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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歌江湖》第86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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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三,清晨。

天已大亮,几辆载着棺材的木头车缓缓行驶在寂静的长街上,车声辚辚,惊动了周围零星的路人。

七八个汉子推着木头车,早已汗流浃背,旁边一个生意人打扮的中年男人不停催促他们动作快一点。

刚入安阳的卫成言和杜五相顾一眼,卫成言使了个眼色,杜五走向那个中年男人,拱了一下手,问道:“这位老板,怎么大清早地运送这么多口棺材啊!”

中年男人转过头来,看向杜五,边走边乐呵,“当然是死的人多啊!”

中年男人个子不高,圆盘脸,眼睛不大,却骨碌碌转着,一脸精明相,本是做死人生意的,只要有死人就能赚钱,何况死的人越多,自然赚得更多,眼下心情实在大好。

杜五皱了一下眉,问道:“莫非是瘟疫?”

中年男人摇头,压低声音,“不是,是寻仇。也不知晏家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据来我家买棺材的晏家下人说,昨天半夜来了十多个人,见人就杀,扬言要将晏家上下全部杀光。也不知具体怎么回事,之前晏家姑娘本来身中剧毒,后来也跟着断了气。”

卫成言心中一紧,插言道:“你说的是哪个晏家?”

中年男人闻言,目光转向卫成言,见玉冠束发的他,身穿一袭白色云纹长衫,是个极为英俊挺拔的年轻人。

他瞧这年轻后生风度翩翩的,眼生得很,嘿嘿笑道:“小兄弟,你连晏家都不知道,应该是外地来的吧?”

杜五在一边解释:“我家少爷是安阳人,只是从小就离开这里去拜师学艺了,今天才回来,所以对这里的情况不太了解。”

中年男人颔首笑道:“怪不得了!其实这偌大的安阳现在就两个晏家,实际原本是一家,因晏家上几代都是皇商,到这辈虽不是皇商了,但还是很有钱的。晏家老父死后,两兄弟为了家产早分了家,而且各住东西。老大晏安没多大本事,又好赌,家产有多少败多少。老二晏齐头脑好,生意越做越大,财富也越来越多,成了安阳首富。”

杜五追问道:“那死人的是老大家还是老二家?”

中年男人怜悯地摇头,“是老二晏齐家啊!他的妻子才走没几个月,现在女儿又去了。据说他第一任妻子也是过门没多久就被火烧死了,也不知是不是他八字刑克妻女,要不然简直也太邪门了。”

卫成言怔在原地,杜五轻轻唤道:“少爷?”

卫成言回过神来,快步上前,急急问道:“晏齐的女儿叫什么?”

“好像叫什么歌的。对了,我记起来了,是叫云歌。上个月逍遥王还看上她,想要聘她做儿媳妇,给晏家下了聘礼的。这事安阳没几个不知道的!”

“晏云歌?”卫成言脑子一轰,嘴里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是她!斐绍桓不可能会让她出事的!”

杜五见卫成言面色苍白,关切道:“少爷?您没事吧?”

卫成言眉一蹙,问道:“她家在哪?”

中年男人笑,“我这不就是送棺材到晏家,小兄弟可以跟我去看看。喏,前面就快到了。”

杜五道:“少爷,我们……”

卫成言马上将手里的包袱塞进杜五手里,“你先回去报平安,我确认了事情之后就会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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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宅四周挂了白幡,大堂之中的灯火未灭,除了风起时吹得白幡微微响动之外,整个大堂内弥漫着一股死亡的寂静。

大堂正中央摆着一副上好的棺材,棺内铺着锦缎,里面一个身穿月白色衣裙的美丽少女闭目仰卧着,少女如云般的秀发披散在身前,乌黑亮泽,更衬得她的肤色苍白如雪。

大堂左右横七竖八摆着十几具尸体,基本都是家丁和护卫打扮,因为没有棺材收殓,暂时只能这样。

晏齐闭着眼,表情木然,一动不动地靠在棺木旁,仿佛入了定。

赵管家匆匆来报:“老爷,棺材送来了!”

晏齐眼唇紧闭,一点反应也没有,赵管家不得不提高嗓门,“老爷,棺材送来了!”

晏齐睁开眼,摆手,“让他们帮忙装殓这些人,然后把剩下的银子付了吧!”

卫成言跟着做棺材生意的中年男人进来,径自往中央走去,目光落在棺材里少女的脸庞之上,确认了里面躺的果真是他魂牵梦萦的人,他浑身一颤,几乎站立不稳。

晏齐乍见这陌生的白衣少年,心中生疑,“你是哪位?”

卫成言双手握拳,一股强烈的伤感在胸口涌动,他眼眶一热,就要落下泪来,却拼命忍住,躬身道:“晏伯父,在下卫成言,是晏姑娘的朋友。”

晏齐忽然怔住,不敢置信道:“你姓卫?你是逍遥王的长子?”

卫成言轻轻“嗯”了一声,红着眼道:“如果我早一天赶回来就好了……”

晏齐眼角的肌肉抽搐一下,忙躬身行礼,卫成言拦住:“晏伯父,不必多礼。”

晏齐有些心虚,强作镇定,“是小女没福气,还请世子将王爷送来的聘礼今天一并带回去。”

卫成言想起那中年男人说过这事,这才把先前家书中父亲提及给他相了一门亲事,等他回来行了冠礼就办婚事之类,零零总总给串了起来,不由恍然大悟。

若是晏云歌平安无事,她有可能会嫁给自己!

