲眼见到,凭什么这样说?”袁郁咬着嘴唇气呼呼道。

“凭她祖家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卖友求荣的卑鄙小人!”何婉芸神经质一般的大叫着,心底压抑已久的痛恨此时再也无法自持,一径爆发出来,“我爹就是信了祖家的人,才会死得那么惨!欺骗我爹,拿我爹的命来换荣华富贵,你们祖家倒是挺安心。现在还嫌不够,还要帮着自己的新主子去灭朝鲜。连个女人都能和杀夫仇人睡在一个榻上,丝毫不觉得羞耻。这样的人家,你给我一个信任的理由!”

“你胡说!”袁郁本能的排斥她所说的一切,而内心里已然被这些尘封了多年的往事打乱了平静,曾经充满杀戮的童年记忆事隔多年又被翻了出来,血淋淋的让她恐惧。

绎儿看着袁郁单薄的身子微微发颤,便知她的情绪已经难以控制了,连忙将她拉到身边,温言对何婉芸道:“芸妹妹,何叔叔的殉国中间虽有隐情,但也的确是祖家亏欠了你。如果你愿意……”

何婉芸只断喝一声,不容置哙道:“少用这些假惺惺的手段做样子,我可不是你。”

“芸妹妹……”

“不要叫我芸妹妹,我不是你妹妹!”何婉芸再次大声强调着,“祖家与我有杀父之仇,我一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何婉芸话音方落,但听身侧一声脆响,何可纲的神主应声坠落下地。

绎儿离得近,眼疾手快,紧移两步便伸手接下了。不及她细看,何婉芸的手已经到了近前,狠狠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喝道:“不许你碰我爹爹!”

“你冷静一点!”绎儿努力平了气息劝道。

“你放手!放开!”何婉芸整个人扑在绎儿拿着神主的手臂上,把能用的力气一径用了上去,“不许你碰他!不许你碰他!”

绎儿不及说话,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天梧惊叫道:“何姑娘!”

何婉芸不知何时已将腰间的匕首拔了出来,带着无比的愤怒和血海深仇,向着绎儿刺去。

绎儿赖是身手敏捷才晃身躲过了第一刀,不待缓过劲来,第二刀又带着劲风扑面而来。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绎儿全不知自己究竟躲了多少刀,她指望着能让这吃尽苦头的妹妹将心里的怨和恨发泄出来,弥补祖家的罪过。纵使她很清楚,何可纲的死是为了成全祖大寿的诈降之计,也是他自己慎重选择的归宿,可是误会已经很难消释了,因为在所有人的眼里,手刃何可纲的是祖家的人,只这一笔,就抹杀了一切。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连躲都显得很苍白无力,血债血偿,不管真相究竟是怎样的,都不能改变婉芸心里的恨还有失去父亲的痛苦。如果自己的血可以让婉芸受伤的心愈合一些,就算是替祖家赎去了罪过吧。于是乎,她面对婉芸再次刺来的刀,决然放弃了闪躲的机会,任凭闪着寒光的刀刃刺向自己的胸膛。

婉芸的匕首径直的刺了过去,面对绎儿放弃躲闪的举动,她的唇角扬起了笑意,分明已经看见了她倒在自己的刀下,为死去的父亲偿了命。

冷不防一个人影横空杀了出来,挡在了两人的中间,用她瘦小的身量挡在了绎儿的前面。

匕首的剑刃深深地陷入她的身体,血还没来及溢出来,她已经软软地滑了下去。

绎儿发疯似的大叫起来,一把架住了她软下去的身子:“郁妹!郁妹……郁妹……”

袁郁原本粉色的小脸蓦地煞白了一片,蜷在绎儿的臂弯里断断续续哭道:“我不要你死……姐姐……我不要你死……”

绎儿握着她的小手,惶恐不已,带着无比的愤恨看着面前已经被吓得不知所措的何婉芸喉道:“她只是一个孩子,她的命有多重要,你知道吗?你就是杀我一千次一万次我都不会怪你!你有仇恨,可内里的隐情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也不愿意给我解释的机会。何叔叔的死,你以为我愿意看到,你以为祖家的人当真下得去这个手吗?乘我还没后悔,你快点走!走——”

何婉芸一时懵在了原地,天梧缓过神来用力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

与此同时,原本身子嬴弱的袁郁已经昏厥了过去,看着她被血浸透的胸口,绎儿的心好像被一片片的撕裂了,痛不欲生,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力气,再三的用劲也无法站起身来。

她不知道是如何将受伤的袁郁带回了王府,又是怎样看着御医为她疗伤敷药,整个人仿若没有了灵魂,只剩下一个躯壳。她唯有紧紧地握住袁郁苍白的小手,感觉着她是温暖还是冰凉。她的心里全是愧疚,对袁崇焕的愧疚,反反复复的谴责在她的心上不断的堆砌起来,让她无法从痛苦中抽身,越陷越深。她没有了疲劳,也忘记了饥饿,所有的一切都被她遗忘在了脑后,她的世界只有一个袁郁。

经过御医的处理,好在刀口偏了一些,没有伤及袁郁的性命,但是过度的流血也伤了原气,三两天的功夫也不可能有很大的起色。绎儿分明知道了,却无法让自己的心放松一点点,在她的心里,袁郁即使只是磕着碰着,都是自己的失职,又何况是受这样的伤害。

她就这样熬着,这样守着,直到自己因为过度的伤心和虚弱倒下去,眼前仍然是袁郁的苍白面孔。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严寒的冬天终于如期到来了。

雪停的时候,已经到了腊月里,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着储备春节的应节用品,于是大街上也一改前些时日的冷清,变得热闹起来。

豪格牵着富绶的小手,在热闹的街市上一步一滑的走着,厚重的皮毛端罩和暖耳手抄让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形变得很臃肿。

富绶的身量又长了一些,个子已经快到豪格的腰了,此时摇着父亲的手,撒娇样子的笑着:“阿玛,你就给我买一只海东青吧——”

“你又不打猎,要这个做什么?”豪格一边笑着,一边腾出另一只手去看一旁货摊上的新奇玩意。

“我先训着,等开春皇玛法围猎的时候,我带着去。”富绶很是认真。

“你还小呢,先把弓箭练好了才能去围场。”

“我长大了!”富绶觉得被小看了,很是不爽利,故意放大了声音强调。

豪格听着他格外强调的口气,不由得觉得可爱,于是转脸道:“个子长高就算长大了?”

