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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玄法记》第三章 斗法一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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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自那以后,淳风一改以往,真真是脱胎换骨一般,他本就聪明绝顶,文课武功,皆是一流,师父师兄所提问题,皆可对答如流,俨然成了众弟子中的魁首。只是对天罡却还是不客气,几次想找天罡比斗,天罡只是不理。

这些年,天罡一边研习道经阵法、五行玄学,一边寻找他的雪姐姐。这一找就是八年,他找遍了昆仑山的每一个角落,几次都找到了山脚。可是没有师父的允许,昆仑弟子皆不得私自出山,他也只得退回。

每每失望而归,带着一身疲累和失落,他总会去雪之花谷,有时只看一眼,有时要坐上一两个时辰,从那里归来,他又精神满满。

每次来到这里,他总有种感觉,感觉雪儿没有失踪,没有走远,一直就在那里,他坐下来陪她说话,陪她赏花,陪她沉默,总之有她相陪,便又有了生活的希望。

说也奇怪,自从雪儿失踪之后,这山谷中的花儿也鲜了许多,艳了许多,而且无论春夏秋冬,纵然大雪纷飞,也不会败。他更认定那正是雪儿缘故,渐渐的,来这里成了他的习惯。

这些年寻找不得的无奈,更让他相信命运,他曾经请教师父:“既然我们所学的六爻、八卦、奇门等等,都可以预测未来,人又何需执着于追求。”

师父告诉他:“每个人皆有命运,所谓‘命’,就是注定好的,无法改变的;而所谓‘运’,则是自己可以掌控的。”

故而对于雪儿的失踪,他将其归为“命”,而自己的寻找,则是“运”这样便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了,总也算是为这心中无时无刻油然而生的无奈找到了个出口。

这日又是雪之花谷,他正看着一朵花儿入神,忽听观中钟声紧凑,他知事急,忙起身赶回,忽又停住,转头向着空气道:“稍后再会。”

转到正门,遥遥望见半山腰处一列队伍,队伍中还有一定轿子。他熟知昆仑山路,崎岖难行,可看那轿子行进速度,并不减慢,甚至比自己轻装上下还要快。“看来这些人武功不弱。”他暗思道。“可是他们是什么人?听钟声急促,想必来者不善。”不待久久观察,转身入观。

大殿中已聚满了人,几乎各堂各院的弟子都到了。他突然进来,倒让大家都吃了一惊。白一向其道:“天罡,就差你自己了,如何这般迟。”

他还未来得及回答,只听里面一个声音道:“一不修文,二不练武,不学无术,即使来了,又有何用?”说话之人正是淳风。

他一直无法释怀八年前雪儿对自己的评价,“不学无术”几个字深深刻在他的心里,这几年来,他一直想找机会与天罡比试,好将这几个字送了出去,然而直至今日,始终不得,故而心中怨愤,也是时时冲着天罡的。

白一见二人又要争斗,开口道:“好啦,大敌当前,岂可自乱。”示意天罡入列。如果说在这昆仑山上,雪姐姐是他时刻思念的树上花,那师父就是让他留下的树下根。雪儿失踪之后,天罡也只有从师父那里,可以得到一些关怀,鼓励他继续修行。

只见白一举着一封拜帖,向众弟子道:“昆仑远处西域,极少来客,可是今天早上为师收到一封拜帖,是来自中土恒山一阳宫的,只是吕玉尊突然拜山,为师也不知他有什么目的。”

殿中一中年弟子道:“中土道派支流众多,虽说仍以龙虎正一为首,可是恒山一阳宫近年来名声大振,论实力,当是中土道门第一派。而我昆仑,乃道门之祖,若得与一阳联盟,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白一叹息道:“一阳宫虽然势大,可是其掌门吕玉尊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太好,当年,他求‘天师’之位而不得,便自封天师,已让中土各道派所不齿,与之联盟,恐有伤昆仑声誉。”

