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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怀皇后》第一百一十九章 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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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小乙灼热的目光射向潘挚,潘挚心下慌乱,忙道:“我身子愈发好了,已无须诊脉,老兄长费心了。”

“天一亮,我们就离开。”

邹小乙思索片刻,又道:“毒快解完了,这些日子先喝几味温补的汤药调理调理。我们……明日去江南。”

邹小乙说完起身走到厢房一角,倚着炕边合目小歇。

潘挚重新躺下,却无法入眠,一个时辰后,天微微泛起白亮光,朝阳透着窗户照入,映在邹小乙身上,潘挚这时才看见,邹小乙一脸疲惫,双目紧闭,眉头紧锁。

潘挚蹑手蹑脚,走到邹小乙身边,给他盖上毯子,遂悄悄走打开房门,重新合上。

天仍未全亮,因是在城郊,没有城内茶馆那般讲究,堂内如今还有几个醉醺醺的醉汉划拳作乐。

茶博士靠在柜台打着盹,丝毫没有受到周遭影响,潘挚轻轻磕了磕桌子,他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问道:“小娘子有何吩咐?”

“请问,此地有卖纸钱的人家吗?”

“纸钱,小娘子要纸钱作甚?”茶博士打着哈欠,懒懒说着。

“我,我要……”

茶博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清醒了些许:“瞧我这没睡醒的样子,要纸钱还能作甚,卖纸钱的人家有是有的,但是要进城,天还那么早,我想那几个婆子还没开门呢。不过我们老板娘这几日剪了不少纸钱,原是为了过几日十五祭祀用的,要不,我替您问问,卖一些给您?”

潘挚笑着答谢:“多谢小哥。”

突然,楼上嘭嘭一阵响动,潘挚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搂住,急切焦虑,叫着两个字:“孟然。”

邹小乙这些日子确实劳累了,每日里装作轻松的模样,不过是不想让潘挚担心,他每走一步都许谨慎再谨慎,生怕再步一次那样不堪的后尘。

梦里,他看到李孟然,还是二八时模样,坐在绣架前,指着绣架问他:“兄长,如何?”

邹小乙凑前去看,原是李孟然最喜欢的牡丹,他说:“好看。”

李孟然心下欢喜,嘴里仍是说道:“兄长尽是奉承,没一句实话。”

邹小乙笑了,“你做的总是好的。”

“真的?那……我的孩儿也会喜欢?”

邹小乙蹙眉,孩儿,什么孩儿?李孟然方才还平坦的腹部,忽然隆了起来,只见李孟然一手温柔抚摸着腹部,另一手捻针,方才还是半成品的牡丹刺绣,如今已经变成了小孩的衣裳。

“那这个呢,孩儿会喜欢吗?”李孟然问。

邹小乙神思未恢复,他说:“怎么都是红红的,男儿不喜欢红色。”

“兄长,我倒盼着肚子里的是女儿,女儿贴心,能常留在我身边,免得像仲询那般沙场厮杀,我常常忧心。”

“是吗?女儿,是秋夕吗?”

“嗯?什么秋夕?”李孟然捻针的手势一停,疑惑的看着他。

“你不认识秋夕?她是你的女儿。”

“兄长说什么呢,这孩子还没出世呢,哪里能知道男女。”

邹小乙回忆着什么,似乎抓了某些缥缈的东西,转瞬从手中滑落。

突然,李孟然将手中长针扎入腹部,原本绣好小衣裳,陡然变成了血红一片,李孟然身下尽是鲜红。

邹小乙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李孟然跪在地上哀求:“兄长,秋夕怎么了,她怎么死了,你不是答应过我,会替我照料她吗?”

“孟然,孟然,你怎么了,你,你……你怎么这么傻……”

“兄长,你答应了我的,你怎么能食言,你怎么能食言……”

李孟然倒地,邹小乙匍匐着到她跟前,抱着冰冷的尸体痛哭,哭着哭着,他醒了。

眼中鲜红未褪,空荡荡的屋子,除了他,没有别人。

“邹小乙。”

邹小乙身子颤了颤,僵直着松了手,泪痕,疲倦,挂在脸上。

李孟然,潘挚的生母,十八岁时难产而亡,潘挚知道邹小乙对自己生母的眷念,然而她从不想过问,因为那早已经是过去的事,是因为,那是李孟然的过去。

而邹小乙如今对潘挚的照顾,与其说是托付,不如说是,他将潘挚当成了李孟然,这也正是潘挚所担心的。

潘挚装作不知,唇角微扬,柔声道:“兄长起的好早。”

这时,茶博士已经提了一篮子纸钱和蜡烛回来,潘挚接过,“谢小哥。”

茶博士看着两人不对劲,连连道了声不客气,他先去梳洗了,小娘子自便,便走开了。

“兄长可要与我一同送送他们。”潘挚问道。

邹小乙没有回话,转身走进后院,要了个炉子,熬起药来。

潘挚不勉强,就在他附近烧起纸钱。

卯时刚过,吃过吃饭,遥望着四处略显荒凉的东西,邹小乙驾着马车,忽然说:“方才烧纸时,你又哭了。”

潘挚摸了摸脸颊的泪痕,说道:“嗯。”

连着几日赶路,连连错过好几间客栈,邹小乙不复往常慢悠悠的姿态,驾车时也没有顾忌车内的潘挚,速度极快,颠得车内的人儿七荤八素。

潘挚明白他的焦急,和自己一样,只想尽快远离这里,远离我们所熟悉的人,尽管潘挚难受至极,也从不在他面前言明,只会在他转身或者一人在车内时,表现出不适。

只是这二十三年来,潘挚一直养尊处优,并非短短数日就能改变的,紧赶慢赶,一个月后,到达江宁府时,潘挚终于承受不住,发起高烧。

邹小乙查看,手还没有伸到潘挚跟前,潘挚已是连连退缩。

“那我们就在江宁府停留几日,直到你病好全。”

“一切都听兄长的。”潘挚应和。

“你若真的肯听我的,为何就是不肯让我替你诊脉,真的害怕我,那为何我去寻别的大夫,你亦是推托。”

潘挚不答,将头埋在双膝间。

邹小乙焦急又无奈:“罢了,好在你身子一直是我在调理,大抵也差不了多少。”

“谢兄长。”

邹小乙合上马车,不多时来至江宁府城门下。

“停车停车,你从哪里来,车里有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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