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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男蝴蝶女》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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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烁有一双纤细的修长的手掌,他总是将自己的手保养得很好,但其实这只是手掌的背面,如果你瞧见掌心,便会发现每一寸关节每一寸皮肉皆已化成钢铁的硬度。

这只因他十六年来从不间歇地练剑。

皇甫第一组的“十三剑”名不虚传。

“你为什么不用剑?”白崇川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说。

“这就是我的剑,”皇甫烁将掌心一伸,却只见一根削尖的青色竹棒,他凝重地说,“这竹棒的空心处注入了殒铁,实则是重而凶险的剑器。”

白崇川看了他一眼,神情里竟有感动的痕迹,轻轻一笑,说:“你本来可以不告诉我的。”

皇甫烁也是一笑,说:“你也可以不问青红皂白地动手,为什么要关心我是否用剑?”

你以国士之礼待我,我必以知己之礼待你。

一股奇异的情绪在这两个人心中滋生。

皇甫烁和白崇川对望一眼,在他们的心中,都有这么的一种念头:这一次的决战已经不是死战了。

海风清啸。

皇甫烁的剑器平垂于胸前,削尖的余下棒直指向前,一瞬之间,挑出了满天如落花般的灿烂剑花,竹棒化为绸缎在空中缠绵飞舞。

每一剑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击,是肉眼所不能看见的“快”。每一剑都犀利无比,每一剑都让人无可闪避。

而白崇川却如一缕轻烟,在岩石上腾走,他蓄势待发,表面上看是守御居多,但每一次腾空,踢腿却都挟带着千斤之力,令皇甫烁不得不收起攻势,自求自保。

这真的是非常凶险的一战。

似乎皇甫烁在下杀手。

似乎白崇川是在拼命。

皇甫烁化作一段青绸,白崇川像是一缕轻烟。

这青绸,这白烟慢慢地战到了岩石的边缘。

白露来到了心海湾,第一眼瞧见的便是这般吓人的场景。

她惊唤一声,便想冲过去。

陆人明拉住了她前奔的势头。

白露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满是怒意地瞪着他。

“你这样瞪着我也没有用。”陆人明缓缓地说,“我是绝不会让你过去的。”

“混蛋!你这个大混蛋!”白露左手一扬,呼呼地落到了陆人明的脸颊上。

只听见清脆的响声,陆人曦愕住,他想不到白露竟在这种情况下打了陆人明一巴掌。

陆人明苦笑,一手抚上了被打的脸颊,但却并没有放开白露,只是轻轻地说:“你瞧,这只是一场友谊之战而已。”

陆人曦方自回过神来,也拖住了白露的手,说:“这招式之间虽然狠而快,但却没有杀气,不碍事的。”

陆人明叹了一口气,又说:“烁是朋友,白崇川也是朋友,我又何必骗你。”

白露凝神看着陆人明,陆人明大大方方地与她对望,眼睛里皆是坦然,那脸腮之处赫然可见鲜红的掌印。

白露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没什么,一点也不疼。”陆人明反倒安慰起她。

白露觉得不好意思了。

这时,陆人曦眨眨眼睛,问:“我是不是错过了好戏,白崇川什么时候成为哥哥你的好朋友了?”

“就是刚才喝酒的时候,”陆人明淡淡地说。

突然,只听见皇甫烁一声长吟。

月亮之下,他本来用来扎头发的一根紫色牡丹花纹绸带像被风卷起,住着天空飞翔而上。

他的竹棒削尖却已经平平地刺到了白崇川的喉咙前三寸处。

白崇川胜雪的白衣忽然代为碎片如蝴蝶般翻飞,他的唇边荡开一抹倾城的微笑,说:“我没有输。”那是谁输了?谁赢了?

此刻,皇甫烁削尖了的竹棒却突然折断了,如蛇骨断成了三截,他笑又说:“燕剪腿果然非凡。”

“十三剑名不虚传。”白崇川含笑着说。

“你……”皇甫烁正想说话,却突然听见身后咕噜咕噜的响声。

一块黝黑的扇形岩石竟朝这边倒下!

