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丽雅，安静。好像有人回来了。”修恩下意识地把裘丽雅往后拉了拉。

“为什么不能相信这两个人呢？”裘丽雅轻声问修恩。

“的印象里，在未央山上有猎户吗？”

“的确没有！”裘丽雅恍然大悟。

“你先装睡，晚上再想办法。”

修恩小心地虚掩上屋门，大方地走到主屋里。在那两个猎户后面还跟着两个落汤鸡一样的中年男子，身上披着十分眼熟的黑色披风。

没有错，应该就是那两个人的同伙了。修恩并不想打草惊蛇，他小心翼翼地打着招呼，同时试图从他们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情报。

裘丽雅在里屋把自己藏着被子里，同时机灵地竖起耳朵监听屋外的谈话，但因为外面风雨大作，不过只能听到一些只言片语罢了。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修恩努力表现的自然一些，不想被这二人察觉出任何端倪。

“克索洛。”

没有任何的犹豫，二人几乎是分毫不差地同时说出。

居然一点隐藏也没有，着实让修恩和裘丽雅吓了一跳。这下修恩不敢妄下举动了。他本设想如果二人有所遮掩，那还可半夜趁他们还没有动手先一步逃跑，这两人如此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来头反倒让自己乱了阵脚。

“哦！克索洛啊！那可真是个好地方。”修恩一板一眼地生硬回应着，“二位是出来干什么的？”

“当差而已，不要问那么多了。”

夜渐渐深了，雨滴打在屋顶上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清晰，雨水的声音谨慎地隐藏了两人小声的交谈。

“修恩，你有头绪吗？”裘丽雅趴在修恩的耳边吹出轻微的气息。

“没有，说实话我有点没办法，完全没法确定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表面了自己的来历却不肯说明自己的目的。在我看来他们极有可能就是兰斯勾结的特务。”

“以我所见，他们很有可能是首辅派来狙杀咱们的。”

“为什么？”修恩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惊讶，“为什么你会得出这个结论，首辅和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专门派人狙杀咱们？”

“他们可能只是没认出你，目的和之前的两个人应该是一样的。特务要保密，但只言片语也不说反而会显得可疑，所以会挑着可以回答的问题回答你。按照时间来看用极有可能换了新的一波人。总而言之，兰斯和首辅可能因为某些原因合伙狙杀你。”

“那咱们应该快些逃跑，趁着雨夜没有月光，应该更安全些。”

于是两人开始偷偷摸摸地收拾必要行李，从墙上破旧的小洞偷窥了一下隔壁的两人，发现他们睡得比猪还死，修恩和裘丽雅在把他们的房门锁眼堵上后，带上半睡半醒的老猎户离开了。

“哎呦，大半夜的你们把我弄出来干什么？雨还下的这么大，冒着雨不睡觉要去哪里？”

“您能不能如实回答我们一个问题？“比较温柔的裘丽雅担任起问话的职责，实在不行还可以演一出红脸白脸，”您到底是干什么的？“

没想到那个猎户竟扭扭捏捏不肯回答。修恩一把揪起猎户破旧的衣领，对着他哮到：”说！你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裘丽雅刚刚想劝修恩不要发火，那个猎户就跪倒在地伏法认罪：”我，我，我错了，我认错！我出门在外也不容易，走私也是迫不得已，千万不要告发我！”

“走私犯？”出人意料的回答，裘丽雅有些不安地继续追问到，”那另外两个人是干什么的？”

“他们说他们是从克索洛来的，一样是走私的同僚，能护就护了。现在这个世道根本没法活，看他们也不容易，也就收留他们了。”

修恩愤愤地松开手，那猎户一下子摔倒在泥水中。裘丽雅扶起这个可怜的百姓，帮他擦掉脸上的泥汤。

”还有不对的地方，修恩，克索洛来的走私犯为什么要挑这条路？明明有更好的路线去最近的商港，为什么要绕一大圈先去伽勒罗斯呢？”

