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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奥义》第十四章:夏之泪,春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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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睁开眼,迎上来的是一片朦胧,头脑里一片昏昏沉沉。但实际上,就算是睁大了眼看到的也同样是一片朦胧,一片混沌,一片嘈杂。人们管这种极具真实感的幻影叫做现实,并坚持否认自己深陷其中的事实。

但还是得好好睁大眼,不然又怎么能理所当然的去相信谎言呢。

既然没有真话,那就尝试去把谎言理所当然的当成真理吧,或许会在生活里少些绝望。

灼夏睁开了眼,他正在被人抬着,被自己人抬着后退,周围有兵器碰撞的噪鸣声,乒乒乓乓,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又快要被晃晕了。

“快!带着灼夏大人后退,退回我们的据点,左翼,注意掩护!”杂兵模样的家伙叫喊着,村民们的战力简直超乎想象,他们眼下只能不断后退以求自保。

“上啊!为了大家!”村民执着鱼叉奋力向前扎来,在这样纯粹的战意里,连最普通的兵器似乎也都闪出了迷人的光。

“上啊,打倒他们!”半大的孩子们也跟着叫喊,他们运用自己微弱的术不断偷袭,在得手后也会露出那种孩子气的洋洋得意。

大概明白是什么状况了,灼夏艰难的调动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摇摇欲坠的站起。

“灼夏大人。”杂兵上前去扶他。

“闪开。”不耐烦的打掉对方的手,灼夏摇摇晃晃的自己站起来,昏暗的视野,轻微的耳鸣,重心不稳,如同醉酒。但他拒绝被帮助,执拗如一头濒死的熊。

“你是……小丑吗?”火焰刀刃又一次出现在了他手上,只不过比之前的黯淡多了,是那种奄奄一息的火光。

“你是,小丑吗。”灼夏不听劝告的向前,对着站在自己就近位置的村民一个笨拙的左挥。

没有砍中,对方躲开这破绽百出的动作几乎没怎么费力气。

又一个拙劣的右挥,但火光持续到一半就因为输出不稳自己消失了,不但没有打倒对方,灼夏自己却无力的跪到了地上。

吃力的喘息着,紧接着,灼夏那悲伤眼眸里涌出了一行泪水,仿佛有某种力量在这一刻将这个半疯狂的男人的整个内心都化为了齑粉。墙的打破,是情感的喷薄。泪水烫着他的眼,刺出一道痕,无声的滑到下巴,然后滴落,碎成了一地冰凉。

“你是小丑吗?你是……滑稽的小丑吗?”他的声音透着一股令人为之肃然起敬的哽咽,那是人在极度悲伤中才有的语调。他不是在说别人,他说的小丑,是指的他自己。

人们停止了进攻,他们沉默着收手,仿佛这种刀剑相拼的嘈杂是对某种神圣情感的亵渎,出于对信仰的虔诚,也是出于对人性的同情。一些知道内情的杂兵们悄悄的把视线移向了一旁,面容上多了一份复杂。

有力量的是刀剑吗?不,是人心。

灼夏痛苦的将自己的脑袋埋向大地,重重的磕在了沙石上,令人心颤的痛哭着什么。几乎是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心生恻隐之心,这种袒护是人的本能,出于自身的渺小,人们会对任何宝贵且高尚的东西产生由衷的敬畏。

那么这里就会有一个故事,一个隐藏在火热的夏天,藏匿在金色的秋天,保存在冰寒的冬天里的故事。一个春天的故事。

偏僻的小镇,荒芜的田野,在风吹日晒里连涂料都朽掉了的墙,泥灰色的排水管呕吐出夹带着黑泥的浊流,一所如监狱一般冷清的孤儿院,在过去的某个日子里的某天,来了一个五岁大的,右手只有三根指头的男孩儿。

男孩儿是被母亲亲手抛弃的,或许是出于生活的勒索,或许是出于其他的什么不幸,女人将男孩儿送到孤儿院,然后再也没有来过。

从男孩那满是敌意和绝望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在冥冥之中他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被抛弃了的事实,因而他的眼里总会有一种愤怒的恨意,一种憎恶。

由于过早的了解到了自己的不幸处境,所以,没有名字的他已经无法和那些愚蠢的同龄孩子一样露出短暂满足的笑容。因而他从不跟别人玩耍,他只会一个人躲在最阴冷的角落,用那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去憎恶这个丑陋的世界。每当寒风吹起,他就会把藏在袖子里的右手使劲的缩一缩。

但是这并不能逃开孩子们的议论纷纷,尽管已经非常的小心,可自己右手只有三根手指的事情依然暴露了,于是不知同情的孤儿们开始了恶语相向。

“三指猴”“恶魔怪胎”“不会说话的畸形人”“变态”一句句难听的话一次又一次带给这个内心敏感的男孩以撕裂般的剧痛,那些嘲讽的面孔如同挥之不去的噩梦,男孩感受到了被围困在层层恐惧里的无助与折磨。

于是他开始染上了暴躁的毛病,他开始尝试用暴力来反击这种恐惧。

他恶狠狠的打了一顿那个闲话说的最多的家伙,他把他打翻在地,踩他的头,抓他的脸,用那只有三根手指的拳头一次又一次的重击他那早已青紫的脸。然后他又用碎掉的酒瓶玻璃在他脸上划出了一道大口子,要不是有人及时听到哭声赶来,男孩恐怕会把他杀死的。

