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父亲走了，程少华门边左右看看，掩了门，回身对商弘羊说：“前辈吩咐的任务，都是单线，不许第三人耳闻。吩咐我父亲的，我不得知道，吩咐我的，我父亲不得知道。我与父亲，知道彼此都为前辈效力，仅此而已。从今往后，你也要小心，但只要忠心为前辈效力，前辈不会亏待我们。”

商弘羊见少华说的严肃，也起身往千峰山方向一抱拳：“自当如此。”

程少华接着说道：“前辈传给我的信息是：商兄弟先历练一番。然后再接手一份产业，至于是什么产业，我也不知道。当是另有安排。”

“至于去何处历练，也没具体言明。但以我谋算，巡防营是个好去处。”

“巡防营，这是什么去处？”商弘羊疑惑问题，县、府、州，六部功曹里没有这个称谓。之于军队，县里有县尉，府里有提督，州里有都督。却不曾听过巡防营。

“商兄弟有所不知，最近南方有明徒聚众谋反，江湖匪徒趁机作乱，治安恶化。渐渐波及陆安府，知府下令巡检司建设巡防营。巡防营不同于军队，对付的主要是江湖歹人，更看重江湖对战的手段，正适合商兄弟磨练自身。并且巡防营多少有个官方身份，虽然是吏，积功多了，也能破格提拔。”

商弘羊听了，颇为意动，却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一声叹息。

“商兄弟为何叹气？”

“少华兄有所不知。”商弘羊叹道：“一则我身无余财，前辈许诺的产业要等一段时间，眼前的修炼就是个麻烦。二则我刚来县城，如去陆安府巡防营，势必要离开县城，留哥哥一人在此，面临人生大事，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我读书习武这些年，全仰仗哥哥，是以心下难受。”

“我道何事，如此却不必担心。兄弟修炼所需，白银万两也不算多，我帮不上什么。不过那巡防营，对付的都是江湖歹人，南方流窜过来的盗贼，这些贼子惯于打家劫舍，多有积蓄，商兄弟正好趁此机会积累些资材，渡过这段时日。过些时间，前辈吩咐的产业就能下来了。 至于尊兄在县城，听说是在百炼坊，我和他的服城主事却是很熟悉，照顾一二不再话下。”

“能得少华兄的承诺，我就放心了。”商弘羊起身，长长一揖。

“商兄弟，你且去书房，陪我父亲说说话。他自来县城，颇为寂寞，你是他的得意弟子，当有很多话可以说道。我去去就来。”说着，就引商弘羊去了父亲书房。

商弘羊见他似有安排，不好推辞，就于书房中向程文藻请教县城的见闻，各方势力。一方面防着冷场，等程少华回来。另一方面也是真的需要请教。之间和江横探讨过，但江横一个排客的见识，如何能和程文藻先比？

先生烹上一壶茶，二人边喝边聊。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程少华回来了。带来了两样东西，往桌上一放，道：“商兄弟初来县城，这两色东西，本来不值得拿出去，但想现在于兄弟你或许有用。先请收下。”

第一件是个盒子，程少华打开了，往前一推，满当当的二十个银锭，五个一两，正好是一百两，标着蔚丰厚的印记。商弘羊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多银子摆在面前，虽然颇有城府，也是一时涨红了脸。自己只是想借八十两银子，尚未开口，人家直接就是一百两。

程少华见商弘羊脸色，心知出去一趟对了，把一百两的银票换成了现银，往出一推，那震撼，是一张薄纸所不能比的。“商兄弟，你哥哥一人在县城打拼，大是不易，这一百两银子，是借与你的，先给买个宅子，虽不大，却也能安身。万万不要推。”

商弘羊心中激动，还不等说出话来。那程少华又推出个长条包裹，打开了是一把刀。商弘羊接过，轻轻抽出，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只见这刀，炳长一尺，身长二尺。厚背薄刃，前后等宽，唯刀头处上翘。

商弘羊大喜，爱不释手，习武至今，没有一件上好的兵器，一直是是遗憾。学了那太白金风，如今得了这刀，威力翻倍，真是雪中送炭了。

程少华见商弘羊喜欢，忍住内心肉痛道：“十年前，有人到蔚丰厚下面的典当行，拿这刀当了三百娘银子。约定一年赎当，却再也没来。兄弟英雄，却无一件趁手兵器。我想到了这刀，甚合你用，遂和掌柜商议，内部价买了过来送你。你再学门刀法，定能在巡防营风生水起。”

这份大礼，可是远远超过借一百两银子。

商弘羊看着银子，抚摸这手中的刀。到程文藻一躬到底，道：“先生教我读书习武，指点机缘，现少华兄高情厚谊，送我如此厚礼，实在雪中送炭。从今而后，我当视少华为兄，如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程文藻和程少华相视一笑，得涵斋真人看重之人，值得冒险投资。那真人出手就是万两白银啊。这借一百两银子，送一把刀，算得什么。

商弘大这一天上班都心神不定，给他打下手的学徒深感不解，师傅今天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好几次锤子都敲偏了了，落在砧子上，吓了他一跳。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时间，商弘大锤子一丢，飞也似的跑了，让学徒独自一人收拾。