他顿了顿,望着下面弟子道:“今日召集众弟子,权作通告,待客人到来,昆仑上下还是要以礼相待,勿失了昆仑之礼。”

一弟子道:“恒山客人几时到来?弟子好做好迎接准备。”

白一看看殿外,道:“现已是正午,拜帖早上送至,那时他们已到十方亭,按行程来算,应该在傍晚时分。”

天罡想着不对,向师父言道:“师父,我刚才进观时,见一路行人已经转过二里山山棱,出观可见,不多时便可到了。”

白一一惊,幽幽自言道:“来的好快。”

还未及想的对策,忽听殿外一声音道:“昆仑号称方外仙居,却紧闭大门,拒人于千里,失礼至此,白一,你身为一门之首,岂不惭愧。”听的声音,竟是近在耳畔。

这下众人皆是一惊,急忙奔出殿外,却是空无一人。忽然道观门外两条彩绸腾空而起,在空中乱舞,倏地转弯,如两条长龙,径奔大殿而来。

白一急忙推开两边弟子,两条彩绸所触台阶,裂开一条缝隙,彩绸深深插入其中。白一看着那断裂的石阶,暗自赞道:“好深厚的内力,好狠毒的招式。”

只听旁边一个弟子喊道:“师父快看。”白一抬头,见四人抬着一顶轿子,踏着彩绸,飘然而下,着地处,竟是全无声音,可见这些下人,也非凡夫俗子。

轿子之后,跟着两列一阳弟子,皆是武功了得,少时,整个庭院,便布满了人。粗略计算下,比昆仑本山的弟子,只多不少。

白一见此情形,暗叫不好,他最担心的事,想必是避无可避了。他虽然不知道吕玉尊的目的何在,可是单见这眼前的阵势,当是先兵后礼了。

原来中华几千年文明中,诞生了两种待客之道,一种叫做“先礼后兵”,是儒家学者善用的方法。而另一种,则是“先兵后礼”,应用也极其广泛,小到小斯争地,大到两国交战,往往先在军事上取得优势,以作为谈判的砝码,获得更多的利益。

轿中人又开口道:“白一,你无礼在先,贫道只好借天梯降临,你不会介意吧。”这强行闯入的行为,分明是在给对方下马威,却把责任推给对方,狡猾之处,可见一斑。

白一此时也不好怪罪,只是后面一个声音道:“说什么借天梯降临,好像自己是神仙似的,还不是翻墙而入的梁上君子。”这说话之人正是淳风。

一阳派这边出来一人,手持羽扇,是个白净书生。指着淳风道:“小小稚子,竟敢放肆。”

淳风却是不服,还口道:“小又如何,总好过有些人故作姿态,看你嘴上没毛,却还要手持羽扇,学做诸葛武侯,殊不知在旁人看来,不伦不类,徒惹笑话。”说毕,和旁边的一帮人哈哈大笑起来。

忽觉脸上一阵酸麻,知是挨了巴掌,定睛看时,旁边都是自己人,是谁打自己,却是不知。他看了一圈,料想定是轿中之人,故意向旁边人道:“还说咱们昆仑无礼,他一阳掌门,自进了道观,一直憋在轿子里不露面,依我看啊,这种情况有两个原因,你们可知是什么?”

旁边弟兄知道他点子多,齐声应道:“是什么?”

“要么是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亏心事,不敢见人;要么是家教不好,从娘胎出来就是有娘生,没爹养的苦孩子,哎,可怜可怜啊。”

对面年轻人听的这话,就要发怒,却被轿中人拦住。只见轿门开处,下来一人,朝淳风看了一眼,只这一眼,淳风感觉两道冰针从那双眼睛中射出,径直飞入自己眼中,顿时收了嬉笑。众人看到,那人面上容光焕发,颔部鬑鬑有须,倒是一表人才。然而他眉间紧蹙,眼中含威,淳风正是与其目光相对,碰了这份威气,原来的狂放不羁生生被抵了回来,不敢嬉笑。

天罡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冷峻之人,心头反而更紧。因为他听说此人并非好人,一个威严自信的坏人,更让他为师父担心,为昆仑担心。

此时白一上前施礼道:“吕道长远道而来,不知有何指教,不防直说。”

吕玉尊却是不乐,原来他听到白一称呼自己,只是道长,并不是天师,于是道:“白一,你也和中土那些老顽固一样,不承认贫道的天师之位了?”

