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婷回到房间，蹑手蹑脚地掩上门，她按捺不住自己欣喜的心情从兜里掏出那个丝绒盒子，当着林煜涵的面，她不好意思看。而现在，她终于可以尽情地欣赏了。苏雅婷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欣喜的不是黄色缎子上面卧着的那个奶白色玉镯，而是林煜涵的心里还装着自己。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感觉到被父亲心里装着的滋味竟是如此温暖！如同这温润如玉的手镯。苏雅婷这么想的时候，伸手不断地摩挲着。苏雅婷轻轻地将玉镯托在手心里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唯恐有所遗漏。她一边看一边嘟囔着：这质地还真的不错，当然，不知道苏雅婷指的是玉还是心里的感情。她只觉得好，却不知道哪里好。她的脑海里闪过‘高贵、典雅、恬淡、温暖’等很多形容词，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的这块玉。苏雅婷将五指握成一撮，试探着将玉镯往里套，苏雅婷稍微用了一下力，玉镯便滑落在自己的手腕上了。苏雅婷高举着自己的手对着从窗户里泄露进来的阳光看了看，周围的一切喧嚣都淡远了，隐退了。只有那玉镯在苏雅婷的眼里发出耀眼的光芒。苏雅婷忍不住笑出了声。不错，有父亲就是好！仿佛那久违的情感又回到了眼前。同时，她的脑海里又响起了林煜涵自己说的那句话“我们的最佳距离最好是一丈之外两丈之内”……
过于沉浸在其中的苏雅婷以至于李小燕何时站在自己的背后都不知道。李小燕在背后啧啧地赞叹道：哟，真的挺好看的！跟你那双纤纤玉手还挺配的。
冷不丁听到人语的苏雅婷骇然回头，看见李小燕笑吟吟地站在自己面前，万分惊讶地问：咦，你怎么进来的？说着，苏雅婷警惕地看了一下房门，仿佛李小燕会飞檐走壁似的。稳了稳神的苏雅婷，此时方才看到李小燕的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瓤，上面插着数根牙签。
李小燕说，哦，门未关严，我敲门你也没听见。所以，就推门进来了。玉镯是谁送的？新交的男友吗？
苏雅婷说，我交的男友从来就没有这么大方过，也没有这么有钱过。
那你这玉从哪里来的？
我爸送的呗。
你爸？哪个爸？
听你这口气，好像我有好多爸似的。你说还有哪个爸？
李小燕咯咯地笑着说，有好多爸还不好吗？这说明你妈有魅力啊！我倒想有很多爸，这个爸没了，还有另一个爸疼……
苏雅婷白了李小燕一眼说，你妈才有魅力呢，你这是拐着弯骂人哩，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啊！
李小燕说，什么啊，我敢骂你吗？你都有爸撑腰。而我呢？
苏雅婷说，你不是有黄文撑腰吗？他扮演的可是双重角色，既是你爸也是你男友。
李小燕说，可是他也没送我玉镯啊！
苏雅婷说，这还不容易啊，你现在放一个臭屁他都觉得是香的。他送你的东西还少吗？你都是他孩子的妈妈了，他现在唯你马首是瞻。
李小燕听了，叹息着说，我真的不想做妈妈。可是黄文总是在我耳边说，做妈妈多好啊！做妈妈多光荣啊！你看我才多大年纪，我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未长大的小孩子哩！怎么有资格去当孩子的妈呢？可是黄文说，并不是年纪越大的人就越适合做妈妈。没准大小孩带小小孩，更容易沟通哩！你说，整天拖着一个小屁孩，到时哪里都去不了。我最讨厌这种生活了。我这个人，自由惯了，散漫惯了。我都跟黄文说了ｎ遍了，我不想结婚，也不想要孩子。我自己就是一个鲜明的实例。你说我，一个连疼的爱的人都没有，孤零零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有什么好！人家都有爸喊，有妈叫。而我呢？有一个爸也跟没有爸似的。这段时间，我想的最多的就是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去留问题。与其像我这样活着，还不如不要来到这个世上呢……
