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开远门前，正在跟鲁斯坦姆致别之词的李亨惊诧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虫娘，“你来这里做什么？”鲁斯坦姆亦惊诧地用汉语道：“李阿瞒，你也是来送我的人吗？”

李亨瞥了一眼鲁斯坦姆，疑惑道：“你们认识？”

未待鲁斯坦姆回答，虫娘便拜礼道：“臣弟弘农王李阿瞒拜见太子殿下。禀殿下，臣弟是受朋友之托，特来给鲁斯坦姆王子送行的。认识嘛，我们确实是认识的。”奴奴也跟跪拜道：“奴婢奴奴，拜见太子殿下。”

李亨茫然道：“免礼。”

原本因为出使的任务完成度未能达到计划而有些失落的鲁斯坦姆忽然微笑地用汉语追问虫娘道：“是沙普尔，他让你来的嘛？”

虫娘起身，笑应道：“是的。”

李亨愣了一下，“沙普尔，他又是谁？”

虫娘和鲁斯坦姆异口同声道：“他是我们的朋友。”

“朋友？”李亨见此两人回答得这么默契，他越发地不太明白眼前的事情。心想说：虫娘这次又打算折腾什么事情？怎么又是李阿瞒，又是弘农王的。阿瞒，是父皇的小字。你喜欢男装微服出来完也就算了，但是你怎么用父皇的小字呢？

虫娘见李亨迟迟没有回应，她微笑着解释道：“三哥，您应该也认识沙普尔的。他的汉名叫苏发，是安成县主的独子”

提到这个名字，李亨确实是认识的。因为他的前妻韦妃是安成县主的堂妹。同时，他也算想明白了为什么虫娘会替苏发来送行。因为此刻苏发现在被陛下召见，商议关于波斯的事情。但是有一点他想不太明白，虫娘是怎么认识这两人的，尤其是鲁斯坦姆，他来唐的时间很快。但是眼下当着外使和侍从的面，他不方便问询虫娘。于是，李亨只好配合虫娘的说辞，言道：“原来是他。敢情阿瞒是来尽朋友之谊的？”

“是的，三哥。”虫娘说完，便让安奴奴将事前备好送别礼呈给了鲁斯坦姆。

鲁斯坦姆推辞地用汉语道：“你还给我送礼啊。不会也是书吧。太子已经给送几车的书。是书就免了吧。是别的东西也不用送。带着东西太多了，赶路太麻烦了。”

“我赠你的盒子里面装得不是什么书，而是金柳。古人折柳送别，这柳字取其音，意为“留”，作为朋友还希望您他日复来大唐可以多留几天。”言罢，虫娘瞥了一眼李亨，问道：“书？三哥，你送了什么书呀？”

鲁斯坦姆对虫娘说得什么柳啊、留啊的，听得一脸茫然。于是，他赶忙询问边上的翻译郎。

李亨浅笑道：“就是上次托阿罗憾翻译的汉典。不过，这些汉典也不能说是我送的。是父皇的意思。”

虫娘若有所思地言道：“如此看来，三哥那次连夜从终南山赶在我之前去大秦寺找阿罗憾，真是为了翻译经典啊。也真是辛苦了。”

李亨淡然道：“谈不上。只是做自己分内的事情。说起来，你连夜从终南山赶去大秦寺找阿罗憾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虫娘意外道：“阿罗憾，他没有跟您说吗？”

李亨道：“阿罗憾要跟我说什么？若不是你刚才说你在我之后去了大秦寺，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那天我替父皇去大秦寺送要翻汉典之后，我就没有再去那里。本来翻译好的汉典，是该我亲自去取的。但昨天是千秋节，我哪有时间亲自去取。所以，东宫的小宦们去取了。”

“啊，是这样的。原来您什么都不知道。”言罢，虫娘愣住了。此刻，她也不方便如实以告。因为父亲并不喜欢她总是执念找人翻译母亲的遗卷内容。再者，根据情况来看遗卷的内容涉及禁中的事情，显然是不能多言的。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找不到翻译的人。虽然三哥平素待她不薄，但是遗卷的内容涉及宫中的事情，免不了涉及阿翁。在阿翁面前，三哥怕是不会给妹妹保守秘密吧。虫娘寻思着自己还是不要跟三哥说了。万一三哥知道了，他又告诉了阿翁。那么阿翁一直会找阿罗憾问话。到时候不是找不到翻译的人，就连肯教自己大秦文的人都找不到了。

李亨越加疑惑道：“知道什么呢？”

见虫娘犹豫不言，安奴奴赶紧插话道：“回禀太子殿下，我家大王是替奴婢找阿罗憾的。奴奴的母族亦波斯人，而奴奴至今尚不识波斯人。大王怜惜奴奴，一直想给奴奴找一位波斯文的师傅。之后，大王听说大秦寺的主持擅长波斯文，所以大王就替奴奴去大秦寺找了阿罗憾。方才大王不言，想是大王以为阿罗憾把这事情跟您已经说过了。”

李亨一脸疑色道：“哦，是这样吗？阿瞒？”

虫娘颇有些紧张地附和道：“是啊，三哥。当然是这样的。不然，我又干嘛要去大秦寺呀。”

李亨微微扬起唇角，“呵呵，原来如此。阿瞒，你真该早点告诉为兄或者父皇。毕竟四方馆里多的是擅长波斯文的翻译，要替奴奴找一个波斯文的师傅，何须这么麻烦出府找阿罗憾呀。”

虫娘和安奴奴对视一眼，尴尬道：“三哥，说得是。是我考虑不周。”

李亨浅笑道：“嗯，没事。回去跟父皇呈报该事也来得及。说起来，父皇总说你顽劣，他要是知道你如此体恤下面的侍婢，他一定会很欣慰地赞扬你长大了也懂事了。”

“是吧，三哥。那真是谢您吉言。”正当虫娘尴尬点头的时候，鲁斯坦姆听完了翻译郎的说辞，他为了表达感谢，脱下了自己的指环塞给了虫娘，用汉语道：“表聊意谢。”

兄妹间有些尴尬的气氛被鲁斯坦姆无心说错一句“表聊意谢”给打散了，周遭的人也都纷纷露出了笑意。

见此，鲁斯坦姆茫然地用母语询问身边的送行汉官杜孟玖道：“我说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