“我也想到了…”

从刚才出逃时就消失的那个小猎户突然出现在一片灌木中，发现修恩和裘丽雅后就兴奋地大喊大叫：“两位官爷！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不用考虑我父亲了，赶快抓住他们！”

紧跟着从树丛中钻出两个身着黑色披风的人，手上拿着和当时一样的匕首。

“裘丽雅快跑！”修恩双臂打开挡在前面，试图挡下这两个训练有素的特务，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死定了

就在这时，从山顶突然响起一阵阵恐怖的轰鸣声，不像是打雷，倒像是山神发怒一般。轰鸣声中似乎还掺杂着一些江河翻滚一样的声音。

土石崩塌，过量的雨水卷带着早已松弛的山体势不可挡的俯冲而下，山体破碎的残响在狭窄的下山甬道中极速回转着。

“修恩！”裘丽雅向前和修恩紧紧抱在一起，修恩把裘丽完完全全地罩在自己身下，任由泥石流冲刷自己因旧伤而阵阵剧痛的后背。

泥石流无情地从所有人身上碾压过去，骨头碎裂和肌肉扭曲的声响掺杂在暴雨声中，连同土石在甬道中搅拌人体的恐怖残响，化作了山间游荡的幽鬼，吓退了树林子里的其他生灵。

一夜无事。

清晨的曙光并没有因为几个渺小人类的死亡而迟到，恩泽万物的阳光依旧照在往日的树梢上，唯一的区别只是山体变得有些凹凸不平罢了。

松鼠眨着它水灵灵的大眼睛，在一个个泛着血红的小土丘上左跳右跳，搜寻着被暴雨冲掉的树果。

一个在阳光下金闪闪的小挂饰吸引了它的注意，它一小步一小步地小心靠近，突然耳朵支楞一下竖了起来，蹬着碎土仓皇而逃。

一只伤痕累累的手从泥土中扎出，一把抓住“钥匙”。

修恩吃力地从土堆中缓慢爬出，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裘丽雅放到一边，才好像松了弦一样趴着一边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裘丽雅对不起啊，被迫的交流呼吸，你是不会建议的吧。”

修恩检查了一下裘丽雅胸口的伤，确保并无大碍后才掀起自己的衣服，看着自己发黑的肝脏表面皮肤，以及那些正在用非常不正常的速度凝血的新伤口。

“我自己都有点害怕我自己了，”修恩苦笑着放下衣服，自言自语道，“在我埋在土里的时候，那个一直和我在聊天的人是谁啊？梦？”

别装了。

那个声音响起，但十分模糊。

裘丽雅苏醒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她执意要把那对猎户父子好好下葬。

看着再也不会温暖起来的父子，裘丽雅有些伤感，不禁感慨：“真是好父亲，如此纯粹的父爱。”

修恩冷不丁地问一句：“这是什么？“

裘丽雅并没有显得非常吃惊，她扑掉了身上的泥块，给了修恩一个大大的拥抱，温柔地耳语着：“你太累了，修恩，等回家后好好休息一下吧。”

修恩心不在焉地答应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简陋的坟墓，就像是一个求知欲极强的学生一样，想要从中知道些什么。

玩够了吗？

那个声音有一次响起，每当修恩想要探寻它的源头是，一种莫名的瘙痒感就会精确地阻止他，让他无从回想。

“回家吧裘丽雅，你还有伤，我来抱着你。”修恩抱起裘丽雅从松软泥土铺满的甬道滑下。多亏了这场泥石流，他们下山的速度快了一大截。

“修恩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裘丽雅指着山脚下的一下小黑点不断摇晃着修恩。

群聚的黑兽早已磨尖牙齿等着大快朵颐。从黑兽群里走出一个过分巨大的变异黑兽，看着飞速滑下的修恩竟扬起了人一样的微笑。

“糟了，要跳了，抓紧了裘丽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