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皖最先接近我，不过就是因为脚底这双鞋，但那时他对我恨之入骨，恨不能将我精血吸尽，日夜交欢之间，不知道吸了我多少精气。

可自从鹿蜀叫出“青九”之名时，他从青城山回来，就明显不同了，隐隐有着不一样的情意。

我隐约知道这与香婆婆和阿爹隐瞒的身世有关，可他们谁也不会告诉我。

在楚皖深情的目光中，我生生瞥开了眼。

一场情爱不能而已，楚皖能有所感，必有所经历，这些都只是与我身世相关，可我并不想与他纠缠过深。

在我挪开眼时，他眼底闪过伤痛，却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类思凡出来的很快，只不过当她出来的时候我几乎都认不出来了，皱纹横生，老态龙钟，好像多喘口气都要倒下。

“你将自己所剩阳寿全部渡给他了？”类思广猛的上前一步，瞪着她道：“你居然想求死？”

“轻声点，别吵醒他。”她却只在意那点安眠，低咳了一声，勉力朝类思广道：“一共四具尸体，都是贪欢恋色，阳寿将尽之人，要不然光用笑声也引不过来啊。我用类氏阴阳合吸之法，将他们的阳寿吸在身体里，而他们干枯的尸骨就埋在这血藤之下，你尽可挖开去应证，但求你……”

说到这里，她浑浊的双眼闪过泪光，在我们身上扫过：“求你们！我以最后一点术法，让建国忘了我，你们来挖尸骨时，不要在他面前提到我。”

“情过成空，永寿不生。”类思凡低低的苦笑，看着类思广道：“我以前一直痛恨自己，怎么会有狐族血脉，成了类氏异族。可现在我倒庆幸，如若没有狐族魅术，建国知道我做的这些，他醒来会多么痛苦。忘了我，他就能安安稳稳的过个平常人生活，不会再记得当年那只错认的小狐狸……”

我心中莫名一酸，楚皖搂在我腰间的手不知觉的用力，径直搂着我朝外走道：“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其他事情与本君无关。”

一场情爱不过而已，可类思凡宁愿牺牲色相，害人夺寿，又舍之以身，渡之以命，所求却不过是让那个“建国”忘了她，难不成情过当真成空？

“姐姐。”身后类思广突然沉唤了一声。

我被楚皖搂着回过头，却只见枯萎的血藤中，那个原本妖媚无比的女子慢慢倒在了类思广的怀里，双眼却依旧看着那半开的房门。

楚皖似乎有所感，搂着我转个身就回到了香婆婆院子里，将我扔到床上，翻身而上，却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沉沉的看着我。

呼吸相闻，气息相通，这种压迫感，比之楚皖与我身体相契合更加危险。

尤其是他那双眼睛里，有着波澜涌起，在秦老板养殖场时，似乎还能压制，这会好像随时都要喷涌而出。

这种危险感让我十分不安，试着伸手勾着楚皖的脖子，低笑道：“是被类思凡那样子勾起了兴致，要收点利息吗？”

“青九！”楚皖却一把将我双手扯下，紧握在手，额头慢慢抵了下来，四目相对，双唇微微启合：“青云直上九万里，应风不触玄鸟羽。青九……青九……我还是找到你了，我……”

他声音似乎有点呜咽，一双玄目之中隐隐有着水光，双唇微抖想说什么，却好像有过多的话压在唇齿之间，只能张嘴低低的喘息着。

或许情爱这东西是可以传染的，见过类思凡那种不要命不留痕的爱法，谁都难免有点感触。

但我知道楚皖这深情并不是对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他。

“就这样吧！就这样……”楚皖低低的苦笑，慢慢放软身子趴在我身上，伸手将我轻轻搂在怀里，不时低语：“青九就很好，青九就青九。”

楚皖的话语里夹着与类思凡一般无可奈何的悲伤，勾起我本就有点伤感的心思，他并没有其他动作，也就随着这样软软的躺在床上，随他去吧。

可昨晚一夜未睡，就这样躺着，我居然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天已经泛黑，楚皖却不在，只是帮我盖好了被子，这反倒让我松了一口气，睡前那情绪失控的楚皖，让我有点吃不消，不知道如何面对。

洗了把脸，我给香婆婆熬了点粥送到医院，却没想类思广居然也在，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哄得香婆婆呵呵的笑。

见我来了，朝我招手道：“这是你类师兄。”

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但类思广却笑着从兜里掏东西朝我招手道：“青九师妹，快来啊，师兄给你准备了见面礼。”

“我没拜师呢。”我将白粥朝床头柜上一放，却见上面摆着乳鸽汤，直接又拿起来朝香婆婆道：“那今晚就由类思广守夜吧，我就先回去了。”