白一忙道:“非也,只是我昆仑山并无道者等级划分,一律称呼‘道长’,吕道长既来昆仑,不防入乡随俗。”

吕玉尊道:“贫道且不与你计较,明白告诉你,贫道此来,是有意与你昆仑合作,共谋大事。”

白一心中知道,他说的大事,必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甚至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否则他也不必不远万里从恒山来昆仑了。心里忙想着如何答话,只听道:“若能同心协力,造福道门,造福苍生,贫道敢不争先。”眼下之意,便是只要是好事,便可合作。

吕玉尊道:“自然是造福道门,造福苍生的好事,太上真君曾教导我等顺势而为,只要我们掌握天下大势,辅助明主,自然能够光大道门,造福苍生。”

白一听的这话,似乎明白了,讶然道:“吕道长,你莫非要……”

吕玉尊见其不敢说出来,便道:“不错,我所要的,正是太白通天图。”

白一连连摇头,连说“不可”。而后向吕玉尊道:“此图泄露天机,必遭天谴,道友怎么说造福道门?此图一出,必致人心惶惶,天下大乱,又何谈造福苍生。”

吕玉尊道:“若能将此图献于当朝天子,必有厚遇,道门可兴;朝廷依着此图加以防备,可保千秋万代,苍生可安,岂不是两全其美。”

白一道:“如此逆天行事,贫道不敢为也。”他想起一事,问道:“中土道派鼎盛,其中不乏修为高深的天师,吕道长何不寻其合作?”

吕玉尊脸露怒色,道:“那些迂腐之人,早是冢中枯骨,不值得与之合作。”

此时淳风却听出了语气中的酸味,道:“是别人不愿与你共事吧,做人做到这份上,也不容易呀。”

白一见吕玉尊正在气头,忙止住淳风,不想吕玉尊反而转笑道:“依贫道看昆仑弟子个个精明,昆仑道法也是誉满天下,今日既然来了,愿做个和头局,让两派弟子切磋一下,好彼此精进,白道长意下如何?”

白一心中明白,他是见自己不答应,决定用强,却又不好明战,只以切磋名义,挫败对方锐气,当即决绝道:“同为道门,何来高低,不用切磋了吧。”

这边一阳派手持羽扇的书生明白了吕玉尊的意思,上前拱手道:“我乃一阳大弟子陆西田,愿请教昆仑道法。”他怕语气不够,冲着淳风又道:“昆仑之人,不会总会说不会练吧?”

淳风知其激他,他也早想教训教训这厮,就要上前,不想被一人拦住,只听其道:“对方既是大弟子,就让大弟子对大弟子,免得让人说咱们小觑了人家。”淳风回头,见拦住自己的原来是大师兄郑汉。

却说这大师兄,正是淳风武功的授业恩师,长的人高马大,武功也是一流。可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历来四肢发达,便会头脑简单,他武功虽有小成,可是读书修道却是马虎的很。

郑汉下了台阶,从旁边木架上取了宝剑,横在胸前,要陆西田出招,陆西田上下打量着郑汉,冲其摇摇头,道:“刀剑无眼,未免擦伤见血,多不吉利,我今有一提议,我们武功文斗可好?”

郑汉听的糊涂,问道:“如何文斗?”

陆西田道:“我今画地为牢,你若能进的我的牢,便算你赢。”

郑汉疑惑的道:“只是如此?”

