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是个慢生活的城市。在这慢时光中，叶少华等来了曲心瑶的电话。

他将电话拿起：“今天准备请我吃什么呢，曲小姐？”

电话中传来一声轻笑：“今天无论吃什么，你都会有胃口的，叶先生。”

叶少华扬了扬眉：“哦？不会是曲小姐已经帮到我了吧？那我可得找一间顶级的餐馆……花满楼怎么样？”

在花满楼的包间坐下，曲心瑶发出一声叹息：“叶先生，虽然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富翁，但我还是忍不住想提醒你，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呢。”

叶少华望了望曲心瑶的鞋子：“我也正要提醒曲小姐，在横镇买的那双鞋子，质地并不是很好，难得曲小姐还穿着。我正准备再送一双给你呢。”

曲心瑶将脚缩了缩：“这鞋子合脚，就不用叶先生劳神再买了。”

叶少华打量了她几眼，微笑道：“好。第一次见到曲小姐穿裙子，其实挺好看的。”

曲心瑶垂眼看了一下身上的裙子，脸色微红：“叶先生，现在已经按照你的意愿，将赠与协议中的‘两年后方可使用’进行了修改，也就是说，叶先生现在就可以动用这笔资金，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叶先生刚才也签了字，请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做说明的吗？”

叶少华说：“有。”

曲心瑶道：“请讲。”

叶少华道：“之前我和曲小姐沟通了很多次，但曲小姐一直不愿违背职业操守，帮我修改那份协议。但我注意到，曲小姐自横镇回来以后，两天就将这件事办了。请问，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曲心瑶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也许是因为叶先生送了我一双鞋子吧。”

叶少华也笑了，反问：“值得曲小姐违背职业操守的，真的是一双鞋子，而不是背后某个人？”

虽然带着笑意，但他的目光犀利。曲心瑶迎着这目光，微笑道：“你想多了，叶先生。”

叶少华道：“好吧……现在开始第二个问题。老实说，我和梦如相恋这么久，一直不知道她是个有钱人，可是她现在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财产赠与我这个穷光蛋，而我对她的家境一无所知。你能告诉我吗？她的家境是怎样的？这一切又是为什么吗？”

曲心瑶反问道：“叶先生，你是梦如的男朋友，难道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没有问过她这些？”

叶少华道：“当然问过，但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曲心瑶笑道：“那么叶先生，你竟然奢望从我口中问出来？”

叶少华一怔，随即失笑：“也是……我只是想和你聊聊而已。”

曲心瑶道：“那就聊聊。”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叶先生不要期望太高，因为我知道的不一定比你多。”

叶少华微微摇头：“曲小姐放心，我本来也没奢望一个优秀的律师能够说出太多。”

“那就开始吧。”

叶少华望着曲心瑶精致的脸庞，既像和她说话，又像自言自语：“梦如出事以后，我几乎每天都去看她，可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在病房见过她的家人。”

曲心瑶望着他，不语。

叶少华继续说了下去：“像她这种家境的女孩子，应该有很多陪护才对的，可是每次去都只有一个护工。而且更奇特的是，每次我走近住院楼，就感觉有人盯着我，甚至我有种感觉，病房里本来有很多人的，我一去他们就撤走了，我一走他们就又回来。”

曲心瑶插话道：“叶先生，你是不是经常看一些阿加莎或者东野圭吾的小说？”

“……是的。”

曲心瑶捂嘴偷笑：“难怪。”

叶少华微微不悦：“曲小姐，你作为一个法律人，应该相信，办案的时候是有第六感的。”

“你是在办案吗，叶先生？”

叶少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好吧曲小姐，接下来的问题就和你有关了。”

曲心瑶一愣：“请讲。”

“曲小姐，你应该还记得去横镇的前一晚，你在梦江南请我吃了一份鲈鱼。”

曲心瑶笑了：“叶先生记性很好，但也没必要这样知恩图报。”

“快吃完的时候，曲小姐去了一趟洗手间，请问你是在和谁打电话呢？”

曲心瑶脸色变了变：“你跟踪我？”

叶少华歉然的一笑：“当然不是。不过那晚感谢曲小姐盛情，请我喝了三瓶啤酒，你知道，啤酒喝多了会很想上厕所的……所以不小心听到了。”

曲心瑶似笑非笑：“原来叶先生的肾不好。”

叶少华也笑了：“可是我的耳朵好呀。”

“那你听到什么了呢，叶先生？”

“我听到，曲小姐似乎在和某个人报告去杭城的事情。”

曲心瑶笑了：“叶先生，你不是学法律的，你不知道，很多所谓的证据，其实是无效证据。譬如你听到的那个电话，你可以推理为：一个优秀的律师，为了雇主交办的事情，不得不牺牲休息时间陪当事人踏上一场荒诞之旅——而她疲惫的心灵是多么的不愿意，只好打电话向自己的好朋友倾诉。”

叶少华望着她无辜的眼睛约有一分钟之久，而后者也毫不避讳的和他对视。然后他笑了：“曲小姐，在我有幸成为富翁之后，我也很想聘请一位优秀的律师，不知道曲小姐有没有这个意向？”

“只要叶先生付得起价钱，很乐意效劳。”

这女人说话滴水不撒，没有一丝破绽，让叶少华感到有些头痛。他凝视着她，正想结束今天的话题，想了一想，还是抛出了最后一个疑问：

“那么，曲小姐在横镇的每天，都要给同一个电话通话，有时时间甚至比较久，内容都涉及这份协议的事情，请问这是为什么？”

曲心瑶脸上的微笑渐渐凝固，最后终于化成了薄怒：“我以为叶先生只是耳朵好，没想到对窃听也这么感兴趣。”

叶少华不动声色的望着她，后者对他怒目而视。

叶少华忽然起身，悠悠的道：“叶小姐想多了，我只是随口说说，诈你而已。”

不再理会曲心瑶的惊愕，转身信步而去，只留下一声轻笑：“今天还是曲小姐买单，我的钱还没有正式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