苏雅婷听了，伸手摸了摸李小燕的额头说，你不会是说胡话吧？这可不像你说话的风格哦！你这样活着怎么啦？委屈吗？难受吗？不是挺好的嘛！你看看有几个人活出了你那股潇洒劲，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你都不知道，我暗地里多么羡慕你！以前，我总以为，这个世界上的阳光只为你这种人灿烂，这个世界上的花儿只为你这种人绽放……你这种人是把生活中的委屈和苦难化成了生命中的养料……
李小燕咕哝着说，可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啦？心情挺郁闷的、也挺纠结的。
苏雅婷说，你郁闷，别动不动拿肚子里的孩子撒气啊！孩子的生死的确就在你一念之间。作为孩子的妈妈，你难道真的忍心剥夺孩子来到这个世上的权力吗？你想想能有一个孩子在你面前笑，能有一个孩子在你面前哭，能有一个孩子成为你此生的牵挂，那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暂且不说你自己是怎样想的，可你想过孩子的感受吗？或许孩子想活着，孩子想看一看这个美好而又不美好的世界，可仅仅因为你是孩子的母亲，就取消了孩子的这次行程……你不能把自己的思想和感受强加在孩子的身上。我们没有权力帮他们做决定，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李小燕看着苏雅婷若有所思地说，哟，我还真未想那么深——远！我只觉得自己有些接受不了孩子，或许是我身上的母爱基因不够强大。你看人家那些孕妇，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幸福的模样。可我呢？怎么就没有一点喜悦之情，相反，还有一丝恐惧。我也不知道这恐惧来自何方？或许在我内心深处还有一处阴暗的角落，终年见不到一丝阳光……我只要一想到我的家庭，我只要一想到我的母亲，我只要一想到我的童年……那一切的一切，对我来说，仿佛就是一个噩梦！不好意思，我有时内心真的是这么想的。
苏雅婷说，你现在想深——远一点还来得及。你们都播种了，孩子也发芽了，可你却说，拔掉吧，太碍事了。那你当初播种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碍事呢。孩子是不会说话，如果孩子真的会说话，肯定骂你一个狗血喷头。你别以为你肚子里种的是小花小草，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你难道感觉不到吗？……
李小燕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笑着说，哟，我还真的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苏雅婷说，你可别马大哈噢！再过两个月，你就能感觉到孩子的存在了。他会时不时地踢你一小下。
李小燕抬起头看着苏雅婷十分认真地说，你怀过——张子强的孩子？
苏雅婷听了，忍俊不禁地笑道：我怀过……他的……孩子就好了……
李小燕低下头来看苏雅婷的脸说，是不是特想怀他的……孩子……哪怕是一个念想……也行。
说什么呢？苏雅婷乜斜了李小燕一眼。
那你脸红什么？
我脸红了吗？
李小燕笑着说，脸是没红，就是有点发烫！看人都有点难为情。你说你，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还没放下吗？这些年，也不耕耘，也不播种，那么好的一块地就这么独自荒芜了——看着就凄凉！
苏雅婷听了，梗着脖子说，谁凄凉了？谁凄凉了？本来一个挺葳蕤的生命，却被你说成杂草丛生了。我现在不是活得挺好嘛！要阳光有阳光，要白云有白云。
李小燕用一根牙签插进一片西瓜瓤举到自己的嘴边笑着说，还阳光哩，自我感觉还挺好的，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议论你吗？说你这人姿质也不差，为何一直就没有男朋友呢？唯一说得过去的理由，就是你这个人非正常……身体不需要……不然的话，怎么会……不想呢？说着，李小燕低下头来看苏雅婷脸上的表情，她想从苏雅婷的脸上找到一个最贴近她内心真实想法的一个答案。
苏雅婷听了，嗤之以鼻地笑了，她们才非正常呢，这些人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李小燕依然盯着苏雅婷的脸一字一顿地：她们还说，清高的女孩多了去了，最后熬不住……还不是“从男”了。也从了这世俗的一切……男女之间说白了，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你说，这世界上什么事能当真？一当真就全都没滋没味了。尤其是男女之间的事，当真不得……什么爱情？爱情可是富人的挥霍品，穷人的奢侈品，世上的稀有品，不是谁想得到就能得到的……当然，想得到爱情也没有那么难……