这扇形岩石似有千斤重,许安妮想不到自己这么一推竟然真的把这推倒了。

她的眼中只有白崇川一个人,那如天使的一个人。

这一个人是属于她的。

但,白露竟然来了,白露的眼中似乎也只有一个人。

白崇川也望见了白露,那一双狭长的美丽的眼睛霎时映入了月亮的光芒,那么的闪亮那么的温柔!他温柔地深情地望了白露一眼,似乎有千言万语如海风般地流泻过去!

他浅浅地微笑着,但这微笑又是那么的不同,似乎这微笑因白露而鲜活了起来。

不!她受不了了。

如果她不找一点事做,那一定会嫉妒得疯了。

所以,她咬着牙,将捏满了冷汗的掌心对着岩石,倾尽全力一推!

谁也料不到这承受着海风呼啸的岩石竟会倒下来!

皇甫烁恰好就站在了这岩石之下。

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没有慌张失措,足尖一蹬,便往前冲,潜意识间,发现自己的身子如同腾云驾雾般变得更轻了。

他的手被白崇川拖住。

白崇川闪电般地后退,身子比那离弦的箭还要快上一倍。

轰隆隆——那是岩石已经倒地的声音。

陆人明才松了一口气,却突然双眼圆睁,像是被点穴一般动弹得了。

皇甫烁以雷霆之势往前冲,白崇川以雷霆之势往后退。

可是,这狭窄的平面上又有哪里可退?

白崇川被这两股巨大的力量一挤,竟一脚踩空,白衣飘飘,如一朵洁白的百合往着海面掉了下去!

皇甫烁在崖边一抄手,抓住了一角碎了的白色衣襟。

“哥哥——”

白露撕心裂肺地喊,那声音尖利,不像是人所发出来的,她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红着眼睛,朝这崖边冲来,足尖已经离开地面,竟是也要跳入这浩瀚的大海。

皇甫烁抓住了她,将她囚禁在手臂之中。

白露又撕又抓又咬,皇甫烁的手臂被生生地咬出了一块皮肉,但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一般,只是紧紧地抱住了白露,那脸色阴霾得吓人!

白露却突然用自己的头去撞,撞皇甫烁的心口。

皇甫烁竟分不出是心口里在痛,还是肌肉在痛!

但他却不放手,相反,手臂抠得更紧了,像一个铁牢一般的紧!

白露犹在挣扎。

皇甫烁一声大喝:“明,曦,还在愣什么!快派人搜寻!”

陆人明恍然大悟,急急地奔向呆若木鸡的武师中去。

陆人曦正拿出手机,手指颤抖却异常准确地按下软键,他刚想说出第一句话,却瞥见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如炮弹一般地从扇形岩石后冲了出来,往着白崇川落水的地方一跳,像断翅的风筝猛坠入海中!

那个身影虽然很快,但陆人曦却认得那独一无二的酒红色长发,他诧异地睁大眼。

巨石因何而坠?与许安妮有关吗?她怎么知道隐秘的决战地点,又是如何通过重重把守藏匿于此?如果是她推倒巨石,那是不是有同谋者?她又为何跟随白崇川跳海?

一连串的疑问让陆人曦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调度救援的陆人明也不由得惊叹起来:皇甫第一组,白光虎堂隐藏的实力如此的强大。

一队队的救援人马,那些身手矫健面无表情的大汉显然受到了良好的训练,他们镇定,毫不慌乱,三人一批,分乘浮水筏小艇,二人入水中搜寻,一人在船上指挥。

白林翔还在国外。

皇甫老爷子却已经赶来,他凭关系调动了专业的政府直升机搜寻队和水底搜寻队。

一时之间,心海湾人影重重叠叠,但却并不人声喧鼎,一切正在有紊地进行着。

这么庞大的搜寻规模,这么广阔的搜寻范围,任是一根针也可以找回来。但可惜人有时候太过于自大了,特别是自大的对象是浩瀚的神秘的大海。

皇甫老爷子,年龄是一个秘密,但若你遇见他,你绝不会认为他是一个老人,相反,那硬朗的背,如鹰般犀利的眼神和那一种江山尽在掌股之间的气势却是成熟而年轻的!

见到这样的一个人,你甚至不敢抬头望一眼。

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敬畏。

皇甫老爷子淡淡地笑着,那鹰一般的眼睛正瞪着垂手站在面前的小马。

小马可爱的娃娃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能让你见到的只是焦虑与悲切。

陆人曦咄咄逼人地问:“这一次决战,外人就是插了翅膀也未必飞得进来,许安妮又怎能躲在岩石后面?”

