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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其凉》第八章 洗髓妙用通指玄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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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悉迩道:“你是想雅诗姐姐了吧?”

南一安坐在地上,伸手拾起一片树叶撕成了两半,道:“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我答应过她我上那里都带着她的。”

包悉迩道:“但你可曾想过,你若现在回去寻她,让各门各派的人知道了,去三圣庄找你的麻烦,你又能保护得了她么?”

南一安心中一凛,呆呆看着外面。

包悉迩又道:“眼下你在少林寺内,别人不敢把你怎样,雅诗姐姐在三圣庄也自有夫子他们庇护,待有朝一日你能独当一面了,再去寻她,便是走到那里也无所畏惧了。”

南一安听罢点点头,又听包悉迩道:“是了,我还忘了问你,那日你为何又会出现在观音庙?你管他叫二叔的人,为什么又要杀你和你爹爹妈妈?”

南一安道:“唉,说来话长,我也是来少林寺的路上才听我爹爹说明缘由的。”于是便又将南玄与南天、柳青青、何阮溪四人的感情纠葛等等全道了出来。

包悉迩听罢神情落寞,兀自舔了舔嘴唇,道:“原来昨日点苍派的何掌门,竟与八部会还有这段爱恨情仇,那你恨你二叔么?”

南一安道:“我不恨他,可是我也决计不能让他伤害我爹妈。对了,悉迩,日后你有什么打算么?”

包悉迩摇摇头,道:“济公虽说三圣庄永远是我的家,可你也知道,我们三圣庄门人成年后都必须得离庄,我又瞒了大家这么多年,那里还有脸回去?我也不知道,师傅去那,我便去那罢。”

南一安道:“你师傅这样对你,你还愿意跟着她么?那日在观音庙我还见她…见她打了你…”

包悉迩道:“师傅虽然有时很凶,但我知道她很关心我,在乎我,要不然她也不会一见我受伤便来少林寺求大和尚们救我,她对我的好我是知道的。”

南一安怔怔看着包悉迩,道:“悉迩,你真是太善良了。”

二人交谈间,忽听得门外一人道:“南施主,包施主,小僧来给二位送饭来了。”

南一安笑道:“少林派不愧武林第一大派,对咱们小辈竟也照顾如此周到。”

说罢便去开门,但见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僧人,圆脸大耳,身形魁梧,手中捧着一个箪盒,笑眯眯道:“小僧法智,受法戒师兄所托给二位施主送斋饭,以后每日便由小僧来照顾二位起居,我就住在离这儿不远处的后山菩提斋,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

南一安心下大奇,道:“这位师兄,我瞧你大不了我许多,怎会是少林法字辈的高僧?”

法智憨憨一笑,道:“只因小僧是菩提斋妙语大师坐下弟子,是以仍是法字辈,让施主见笑了。”

南一安虽觉奇怪,但随即又想:“少林寺都是出家人,于这辈分之说恐怕也不甚在意吧。”便即还了一揖,道:“多谢法智大师了,小子南一安这些时日多有叨扰,大师见谅。”

法智道:“那里话,那里话,佛门自是入海处,那管溪水或江流?二位请用些斋饭,小僧这便不打扰了。”说罢合十一揖,径自走开。

南一安回到屋里,道:“原来少林寺现在仍有比法戒方丈辈分还要高的大和尚,昨日怎的没见他出来?”

包悉迩笑道:“既然比法戒方丈辈分还高,不知得多少岁了,想必已经走不动路了罢,可不是人人都是济公。”

南一安点点头道:“这倒也是。”

二人用过斋饭,便即按照《洗髓经》心法运功疗伤。包悉迩虽比南一安伤得轻,但她毕竟未曾练过《六通指玄经》,二人恢复的速度却也相差无几。是以两人照此心法练了差不多三个月后,内伤便已偶尔才发作一次,发作时也只感觉轻微疼痛。

冬去春来,弹指间便已过了一年光景,这一年间他二人白日闲聊,晚上练功,后来法智又送来了些许佛门典籍供二人翻阅,消磨辰光,有时又到后山走走,只因怕打扰了妙语老和尚清修,是以始终未敢冒昧进入菩提斋内,不过日子倒也过得清闲。

之后的一段日子南一安便着手每日练习那《六通指玄经》中的心法和陈抟传授的龙图拳经。起初南一安总想着将这两门功夫也教给包悉迩,说那都是八部会的武功,可包悉迩只说自己对武学一道实在了无兴致,于是后来南一安便也未再提起。

这《六通指玄经》初练时不觉,越练到上乘越觉经中文字佶屈聱牙,当日在指玄洞中只顾背下,虽对前面的粗浅功夫大是信手拈来,但于精微处却未曾步步加以验证,而当时的条件也不允许他逐字逐句细思实修,是以到了此时才觉这门心法当真是诡谲难懂。