“我三岁了!我已经三岁了!”富绶嘟着嘴,虎着小脸,有点生气。

“哈哈哈……”豪格禁不住笑起来,回身将手按在他的小脑袋上,爱怜的抚了抚,“等你什么时候能用桑木弓射箭赢过你两个阿哥,阿玛就送你一只海东青。”

“谁耍赖谁是小狗!”富绶大喜过望之余,生怕父亲会反悔,连忙赌咒道。

“好!”豪格笑着牵过他的手,父子两相视一笑,继而蹲下身子望着儿子道,“绶儿,你说,阿玛和额娘你更喜欢谁?”

富绶不假思索道:“额娘。”

豪格故意虎起脸来:“阿玛对你不好么?”

“不是。因为阿玛老是在外面打仗,都不在家陪我玩。”富绶有点委屈,“每次阿玛出征,额娘总是很担心很难过,只有绶儿和她在一起,她才会开心一点。阿玛有好几个福晋,可是额娘只有我和瑞格儿两个,我要是说喜欢阿玛,额娘会伤心的。”

豪格的心底没来有的酸了一下,张开手揽了揽儿子瘦小的肩膀,点点头:“嗯。说的好。所以,阿玛不在家的时候,你要照顾好额娘。听见没有?”

“嗯。”富绶努力地点点头,想了一下又道,“阿玛,其实绶儿也很喜欢你的。”

豪格用力抱了抱富绶的小身量,温柔的说道:“阿玛知道,绶儿是个好孩子。”

富绶伸出小手来,捧着父亲的脸,认真的看着:“阿玛,你可不可以不去朝鲜?”

豪格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无法给儿子期望的回答,于是顾左右言他:“绶儿,你知道你小姨喜欢什么东西么?”

富绶摇摇头,有点失望和疑惑:“不知道。”

“你小姨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了,我们是不是该为她庆祝一下,送一个小礼物给她?”豪格直起身子,有点迷惘地看着街市上琳琅满目的东西,不知道从何下手。

富绶也顺着父亲迷惘的目光往街市上漫无目标的看去,突然撒开父亲的手,往不远处的一个摊子上奔去。

豪格紧跟着提步过去,只见富绶踮着脚尖,微微向摊子上猴着,抓了一个瓷娃娃高高举过头顶道:“阿玛!阿玛,这个送小姨好不好?”

豪格接过他手里虎头虎脑的瓷娃娃,哑然笑道:“这个是栓娃娃,不可以送给小姨的。”

“哦。”富绶有点沮丧,看着豪格手中将要放回去的瓷娃娃,突然伸出小手攥紧了豪格的胳膊,“阿玛,不送小姨,可以送额娘啊。额娘照顾小姨,也很累的。”

豪格心下一动,又将虎头虎脑的瓷娃娃捧回了面前,仔细看着。

“阿玛!买嘛买嘛!”富绶跳着脚叫着,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式。

豪格刚丢了眼神让身畔德希付钱,便看见富绶又往前面的摊子跑去了,一路兴奋地叫着:“那边的面人好漂亮!阿玛,你快看啊!我要那个!那个锦马超!”

豪格哭笑不得跟过去道:“你是在给自己挑么?”

富绶一手抓着两个五彩的面人,转过脸来,将另一只手上的面人递过来:“没有啊,我还在给阿玛挑!你看你看!这个像不像额娘?”

他的小手里擎着一个戎装披挂的穆桂英,俊俏的脸庞,顾盼的神情,透着皎皎英气,让豪格不经想起绎儿曾经的戎马岁月,这眉眼就好像当年的她一样,那么恣意,这一点红唇,就好像她沉默的样子,那么坚决,这一切都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了。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是因为自己么?原来她早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模样了,自己居然一直没有察觉到。

一场一场的战争,一场一场的生死别离,他总是以胜利者的喜悦回到家里,兴奋地炫耀着自己的功勋,却完全没有考虑到她的心情。他对她的爱和宠溺,原只是他自己的陶醉,哪怕将她按在身下,她也不过是默默地看着自己,勉强周旋罢了。他只顾着自己,却没有着意过她的心情,还有她心底的痛。

豪格正在出神,忽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近,在他的身畔止住了。

“王爷,皇上有旨,着您立刻进宫议事。”来人下马行礼道。

“哦,什么事情?”豪格似乎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不紧不慢道。

“最新的军报,鸭绿江已经结冰了。”来人点到即止。

德希藏不住心里的话,有些叹惜的意味说道:“今年的春节,怕是不能在家里过了。”

豪格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只长舒了一口气,将目光停留在了街市的消失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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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早点传上来的,这两天都在全国哀悼,估计大家也没有心情看,所以就没有传。

中午的时候想传,结果大概是网站维护,上不去,只好作罢。

虽然今天是汶川地震哀悼的最后一点,但是,我觉得,这个事情值得我们永远纪念。

愿生者坚强,逝者安息!<!--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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