商弘大一路跑着回到小院，忐忑的推开门，就见商弘羊站在门里，微笑着。

“怎么样？”商弘大想问，张了张嘴，却没问出来，因为他看到桌子上摆着的那个盒子，五两一锭的银子，整整二十只。

“搞定。”商弘羊由不得不得意。第一次感觉自己能为这家做点什么。

商弘大颤抖着去摸那银子，感觉幸福就在眼前。“这么顺利就借到了？还是二弟面子大。不要这么多的，八十两就够了，我自己还存了二十两。”

“既然借了，自当凑个整数，日后好还。还有这把刀，却是他们父子送的。”商弘羊得意的说，抽出刀来给商弘大看，一股寒气侵肌彻骨。在商弘大面前，商弘羊感觉自己还小，这种感觉比在父亲面前尤甚。或许因为商弘大县城呆的久些，见多识广，有太多商弘羊不知道的。

本想看商弘大吃惊的模样，却见商弘大脸色一下子白了。“无功不受禄，又有说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二弟你才十六，才读了几年书练了几年武，程少华凭什么送你这刀？借一百年银子已经是天大人情，这把刀，以我在百炼金工坊的经验来看，少说也值四五百两银子，不说服城县，就是整个陆安府都没几个人能锻造出来。他到底要求你做什么？”

借到一百两银子，会让商弘大欣喜，平白得到价值四五百两银子的刀，商弘大则感到恐惧。也许这就是卖命的钱。可是，凭自己兄弟俩的命，也卖不到这么多钱啊。

商弘大的反应，出乎商弘羊意料。也让商弘羊感到，自己为哥哥做这些，很值得。面对天大的好处，商弘大首先想到的是弟弟为此要付出什么。

“哥，你看。”商弘羊抽出了刀，斜指地面，一瞬间，商弘大感觉商弘羊变了，渊渟岳峙。八月，天气炎热，几只苍蝇嗡嗡的飞。突然，商弘大只见刀光一闪即收，再闪再收，连续几下。然后端平了放到商弘大面前。商弘大睁大了眼睛，刀面上十个劈成两半的苍蝇。

“哥，我刚才出了五刀，斩了五只苍蝇，并接住了十截苍蝇尸体。凭这副身手，我准备参加巡防营，应当问题不大。 如此，可值得程少华投资吗？”

商弘大吃惊，倒吸一口气，他是识货之人，百炼金工坊见多了客人试刀，但很少有人比得上商弘羊这一手。五年来，自己每个月贴钱供家里，看来值了。乱象渐起，明眼人都看到了，百炼金工坊的兵器生意越来越好，股东们赚的盆满钵满，师傅们腰包鼓鼓的，但大家都很不安，只是心照不宣很少说。商弘大也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个时候，一身武功比什么都有用。他也不说什么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因为知道无用。弟弟长大了，有本事，有主见。也许弟弟和程少华之间另外什么约定，但那不是自己能管的了。

“哥，明天你请一天假，我们去看宅子，买好宅子就请爹娘过来，尽快把事情定下来。”

“好，就按你说的办。等等，明天先去换成银票。银子晃人眼啊，银票稳妥点。”

“好”商弘羊答到。“银子晃人眼.”突然想起程少华出去大半个时辰，然后捧来这许多银子，他是蔚丰厚票号的大帐房，一百两的银子，用银票才是常理，怎么用银子？想来就是想用银子晃我的眼睛。果不其然，自己的眼睛真被他晃到了，然后纳首就拜。

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话本，一个县城书办，将搜刮来的钱财专门用来救济有点本事的江湖草莽，某一日自己倒霉了，凭着以前的银子，让很多人纳首就拜，口称大哥，然后很多人把命都送给他了。

想想自己的本事，前途可期。程少华用几百两银子就引的自己心悦诚服。真是好手段啊。不过商弘羊心里只有佩服，却无生气。心道这一手自己要好好学学，看看谁有潜力，专在他落魄时扶一把。

商弘大不知自己一句话，让商弘羊有了这么多的感想。满心盘算着县城哪里的宅子好，找哪家牙行可靠。要不要带上沈红儿参考一下。未来岳父的意见要不要问问。

把一百两银子收起来，想了想，又取出二十两，给商弘羊说：“八十两差不多了，这二十两你收着。”商弘羊没有推辞，笑着接过。

却说程少华家里，送走商弘羊后，父子二人，长松了一口气。相对二笑。

想当初，程文藻得万两银子资助，差点儿练成了五通神，可惜功亏一篑，辜负了前辈的厚望，内疚不已。前辈不计前嫌，助他儿子程少华成为蔚丰厚服城大账房。如此神通广大、财力丰厚、出手大方、体恤下人、又别无所求的大腿，哪里有啊？

一辈子也就遇到这么一条，当得抓住一切机会，好好抱紧了。

万一商弘羊真的成了，武道筑基，那又是一条大腿啊。

二人看商弘羊临走时的样子，心满意足，二人心里也是心满意足。

那边程少华深感得意。他一个月明面上的收入也就十两银子，现在一次性借出一百两现银子加上那把刀，算是大手笔了。他为自己的魄力而自得。“爹，好人做到底，入巡防营也不是那么容易，报名手续下午就去弄，再打听一下有什么特别注意的地方。”

“嗯，既然好人做到底，那你就托人去百炼金工坊打听一下到底遇到了什么难事。他哥我记得叫商弘大，我也教过两年，只是印象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