这日午后南一安越练越觉胸中烦闷,内息滞涩,似是未得经中真谛,便索性拉着包悉迩一道去了后山散心。

二人漫步山间,但见悬崖峭壁有如旌旗环围,剑戟罗列,颇为壮观。正自欣赏名胜,忽见一只毛茸茸,全身暗褐的东西从一处峭壁洞口中窜了出来,乃是一只獐子。南一安一见大喜,道:“这一年来吃的都是清汤寡味,悉迩,今日咱们可得开开荤!”那“荤”字一出,南一安立时施展轻功到了树枝上,借力一点,两三个起落便已身至那獐子跟前,道:“好乖乖,今日教你尝尝南爷爷的厉害!”说罢一把将那獐子擒住,手腕劲力微吐,小獐子随即一声轻嚎,已然送了性命。

南一安将那獐子提至包悉迩身前,却见包悉迩面露不忍之色,道:“一安,这小家伙也怪可怜的。”

南一安道:“这有什么,咱们吃了一年素斋,今日好容易逮到它,一会我去拾些干柴生火,那油酥酥的模样可真是美味的紧。”

包悉迩一听,不禁舔唇咂嘴,馋涎欲滴,肚子咕咕直叫,南一安见状哈哈大笑,道:“别磨蹭了,走罢!”说着便拉住包悉迩袖口一阵疾奔。

包悉迩道:“一安,小声些,可别让寺里的师傅们知道了,那可不好。”

南一安这才想起自己仍在少林寺地界,这般猖狂屠戮,确是有些过分,四下一瞧,见尚且无人发觉,当即也不敢再说话。

二人回到屋舍外,便即忙不迭的拾柴生火,南一安也不顾什么外焦里嫩,一见烤得差不多,立时撕下一条獐腿递给包悉迩,包悉迩和南一安同样吃了一年素斋,这时闻着肉香,那里管得了其他?接过去后兀自大口大口的啃嚼。不到半个时辰,一只獐子便只剩下了骨头。

南一安舔舔嘴边残油,笑道:“我以前还觉这黑麝肉太腥,今日一尝,当真是世间第一美味!”

包悉迩道:“你管它叫黑麝么?”

南一安奇道:“这不是黑麝却又是什么?”

包悉迩笑道:“黑麝是它,獐子也是他,不过我们管它叫獐子。”

南一安听罢心头忽的一凛,一把抓起包悉迩的手,道:“悉迩,你方才说什么?”

包悉迩见南一安紧紧抓着自己,又羞又急,脸颊也跟着泛红,道:“我…我说我们叫它獐子……”

南一安见包悉迩神情忸怩,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将手松开,道:“你是说,这东西既是黑麝,也是獐子,说法不同,但都是指的一个物事,对吧?”

包悉迩“对”字还未出口,却又见南一安兴奋的大叫道:“我知道啦,我知道啦!”

包悉迩见南一安这模样,心中大是奇怪,道:“一安,你知道什么?”

南一安不答,兀自站起身仰天大笑,过了半晌,又坐到包悉迩身旁,道:“你方才提醒了我,一样东西可以有不同的说法。”

包悉迩更是奇怪,道:“这有什么?一物多名的东西这世上可不在少数。”

南一安使劲拍了拍脑袋,道:“是啊,我真是笨,到今日才想到。”

包悉迩急道:“你快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想到了什么?”

南一安道:“《金刚经》中有云:‘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我所练的《六通指玄经》和少林寺的《洗髓经》俱是高深无比的内功心法,这段时日我愈来愈觉得《六通指玄经》中的内容艰深莫测,难以理解,可天下武学殊途同归,途迹诚异,理会则同,似这两门极上乘的功夫,所述原理当是一般的,只是描述的方法有所不同,我便可参照《洗髓经》中所述,来解释《六通指玄经》中不明白的地方。”

随即南一安便径自回到屋舍内打坐练气,又照《洗髓经》心法所述对《六通指玄经》中艰涩之处逐一理解,果是豁然开朗,便似久经阴霾笼罩的虚空中霍的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南一安极是聪明,他从獐子的两种叫法联系到了最上乘武学的不同表述方式。若把最上乘的武学奥义比作獐子这种动物的本体,那么《六通指玄经》便是“獐子”这种叫法,而《洗髓经》便是“黑麝”这种叫法。况且《六通指玄经》的一半来源于《六通要旨》,而《六通要旨》与《洗髓经》又俱是从佛法中演变而来,是以他更加坚信《六通指玄经》中的不明之处能够在《洗髓经》心法中寻到答案。而他当日在指玄洞中起初借“玉门关精要”来理解《六通指玄经》,就好似以三岁小孩的阅历来认知世上最高深的学问,那自然是不成的。

陈抟当日曾对南一安说修炼这《六通指玄经》少说要一年产大药,三年温养,三年胎息还丹,可南一安本就天资极高,机缘巧合下习得了少林至宝《洗髓经》,自他悟出“武学格义”之后,两种无上法门相互参详佐证,竟又用了不到一年时间,便已将《六通指玄经》练至圆满。

这日南一安早早起身,心中已盘算着启程去终南山与南天柳青青相见,心想:“我此时神功已成,当能保护爹妈不再受人欺侮了,想必他们的伤也早该养好了,眼下还是越早见到他们越好。还有雅诗,两年不见,不知她现在还好么?”念及此处,不禁激动无已。

当下便去叫醒了包悉迩,道:“悉迩,咱们今日便去向方丈辞行,然后去终南山罢!”