就算拜师了，我也是师姐好不？凭什么他就成了师兄？

而且类思凡亲口承认，青九名动那一晚她就在屋外，无论是刘天启他们那种吸食人脑的怪物，还是鹿蜀，都想吞了我。

类思广同为类氏一族，借看香接近，又突然拜师留在这里，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可香婆婆却一把摁住我的手道：“白粥清淡对胃好放着。”

跟着的扭头朝类思广道：“把你接的生意和青九师妹说了吧，这事就你们去解决了。不看香啊，有些事情永远不会知道。”

她最后一句话明显就是跟我说的，双眼更是朝我眨了眨。

“是！”类思广呵呵的笑着，从兜里掏出几扎钱递给香婆婆：“这是定金，您先收着，成了后还有。”

香婆婆拿着钱看得见牙不见眼，不住的朝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快去。

我瞪着类思广那张宜男宜女雌雄不辨的脸，气不打一处来，摊开手掌递到他面前。

“什么？”他也有点懵。

“见面礼！”不要白不要，香婆婆连威胁都用上了，明显是不打算改主意了的。

类思广立马喜笑颜开，掏出一个同样的荷包递给我道：“这可是用我的毛绣的，很柔和吧？”

我正抚着上面白狐的手一顿，掏出里面的金块，将荷包扔回给类思广，朝香婆婆道：“我有话跟您说。”

类思广很识相的走了出去，我坐在香婆婆床前，抬起脚，将那双白鞋递到她面前：“我去您那里第一晚，你和阿爹说什么95年的动荡，和我的身世，都是您特意让我听到了，或者说特意让楚皖听到的。”

香婆婆喝着白粥没有应话，我将鞋子在地上跺了跺，接着道：“您想做的不过是引楚皖对我的身世有所怀疑，让他打破最先的设想，就像您特意引来秦老板的生意，让鹿蜀叫出青九之名一样，您想做的，不过就是让楚皖亲自去青城山，发现那所谓的身世。”

她依旧自顾的喝着粥，我低低一笑道：“阿爹跑路了，您和楚皖自然不会说，我也不会追问。但我现在只想知道，我脚上这双鞋是不是你们送到我脚上的。”

楚皖是在我换了这双鞋找到我的，但“青九”所谓的身世却好像跟他情爱有关，所以这双鞋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不是！”香婆婆放下勺子，看着我道：“你阿爹就是去找送鞋的人了，我们原本计划，将你好好藏着，如果露了行踪无论是谁就用看香积缘稳住。”

“可楚皖不同对不对？”想到他双目闪动时的模样，尽管那一厢深情并不是对我，可我还是有点心悸，看着香婆婆道：“青云直上九万里，应风不触玄鸟羽。您听过吗？”

香婆婆手里的粥抖了一下，跟着稳稳的送到嘴边摇了摇头道：“不伦不类，没听过。”

我轻嗯了一声，朝她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类思广在楼下等我，依旧借着平衡车朝我溜来道：“见事主吗？有钱的主呢！”

“现在晚上，明天吧。”我打量了他一下，不明白香婆婆将一个可能吃了我的放在身边是为了什么，挥手道：“我有点事，你先回去吧。类师兄！”

他听着立马呵呵的笑，凑过来朝我道：“我陪你一块去啊？”

说完，他掏出车钥匙摁了两下，朝我挑了挑眉：“师兄送你啊？”

那样子怎么看怎么讨打，但苏溪家离医院有点远，我看了看天色，还是老实的点头。

类思广立马尾巴都上天了，收了平衡车就上车了。

苏溪见到我，还以为我是来查高考分数的，朝我欢喜的道：“我上了二本线，还不知道填哪里呢，你选好没？我们读同一个学校啊？”

我静静的看着她，瞄了瞄脚上的鞋：“苏溪，这双鞋我脱给你穿一下吧？”

这双鞋是借苏溪的手给我穿上的，如果说不是楚皖送的鞋，也不是香婆婆和阿爹送的鞋，那么最先发现我身份的那个是谁？

不是我不信苏溪，而是现在楚皖的表现，类思广无端的接近，以及香婆婆不明的态度，都让我有点不安，我只想再确认一下。

“什么鞋？”苏溪先是一愣，可瞄着到我脚上那双鞋时，脸色惨白，忙不迭的朝后退。

“苏溪！”我一把将她拉住，死扣着她的手腕，低声道：“你不是说很漂亮吗？给你穿一下吧？”

“青九！”苏溪害怕得全身都发抖，朝我低叫道：“我没办法，别怪我，别怪我！”

她说着说着，大睁的眼里突然流出血水，跟着身子一软朝下倒去。

本能的一手将她捞住，低头一看，却见她眼里流出的哪是血水，而是无数细若发丝的血色小虫，那些虫子涌出眼睛后，复又从毛孔钻了进去，但钻过的地方皮肉立马溃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