陆西田点点头:“只是如此。”

“你无非是要搬弄什么阵法来着,却敢挑战我昆仑,哼哼,可知《太公兵法》可是阵法典籍的鼻祖。”

“既如此,那在下就班门弄斧,阁下可要小心了。”只见他用羽扇木柄在地上画了一圈,忽然转身,再转回来时,手上已多了一把檀香。但见他俯身在地,单手绕那圆圈一周,所过之处,檀香已均匀插在地上。他将羽扇摇了一下,檀香竟燃烧起来,随即熄灭,他又摇一次,檀香又燃烧后熄灭,如此重复八次,坐于圆圈正中间。向郑汉道:“这是我自创阵法,名曰‘西田八锁阵’,阁下既然熟读《太公兵法》,不防试试。”

郑汉眼中,只见到一个圆圈和一圈檀香,天罡则在上面看的明白,暗思道:“这人好托大,他布阵花样虽多,却难掩此阵原委,此阵脱胎于八门重锁阵,是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旋转八次,使得每一门都有八重门,便再无出路。这是前人早有发明,昆仑藏书中也有记载,他却说是他发明。只是见他布阵手法娴熟,倒很值得赞叹。”

郑汉将迈步圈中,恍惚间眼前竖立密密麻麻的檀香,每根檀香有几人那么高,如一个困兽铁笼,挡在自己面前。他急忙退后几步,再看眼前,依旧原样。他又上前,仍不得入。

台上淳风似乎也看出了端倪,与旁边师弟言道:“看来此门是杜门在外,寸步难入。”

郑汉绕到别处,将要迈步,一脚刚过檀香,忽觉下面着起火来,那檀香竟能喷射出丈高火焰,还好他身手敏捷,后脚蹬地,慌忙避开。天罡心道:“此门最外的,一定是死门。”

郑汉想着自己是大弟子,竟过不了这小子卖弄的阵,觉得丢人,脸上一热,怒上心头,一跃而起,跳向圆圈,不想一只脚踩在圈内,另一只脚仍在圈外。他欲前行,却是走不动,他想退回来,整个人就像定在那里一样,丝毫动弹不得。

白一和弟子们都是心头一紧,天罡和淳风明白,此门定是生门在外,景门在中,死门在内,大师兄一脚被锁死门,故而动弹不得。

只见陆西田看着郑汉发笑,而后从旁边拔下八根檀香,从自己开始,竖着一排,插在地上,指向郑汉,而后将羽扇一摇,郑汉留在外面的一条腿竟燃烧起来。

郑汉使劲向后拔腿,终究纹丝不动,火焰上寮,疼得他嗷嗷直叫,昆仑弟子一阵骚动,白一怎见的弟子受伤,正欲迈步上前,后面的天罡心中想着:“此时若是师父出面,正中对方下怀。”当即就要下来,忽听旁边一声喊道:“让我来试试他的米田阵。”众人之中,淳风下了台阶。

他一个箭步上前,从口袋里取了八个铜钱,绕郑汉那条燃烧的腿撒了一圈,按掌向下,迅速扑下,腿上的火苗竟熄灭了。

天罡此时方明白,这并非简单的八门重锁阵,而是将其与一字火龙阵结合一起,八门重锁阵在于困住对方,而一字火龙阵重在杀伐,这便是他说说的西田八锁阵。此时淳风以阵导阵,从对方的八门重锁阵中导个豁口,先灭了郑汉腿上的火。

淳风向陆西田道:“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战。”

陆西田刚赢了一局,且见其大师兄姑且如此,更何况是这个毛头小子,也不拒绝,淳风道:“先放了我大师兄再说。”

陆西田却是不依,道:“有本事自己救他回去。”

这倒真难住淳风了,大师兄若是踩中伤门,还有的回旋,可是被锁死门,如何起死回生呢。他搜肠刮肚,想遍自己所学阵法,心中虽有些主意,可是他从未实践,又人命关天,究竟哪个是完全之策,一时难决。

他看看同门师兄弟,皆是一脸茫然,他看看师父。白一刚开口说了个“以”字,吕玉尊便打断他道:“白一,观棋不语真君子,徒弟们斗法,咱们做师父的,就不要插手了吧。”