包悉迩半睡半醒,依稀听见这句话,心中霎时间竟有些踌躇,她这两年来心中也甚是矛盾,既挂念师傅唐凤,却又时时担心唐凤真的出现在眼前,又要逼着自己去三圣庄,而自己的目的已然败露,若是回去可真不知如何是好。听南一安说完,却径自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也不说话。

南一安又轻轻推了她一把,道:“悉迩?”

包悉迩仍是躺在床上,背对着南一安,喃喃道:“一安,我们…这便要走了么?”

南一安道:“咱们伤既已养好,如今我又神功大成,自然要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难不成在这里待一辈子?你不想念你师傅么?”

包悉迩缓缓坐起身,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有些事是逃避不了的,我们终究要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

南一安看出包悉迩情绪有些低落,却又不知为何,道:“悉迩,你怎么了?”

包悉迩怔怔看着南一安,嫣然一笑中带着些微苦涩,道:“我没事,咱们这便走罢。”

二人走出房门,行了数十步,南一安又回头望向那间住了两年的屋舍,心中忽的有些不舍,但只一瞬间便被迫切希望见到父母的心情所掩盖。

顺小路回到少林寺内,没想到二人再次走入少林院落,时光竟悄然拖去了两年,但见千佛殿外那棵孱弱的小树已是虬枝错落,巍然而立。路经立雪亭时,忽见有十余名少林弟子原本在练拳,一瞧二人走近却俱是停了下来,先是人人大吃一惊,面面相觑,只因南一安和包悉迩时隔两年相貌已大有变化,众僧起初未曾认出来,但仔细一瞧便断定是南一安和包悉迩,随即又对二人怒目而视,眼神中竟充满了仇恨和鄙夷。

南一安和包悉迩心下大奇,自己二人在后山住了两年,未曾进得寺院一步,怎的这些少林弟子见了自己便像见了仇人一般?他二人那里知道,两年前法戒说少林寺不收女弟子实在是托词,只因那些少林弟子本已恨极了八部会将罗汉堂首座法慧禅师杀害,那日在其余各派手中救下南一安已是仁至义尽,若要让仇人之子修习少林瑰宝《洗髓经》,还要在少林寺住上个一年半载,说什么也不会愿意,是以法戒为避免冲突,才特意将二人安置在了后山禁地附近人迹罕至的所在。

但见一名黑脸僧喘着粗气走向南包二人,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怒道:“八部会的小子,你二人怎的从后山过来?我少林寺是你们想来便来的么?”

南一安方才见众人的模样心中已有些不快,又听这黑脸僧说话很是不客气,换做以前当即便要顶回去。但他此刻已成熟不少,又觉欠下少林派莫大恩情,是以又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道:“这位师傅,我俩在后山已住了两年,诸位不知道么?”他语气虽然平和,但言下之意却是我能在后山住这么久,自然是得到了方丈的许可,你们不知道只是因为你们层级太低。

众僧听罢登时耸动,怒火更甚,只听那黑脸僧又道:“后山可是禁地所在,岂能让你在那住上两年?快说,你此番上少林又是安了什么歹心?”他们不知道法戒会将二人安置在后山,只道南一安这话是存心戏谑,霎时间众僧已是摩拳擦掌。

南一安既不知法戒将他二人安置在后山是瞒着少林众弟子,更不知后山还是禁地所在,听那黑脸僧一番话登时摸不着头脑,道:“此间恐怕有些误会,便请法戒方丈来说几句,我二人本就正欲去向法戒方丈和法定大师辞行。”

那黑脸僧闻言大怒,道:“魔崽子,我二位师伯是你想见便见的?”说罢抡起一拳便击向南一安胸口,岂料南一安此刻《六通指玄经》神功已成,见那一拳来势就好似放慢了一般,微一侧身,便让那黑脸僧扑了个空,那黑脸僧由于用力过猛,却又无处着力,登时摔了出去。

南一安方才这一下闪身自己倒是举重若轻,可在一旁众人眼中却有如鬼魅一般飘忽,群僧见状登时傻眼,一名矮胖僧道:“你这使的是什么妖法?”又是双掌倏地拍出,南一安虽极力克制自己不能与少林弟子起冲突,但他一面觉得自己只是闪避,却也未曾伤了他们,一面又想刻意卖弄一下功夫,当即便催动《六通指玄经》内力,这下比方才还要飘忽还要快,待那矮胖僧双掌拍至,南一安竟已绕到了他身后。

众僧越看越奇,越奇便心中越恨,立时一拥而上,发狂似的掌劈拳打,却被南一安一阵纵高跃低轻松化解,包悉迩在一旁看得心急,不住大喊:“快住手!别打了!”众僧正在气头上,那里能依她?又是一阵猛捶恨打,却始终连南一安的衣角也碰不到,自己却弄得晕头转向。只见这边动静愈来愈大,许多远处的少林弟子不明缘由,都是聚了过来,问是什么事,却也没一个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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