苏雅婷听了，看了李小燕一眼，只见李小燕抿着嘴笑。苏雅婷说，我看，这是你借别人的嘴说出你想对我说的话吧？李小燕听了，忍俊不禁地大笑道：准确地说，我是将她们的话改良了一番，她们说的比我说的话难听多了！当然，你可以对此置若罔闻。走你自己的路，又未碍别人的道。她们想说什么随她们去吧。我之所以这样说，关键是看你的态度坚不坚定。
苏雅婷说，我能有什么态度？你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从男”又怎么啦？不“从男”又怎么啦？我看这些人就是嘴碎、嘴贱、不糟蹋别人，心里难受。我谁都不从，从己不行吗？
也是。李小燕接下话茬说，世界上这么多男人从得过来吗？她们把我苏雅婷当成什么人——专门告慰男人情感的狎妓吗？要从，我也只从了了张子强一人……
李小燕的话还未说完，后背上就轻轻地挨了一巴掌。说什么呢？
说出你的心声。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不，我是你肚子里的回音。
你知道他现在可是我的妹夫。
我还知道他是的情人——一直钟情的那个人。
你不懂。
我懂。要不，两女共一夫也挺好的。你嘴上不说，并不代表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你可越说越不像话了，说着，苏雅婷又扬起手来拍了一下李小燕。
李小燕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可别惊扰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噢！
反正你也不想要了……
谁说的，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不心疼。还别说，从此刻开始，我决定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让他（她）像我一样快乐地活着——没心没肺地活着，狼心狗肺地活着！其实也挺好的。是风我把它挡回去，是雨我把遮回去。怕什么！所以啊，你动什么都可以，千万别动气！她们也不过是这么随口一说。
苏雅婷说，能不生气吗？有这么随口乱喷的吗？更何况喷的是污水，溅的我一身都是……
李小燕看着苏雅婷说，这有什么呀！大不了找个男人从了呗——这不就把她们的嘴堵上了。
我仅仅为了堵她们的嘴，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自己废了？有这个必要吗？她们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说得倒轻巧，随便到街上拉一个男人从了？那不是跌份掉价了嘛。这种事我可做不来。再者说了，真做了这事，还不知道别人怎么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哩。左了是放荡，右了是荒唐。你说，我是放荡一点好还是荒唐一点好哩？
李小燕坐在沙发上长吟短诵地说，我觉得还是“放荡”一点好，“堕落”一点好，让自己的生活更有“春”意。
苏雅婷瞪眼看着她，说什么呢？
李小燕笑着说，你知道你为什么老老实实地生活，还遭人非议吗？在众人的眼里，是钥匙就得配一把锁。更何况你还是一把精致的锁。
李小燕听了，叹息了一声说，这些年，我也相了几回亲，可真的对不上眼。我也想将就着相处下去。可我总觉得别扭。与其将就爱情将就婚姻还不如将就自己呢？我也想通了，如果有合适的，就携手前进，如果没有合适的，那就一个人走完这段旅程也未尝不可——只要能找到让自己更舒适的生活方式。
李小燕说，这世界上的好男人多着哩，不光张子强一个。依我说，你这个人就是太轴！你不会是在等吧？花费一辈子时间等下去，有这个必要吗？
……
苏雅婷说，我不是等张子强，我是在等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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