淳风一手托着下巴,绕着那个圆圈想辙,听的人群中一个声音道:“吕道长,你也说了家师是正人君子,我们当徒弟的,就谈不上,若说句‘以毒攻毒,以门破门’应该不算犯规吧。”

淳风听后大喜,抬头看时,见说话之人竟是天罡,笑容顿时收敛。向其道:“要你多言。”他想着怎么为自己解围的偏偏是他,若是其他任何一人,他都会感恩戴德的。只是还好,这句话让他茅塞顿开。他想到大师兄既是两脚分踩生死两门,对方的死门破不了,不如就将另一只脚的生门也变成死门,只是这个死门是自己所设,生死玄机,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只见他又取出一把铜钱,旋转一周,将铜钱撒向一圈,所围面积方圆几丈。他在大师兄脚下动作一番,起身扶起大师兄,果然将其拉了出来。

他移开几个铜钱,将大师兄交给其他师弟,随即翻身回来,道了声:“该我了。”只见他一伸手,手里已握了一把檀香,他绕着陆西田的圆圈,在其外围依次插入土中,向后迅速撤出几步,口里念动咒语,忽然将手一指,自己所立一圈檀香也燃起火来,那火不向外燃烧,只向中间燃烧,将陆西田所立的檀香也燃着了。

淳风看着陆西田道:“哼哼,‘西田八锁阵’,我让你变成‘西天八锁阵’。”

陆西田一圈是火,就连自己引以为豪的阵法,也成了别人的釜中肉,顿时慌了神,想要逃脱,却是出不得自己的八门阵,向淳风问道:“你,你做了什么?”

淳风道:“只许你用八门重锁阵,不许我用反八门阵吗?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陆西田见火势渐大,呼喊师父相救,吕玉尊之前刚阻了白一的帮忙,如今怎好自己打脸,看着陆西田,竟无要救的意思。

白一眼见陆西田就要葬身火海,心中不忍,跳下去要破阵救人。吕玉尊见机会来了,也跃了出来,只见他拂袖一挥,站在阵旁的淳风顿觉一股劲风如惊涛骇浪般袭来,将他打翻在地,连滚好几个滚,方才稳住。

回神看时,吕玉尊已经和白一斗在一起。要说这吕玉尊不但武功高绝,道法也颇为高深,他一手与白一缠斗,另一只手已破了淳风的反八门阵,将陆西田拿在手中。

白一见人已救,当即退出战圈,吕玉尊将陆西田抛给后面弟子,向白一道:“你弟子已占了优势,你却还要出手相援,是要致我派弟子于死地吗?”原来他见弟子落败,企图利用武力打击对方的策略就要落空,想着眼下情形,只有亲自出马,方能挽回战局。可是眼前只是弟子们在斗法,他身为长辈,该怎么出手?正在为难之时,忽见白一出手,心中一计已生,觑定时机,加入战圈。

白一正欲解释,吕玉尊又如何肯给他机会,只听其抢着道:“既然如此,不防就让我们当师父的比划一下,好让彼此弟子开开眼界。”

有道是说“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白一知道对方有意为之,定然推脱不过,问道:“道友想比阵法,还是拳脚。”

吕玉尊道:“以我们道行,两边布阵破阵必是旷日持久,不如就在拳脚上见个高低。”

白一将手向搁置一边的剑架一伸,已是宝剑在手。向对方一揖道:“既如此,承让了。”

他见吕玉尊赤手空拳,道:“道友用何武器。”吕玉尊并不答话,只是托右手在前,忽然外翻,速度之快,竟是一个幻影。

白一见其赤手,也不拔剑,只点对方,他本想用此招逼退对方。另其出乎意料的是,吕玉尊双手点着他的宝剑,攀援而上,逼近近身。情急中,白一忙抽剑防守,未及抽出,吕玉尊双手已到。只见他两手一合,将抽出一半的宝剑又重新归了鞘。