他逐渐成为了真正的怪物,不通情理,暴躁如野兽,动辄就会使用暴力。当然,这种暴力并非是为了摧毁什么而存在,而是为了极力去让什么存在才选择去摧毁。

基于此类,男孩被孤儿院驱逐了。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反省,新一轮的抛弃会把他内心里的孤独涂的越来越浓,人们的抵触也在把男孩心中残存的梦想描摹的越发苍白,在这冰冷的冷漠里,男孩渐渐对人们失去了信任,他的灵魂七窍流血,狼狈不堪,让人发疯。

孤儿院换了一个又一个,挥舞的拳头一次又一次,残暴的面孔也越来越扭曲,并不是怪物成为了人,而是人成了怪物。

直到男孩不知第几次打架被送到了一家新的孤儿院,这家孤儿院较以往的孤儿院略有些不同,没有那些高大的灰色墙壁,有的是红砖富有节奏感堆砌的墙壁,外壁上爬满了绿的欢快的植物。屋檐下有燕子的巢,精致的泥秆建筑品。墙壁前面种了一排向日葵,金灿灿的迎着太阳的方向,没有一丝的垂头丧气。

但这一切也仅仅让男孩注意了一小会儿,紧接着他的眼神便再度陷入了空洞的灰败,深邃处是蛇一样的敌意。华丽的伪装,其内在或许只是单调的乏味。

男孩不情愿的被领了过去。

“嘘,大家站好,等下一个小朋友到达之后,大家一定要热烈欢迎呀。”暖春用那种亲切温柔却不乏号召力的声音说到,脸上带着真挚的笑容。

说不上漂亮,而且对于成人和儿童来说衡量美的标准本来就不一样,暖春带有的那种是小姑娘才有的那种乐观与纯真,那种微笑就是她还未被真实所侵蚀的最好证明。

“好。”站在她面前的是一群衣衫破旧但十分干净的孩子,他们大部分都是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姐姐照顾的,而且在富有亲和力的暖春的关心下,孩子们也都变得乖巧且听话。

“那接下来,谁先跟新来的男孩子做朋友呢?”暖春笑着问到。

“我,我第一个!”秋时这时积极站了出来,他努力把手举高。

“我,我才是第一个!”灼夏同样不甘示弱,笨拙的举起了自己的手。当然,他们这样的争先恐后,并不是真的想要去真诚的跟一个陌生孩子做朋友,他们这么做,多半是出于一种被认可的迫切追求。

乖巧的小狗并不是因为真的听懂了哨声才坐下,它只是明白这么做它就会得到好处。人也一样,并不是出于理解才去做事,仅仅是因为这么做不会对自己产生害处。所以人们常常忽视掉意义本身。

“那好啊,啊,我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了。”暖春笑嘻嘻的说到,她的脸上带着那种天使般的神圣。

没过多久,男孩就被领了过来。他讨厌这个把自己领过来的这个该死的臭婆娘,在路上的时候一副巴不得扔掉自己的穷酸相,也总是煞有介事的像看到了妖怪一样的看着男孩,没准她在向自己心里的上帝祈祷把这个男孩赶去地狱里去呢!当然,男孩同样厌恶她到达孤儿院后的那种恭维的假笑,该死的猪脸就像涂了泥巴一样难看。

男孩被丢在了新的一所孤儿院,孩子们爆发出一阵热烈到刺耳的掌声,用那稚嫩的声音齐声喊着:“热烈欢迎!”啊,难听到令人作呕,男孩连扫一眼对方的蠢相都会觉得格外憎恨,于是他照样板着脸。

不过,最开始他看到暖春的时候,眼睛里的确起了一丝微弱的诧异,尽管这种光芒短暂的无从捕捉,但它的的确确存在过那么几微秒。

“我叫秋时,可以和你做朋友吗?”一个勇敢的男孩子站了上来,笑容毫无保留的绽放。

【情节补充】——“暖春”

孤儿院的女童,出生在底层家庭,父亲担任过铁匠,母亲靠制作一些廉价的手工品赚一些家用补贴,曾短暂的跟母亲学过缝补,暖春是她父亲取的名字。

后来,由于当地所在的一帮自号革命的反对军掀起了短暂的内乱,暖春的父亲被强迫抓去为土匪们打制兵器,这段囚禁长达三个月之久。起先当地的国家正规军希望通过正规作战尽可能多的救出人质,但行动到一半就失败了,被发现的士兵们奋力抵抗,终于在损失一半兵力的情况下将大部分人质安全送出,但其中不包括暖春的父亲。

而担任此项任务的主元帅却又因为指挥不当和同党陷害被打下台,而后来成功得位的元帅又属于激进主义,于是在他上台的第二天就发动了“313清除”事件,即在某年的三月十三日联合国内众多魔法师发动了大魔法,强行对叛军的窝点连同剩余人质进行了抹除。当然,该政府对外界自然是宣称人质已经全部获救,而那些损失了人质的家庭也已经被塞了封口费。

后来暖春的母亲伤心欲绝,并在第二年因当地小规模爆发的鼠疫而亡,没被感染的暖春此后便被送进了孤儿院,并逐步成长为孤儿院可靠的小助手。她如一株在逆境里绽放的花朵,在最霉湿的地方生长,却因此拥有了最动人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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