想到这里,卫成言心中充满了懊悔,眼泪不觉流下。

晏齐见状,倒不知该劝还是该当做视而不见,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卫成言突然目注晏齐,“到底是什么人伤了晏姑娘?”

晏齐假装抹了一下眼睛,“云歌是被碧落神教的人伤了,虽然伤口不深,但对方在剑上抹了剧毒。王爷也曾请了两位御医来看过,说是毒已攻心,让我准备后事。”

卫成言咬牙切齿,“又是碧落神教!”

语声一顿,继续问道:“晏伯父,我怎么没看见斐绍桓?晏姑娘出了事,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晏齐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女儿和斐绍桓完全没有提过卫成言,甚至斐绍桓可能也完全没有考虑到卫成言会突然出现,他有些紧张地道:“你也认得绍桓啊?”

“恩。我知道他和晏姑娘的关系非同一般,他的武功高强,如果有他在,晏姑娘不应该会出事。斐绍桓的人现在又在哪里?”卫成言质问道。

晏齐沉吟了一会,这次也本是借着女儿中毒一事将计就计逼逍遥王放弃结亲,为了避免打乱计划,他只能硬着头皮照着斐绍桓先前交代的解释一番,“绍桓不肯放弃,这几天坚持用内力给云歌逼毒,哪知昨夜他正给云歌逼毒的时候,碧落神教的十多个人突然闯了进来,这一惊扰之下,绍桓不仅前功尽弃,而且气血逆流导致走火入魔。他和派来刺杀的头目打了起来,后来却不知下落,生死未卜。”

“原来如此。”这样倒是说得通了。

这时,赵管家又过来了,低着腰汇报:“老爷,除了管厨房的徐婶和剩下的五名护卫,其他家仆都已分发了银两,遣散完了。本来张妈不肯离开,她说看着小姐长大的,非要送小姐最后一程,小的也劝走了。”

晏齐点点头,“走了得好,省得连累他们。老赵,等头七过后,你也和徐婶离开吧!”

赵管家跪倒在地,“老爷,小的要跟着您。”

晏齐摇头,“除了剩下的护卫,我身边不能再跟着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人,这里躺着的人就是血的教训。我会给够你养老的钱,这样你不必忧心日后的生计问题。”

赵管家老泪纵横,“老爷……”

晏齐闭了一下眼睛,沉声道:“我意已决,起来吧,老赵。这几天还得辛苦你了!家里的一些古董字画你好好清点一下,到时候和我对一下单子,在这几天内能卖的都卖了。”

赵管家颤声道:“那其余的东西和这宅子老爷是否也打算卖了?”

晏齐思量片刻,摇头,“不必了。这些都留给我大哥,随他如何处置,也算是我这个做弟弟的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了,让他好自为之吧!”

赵管家领命离去,卫成言立刻问道:“晏伯父要离开安阳?”

晏齐脸色黯然,“安阳实在是个伤心之地,我打算回内子的家乡养老。”

卫成言紧盯着棺木中的少女,“晏伯父打算将晏姑娘葬在哪里?”

晏齐缓缓道:“我准备将她母亲的坟一道迁回家乡,所以,火葬之后带她和她母亲一起离开。”

火葬?一听安阳连个悼念的地方都没有,卫成言急道:“不知道伯母家乡在哪?”

晏齐叹息道:“在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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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月楼外,一个花枝招展的胖女人送走了几位常客,正要进去,转头无意瞥见一位少年在门外徘徊,她目光一亮,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少年生得眉清目秀,一脸书卷气,身上穿的蓝衣面料上乘,腰间系着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胖女人有个毛病,就是但凡看见有钱人,尤其是年轻的公子就走不动路。

她盯着蓝衣少年半晌,看对方面色窘急,又有些犹豫的样子,忍不住掩嘴一笑。

这动作若让一个美丽少女做起来,肯定是赏心悦目,但这胖女人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道缝,脸上打的粉都扑簌直落,却让人有些吃不消。

胖女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又对蓝衣少年抛了个媚眼,“公子是第一次到这里来的吧!”

蓝衣少年呆站在那里,轻咳一声,“我……我是……”

胖女人截口道:“我叫芳芳,公子的来意我很明白。”

蓝衣少年一怔,“你很明白?”

芳芳冲他暧昧地眨了眨眼,上前去拉蓝衣少年的胳膊,蓝衣少年忙推开对方,皱着眉头道:“大庭广众拉拉扯扯,有辱斯文。”

芳芳闻言大笑,心道:原来是个书呆子。

芳芳又动手强行去拉蓝衣少年,实则暗中试探,没想到那蓝衣少年真的只是个书呆子,手无缚鸡之力似的,一把就被她推进了醉月楼中。

芳芳得意一笑,“公子不要害羞!别楞在门外头,有什么话到屋里来说,就不会辱没斯文了。”

蓝衣少年冷不防被推了进去,见里面许多姑娘盯着他瞧,有些手足无措,完全像是第一次见识这种阵仗,仿佛吓坏了似的,拔腿就要往外面逃,偏偏芳芳的身躯庞大,一座肉山似地堵在了门口。

他哀叹一声,苦着脸道:“我只是替一位素不相识的朋友来的,他当时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临终前托我来醉月楼给一位姓唐的带个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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