白一退后几步,挣脱其控制,又欲拔剑,没想到对方来的好快,剑拔一半,又被推回。白一干脆舍了宝剑,变守为攻。

这忽然一击,吕玉尊没有防备,仰头翻出一个跟斗,白一趁机抢回宝剑,心想这下总算有机会宝剑出鞘。哪知吕玉尊身子还未落地,手掌已到眼前。这次他并未抢剑,而是双掌齐出,打在白一胸口,白一应掌倒地,如此,三次拔剑,皆不成功,自己却受了伤。当下也算明白,为何吕玉尊能在中原屹立多年,中原三九道门,都拿他没办法。

弟子们想要上前帮忙,白一知他们与吕玉尊相去甚远,推掌止住他们。他拄着长剑,从地上爬起来,幸好伤势不重。他理了理气息,将剑鞘褪去,在胸前横住,往外一摆,向吕玉尊刺去。

将到之时,又变刺为拿,拿中又含挑势,这剑来的凌厉,吕玉尊无法判别他的真正意图,闪身避开。白一抓住机会,扫剑在其身后。吕玉尊被迫前跃,可是他无论怎么闪转腾挪,白一都好像料到一般,逼的他一退再退。

情急中,他忽然托起双掌,挡住长剑,白一只看到一双幻影手掌飘过,自己的剑却不自觉的变了方向。天罡见此掌法,也一惊不小。

白一尚未回身,那双幻掌又到,他不知如何接招,退后几步,再看吕玉尊,不仅双掌看不清了,就连他整个身子也变的模糊。

此时他眼中的吕玉尊,忽远忽近,忽明忽暗,弄的自己竟不知是眼睛花了,还是脑子出了问题,更不知哪里为真,哪里是假。忽听背后一个声音喊道:“向前躲避。”白一见那影子来自前方,正不明白是谁让自己向前,不是正中敌人下怀么?忽然背后一阵疼痛,已中掌在身。

他跌倒在地,暗中自点两处穴道,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吕玉尊见其还不肯认输服软,又挥掌前来。淳风刚才见白一自点穴道,知道其伤势不轻,如此强撑,必不能久战。当即跳下来,挡在白一身前。

白一乃一代宗师,尚不能接住这奇怪的招式,更何况是他,单单是见对方出招,已经迷糊了。隐约里听见后面声音又起:“左转踩巽,出掌打坤。”

此时他意识模糊,只靠着潜意识,迈步出掌,果然见坤位方向,一个黑影闪避开来。又听到后面声音道:“横身反转,定乾,双打震巽。”

淳风打出几招,渐渐清醒,又听后面道:“占乾位,守震巽坎离,避坤让兑。”

果然如此一来,吕玉尊纵然变幻莫测,竟拿这个从来不放在眼里的毛头小子没有办法。他退后几步,向着昆仑弟子道:“是谁,是哪位高人指点,何不出来一见。”却是无人答应。

他扫视一圈,并无年长老者,心中更是好奇,继续说道:“昆仑仙山,果然卧虎藏龙,贫道在中原群山之巅,倍感孤寂,今日若逢对手,正合心意,何不出来与贫道比试比试。”说着冲入人群,所到之处,人皆倒地。

忽听一声“住手”,只见众人开处,出来一人,竟是袁天罡。他一出现,不但淳风吃惊不已,就连其他弟子也瞪大了眼睛,怔怔不敢相信,须知,对于他们大多数人来说,可能并不认识这个人。

只听天罡边走边道:“吕道长,你身为名门正派,却修炼这种魔道的武功,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怕造江湖同道唾弃吗?”

吕玉尊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道:“小子,你说什么?”