“是我的疏忽。”小马一副恨不得跺下自己的一双手的神情。

“许安妮能混进来只有一条途径,”陆人曦又冷冷地说,“当皇甫第一组和白光虎堂派人驻守心海湾时已经不可能混进来了,此时人多眼杂,而一个女人再怎么假装,那香味总会叫人嗅出来,所以许安妮一定是在决战之前藏匿在这里的。”

小马的娃娃脸仍是低着,似乎在表示赞同。

陆人曦接着说:“可是,在派遣人手之前,决战的地点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我,哥哥明、烁、白崇川,还有一个人——”

小马的头垂得更低了。

陆人曦踏前一步,厉声说:“这个人就是你!”

陆人明已经站得非常的久了,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疲倦。

他从海边走回来,仍然走得非常快。

当他走得更近一些的时候,发现自己那一个妩媚的,似乎从不生气的弟弟陆人曦正用手指着一个年轻的长着可爱娃娃脸的少年。

被指的少年抬起头,用一种无辜的眼神看着陆人曦,他平静地说:“我并不认识许安妮。许家势大钱多,许安妮想要做一件事一定会有很多种办法的。”

“你!”陆人曦气得跺脚,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眼前这个圆脸的少年一定和阴谋有关系,但皇甫老爷子只是静静地看着。

陆人明从身后抱住了颤抖的陆人曦,低声哄说:“曦,我知道你心底不舒服,但也不能把气撒在别人身上。”

“连你也不相信我?”陆人曦脸腮如桃花,又气又怒地大喊。

皇甫老爷子从未如此认真地看过一个人,他的目光如钢网密密地交织在小马的身上,让小马几乎快要窒息了。

小马竭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坦荡,冷汗爬满了他的脊背,湿透了他的衬衣。

皇甫老爷子的目光似乎要看穿小马的心,良久,只听见他别有深意地说:“现在还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纸包不住火,真相终有大白的一天。”

小马恭敬地退下了。

海风有没有颜色?

那颜色是黑的。

海风有没有味道?

那味道是苦的。

皇甫烁只觉得嘴里像灌进了一大口一大口的海风,又苦又涩。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沉睡的少女,少女的眼睑处犹有晶莹的泪珠,即使是睡着了,少女的双手仍然紧紧地扯住他的衣裳。

陆人曦踱了过去,凝视着少女,眼神里皆是沉痛。

皇甫烁淡淡地说:“她太激动了,所以我击晕了她。”

陆人曦没有说话,他的眼中只有白露。他靠着岩石蹲了下去,指腹轻轻地抹去了白露眼睑处的泪珠。

时间一分一秒地消失。

搜寻小组的成员疲倦地走来,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神情里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无奈。

面对着大海,人的力量太渺小太单薄了。

陆人曦不敢去看皇甫烁。

只因为他从来没见过皇甫烁的这一种表情,那么的阴沉,他正在默默地咀嚼着自己的痛苦,但那痛苦又太重太令人难以承受了。

“烁,”陆人曦勉强笑着说,“已经快要天亮了,那时候应该会更容易找一些。”

这时候,正是黎明前那沉闷的黑暗。

皇甫烁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他忽然将白露温软的身子放入陆人曦的怀中,轻声说:“好好照顾她。”

就着黑暗中的模糊视线,陆人曦见到皇甫烁朝着大海走去,不由得惊喊,“烁,你要去干什么?”

“别担心,我还不会蠢到跑去自杀,”皇甫烁缥缈的声音自空中传来,“我想要下海去找一找。”

陆人曦却更惊诧了,他大声地喊:“烁,你——你不是最怕水的吗?”

“怕也要去试一试。”皇甫烁轻轻地说。

一瞬间,皇甫烁已经没入黑暗之中。

陆人曦苦笑着,喃喃地说:“白露,你知道吗?烁连游泳也不会,他天不怕地不怕,不怕杯里的水,不怕水龙头的水,但他最怕江河的水,更不用说是大海的水了。”

这一番话听来太可笑了。

但你敢不敢断言,每一个可笑的缺陷的背后没有一段辛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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