天罡道:“此功名曰‘迦叶神功’,乃邪僧伽罗所创,吕道长,你和邪僧有什么关系。”

吕玉尊眼睛瞪的更大,出掌就要拿他。天罡退后几步,向淳风道:“避上打下。”面对强敌,自是同仇敌忾,淳风也顾不得二人嫌隙,挡在二人中间,俯身打其下盘。

吕玉尊掌法正自飘逸,奈何双腿被制,前进不得,只得退回。只听天罡又道:“吕道长,我还有许多关于邪僧的问题请教,不知你是否愿意帮忙解答,我听说邪僧传徒曾多恶,曾多恶传子曾不恶,而曾不恶是……”

吕玉尊忽然喊道:“够了。”

他看到这两个小子联手时难对付,而白一中了自己掌,竟然无事,不知道他的内力到底有多深,若是白一按照那小子的指点,自己恐怕讨不了什么好处,又见眼前要昆仑派俯首,实在不易,与其在此被这臭小子逼问,不如暂且撤去。于是向白一道:“今日天色已晚,贫道先行回去,稍后定当再访昆仑,务请答应今日所请之事。”言毕,带着弟子们下山去了。

这边白一刚转过身,便吐了一口鲜血,跌倒在地。众弟子急忙扶起,送入卧房。淳风看了一眼天罡,却仍旧没个好眼色。

直到深夜,白一方才醒转,让弟子扶了,坐起来。弟子们询问病情,只听他道:“为师筋脉被震乱,已无法运功,幸好当时保住任督二脉,只是想要调理如初,恐怕非一年半载之功不可。”

弟子们上前关怀,顿时乱哄哄的,白一让其安静,又道:“速将我抬入后山石室,封死洞口。”众弟子一惊,又听他道:“所有弟子,立刻收拾行囊,速速下山。”

淳风道:“师父是说,吕玉尊还会再来?”

白一道:“此人野心极大,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中土各个道派,同气连枝,他无从下手,我们昆仑,是他最后的希望,他不会放弃。”

淳风道:“究竟他要的《太白通天图》,是什么图?我们昆仑有此图?”

白一道:“所谓《太白通天图》,是利用高深道法,根据周易八卦,窥破天道,化作图画,预言未来大千世界。”

天罡问道:“他为何要向我昆仑索取?”

白一脸上露出少许微笑,道:“傻徒弟,不是索取,而是要绘作此图,需要两位道行高深之士,在中土,起码要是天师。二人盘膝而坐,以背相对,一人画图,一人写字,谶语与象图如有一点不符之处,推算之人意识便会陷入大荒之中,永世不得出来,而肉身则会永远成为活死人。故而一般道行者,不可为之。”

淳风道:“有了此图,便可以通晓朝代更替、明辨谁主沉浮,岂不是朝廷都要握在掌中,怪不得那家伙要此图。”

当晚,弟子们送白一至石室外,白一交代由天罡和淳风将其抬入其中。而后交代道:“为师有一件事,一直牵挂在心,你们这次下山,若有机缘,可帮为师完成。”

二人静听,只听其念道:“需谨记:一点一线,天下一个江山;一点一线,天上一个江山。这首儿歌中一点一线,乃是中华的龙脉与龙池,这一线,便是秦岭一线,自古帝王霸业,均在此一线,譬如商之亳、殷,周汉之洛阳,隋唐之长安。而这龙池一点,为师至今未曾找到,你们若得机缘,可去寻找。此一点一线,关乎中华之兴衰荣辱,兹事体大,尔等切记。”

天罡和淳风重复着那句“一点一线,天下一个江山;一点一线,天上一个江山”,觉得奇怪,问道:“按儿歌体制,应还有后篇,师父可有提醒?”

白一摇摇头,道:“这是古人流传下来的,我也是从昆仑先辈处得知,知道的,就只有这两句。”

临行时,天罡忽然跪地痛哭,不舍之情,苍天落泪。

白一扶着他的头道:“江湖人心险恶,你又生性纯良,故而为师最为不放心的,就是你,你虽博览群书,洞悉上乘道法,可是毕竟无功夫傍身,农夫犹斗之不过,此次下山,需的小心,尤其是吕玉尊,他知你有法可破他神功,定然视你为眼中钉,小心小心,切记切记。”

是夜,弟子们依着白一交代,由昆仑另一面,悄然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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