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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弈三部曲》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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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林雪看了看爸爸和妈妈,“我明天一早就去上班,你不刚说过吗?”

“不行!就今天晚上,晚上跟车走!”

黄梅忙站起来,说:“就明天早起去吧?那么远去上班,多少得有点儿准备。”

“有啥、有什么要准备?”薛场长停住摇晃的头,定死眼珠子问。

“女孩子家的……”

没等黄梅说完,薛场长的头又摇得货郎鼓似的。“那、那、那就算啦,杜、姓杜的事也、也打住,打住!”

“我去!我跟你去!”

“真的?”

“真的!”

“好!”

“杜哥的事怎么办?”

“那、那好说,好说。”

25

南屋床上,杜书成翻身打滚儿怎么也睡不着。

次日拂晓时分,一辆警车拉着警报,颠颠簸簸直冲到双山林业站的小院附近才停下,从车里下来几个穿制服的民警。他们快步跑到小院,有两个迅速立于大门两旁,其余的鱼贯而入,进了院子。

林一生阴沉着脸,对着大门,他首先看见了他们,觉着这阵势鱼鱼鸦鸦的,很有来头。他脑子转了一圈儿,不是差不多没事了吗?怎么回事?他迎出来,对为首的说:

“裘所长,请进,请进。”

“嗯。”那个被称为“裘所长”的人嗯了一声,边下命令:

“孙令臣,你和罗斌找林站长谈。其余的,跟我来,到南屋!”

黄梅眼泡儿肿肿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了。她从里屋出来,哑着嗓子跟他们打招呼。

杜书成躺在床上。刚才他已经听见了警笛声,知道是对他来的。但是他不相信这是真的。昨天晚上,戚素梅来电话,电话是林一生接的,她让转告给他两句话,一是托她办的事已办好,二是徐山方面也已妥当。林一生是趁那两个值勤的人不注意时告诉他的。他想,市里和县里的工作都做了,还会有什么事不成?他预计,在很短的时间内,在两三天时间内,他会有一个大的转变,一个根本的改变,真正跨上人生征途的大动作。眼前的窝屈只是“黎明前的黑暗”,涛涛洪水已经近在眼前,他这条“困龙”还能“困”多久吗?唐僧取经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少一难也成不了正果。估计我的“难”会马上过去。他肚里有些饿,真想吃点儿什么了。三天来他饭量大减,再好的饭吃嘴里也没滋没味,胃里总不接收它们。现在有些饿了,想吃东西了。可是天还没亮,天亮了要好好饱餐一顿!他想着想着,就听见了警笛声,那令所有人都不愉快的声音搅乱了宁静的山林,连林家喂的公鸡都不敢啼鸣了。杜书成心里吓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满不在乎的常态。该来的都来吧,我杜书成有的是时间。

有人推门进来。有两个以军人的速度和动作立于床前。后边进来的,一个站着看了睡在床上的杜书成一眼,然后踱了几步;另一个拉了椅子坐于案边,迅速拉他的文件包。杜书成以为他是掏“逮捕证”或“拘留证”之类的东西,睡在床上没起,侧身缓缓地伸出两只手,并拢一起,意思是要戴手铐你就给戴好了。

踱步的人愣了两三分钟,才开口对杜书成说:“你坐起来,我们先核对一个问题。”

杜书成坐起来。

问:姓名?

答:杜书成。

问:年龄?

答:二十四周岁另四个月十七天。

问:藉贯?

答:临黄市宋县。

问:文化程度。

答:大学。

问:职业?

答:双山林业站护林员。

问:你有什么嗜好?

答:读书,多读马列和历史书籍。

问:不,问你,比如抽烟?喝酒?

答:不抽烟,酒是最近才喝了几次。

问:不抽烟?不抽烟怎么发现你带烟带火?

答:那是头天中午薛场长来,林站长给我叫我敬薛场长的,我抽出几支,剩下的随手装口袋里了。打火机也是。

问:事发的时候,你抽烟了没有?

答:没有。

问:你必须老实交待,我们在现场发现了烟头。

答:我没有吸烟。我脱下上衣去扑火,如果有烟头,那也是衣袋里掉出来的。

问:对于你的话,你要负责任的。

答:我愿负法律责任。

北屋里,林一生也在接受询句。

问:你敢肯定杜书成不吸烟?

答:敢肯定,他从来不吸烟。

问:他为什么带着烟?

答:烟和火机都是我给他的,是薛场长来了,让他招呼薛场长,有烟好说话,他抽出几支散给大家,就装口袋里了。

问:我们在现场发现了吸剩的烟头,怎么解释?

答:我不好解释。但杜书成不吸烟是事实。

南屋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问话的那个左右审视着杜书成,然后突然问:

“火刚刚燃烧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立即扑灭?”

“火势很大,我无能为力。”

“哈哈,你很会编故事,你以为你能骗过火眼金睛的公安人员吗?——雷电是怎么击的树?”

“一团火光,树就起火了。”

“树被击中起火,是你衣服能扑救的吗?”

“我是护林员,我的责任心驱使我这么做。”

“霹雳炸响时你在什么方位?”

“山上。”

“距离?”

“有一百多米吧。”

“别胡说八道了!”问话的人突然大吼一声。

立于床边的两个民警中的一个从腰带上摘下一副手铐。

杜书成脑子里忽然出现一片空白,木然地坐着。

于此同时,警笛又在外边“逮捕——逮捕——”地大嚷大叫起来。

“哼!杜书成,明明是你吸烟引起的火灾,你却耍小聪明,编出了那个经不住推敲的故事。一百多米?一百多米肯定会被震昏,怎么去扑火?没想到吧,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我宣布对双山林业站杜书成执行拘捕!”问话的人不容辩解地大声说。

作记录的人从包里掏出“拘捕证”,在杜书成眼前晃了晃,说:“在这上边签上你的名字!”

问话人身上的对讲机响了。“一号,一号,我是二号,听到没有?听到请回答!”

问话人拿在手里,按了一个按钮。对所有人摆了摆手,对着对讲机说:“我是一号,我是一号,有话请讲。”

“接县委办公室电话,”对方停顿了一下。

问话的人走到门外,又对着对讲机:“请讲。”

“暂停行动,暂——停——行动!”对方重复了两遍这四个字。

“为什么?”

“我只是传达县委办公室的通知。”

“县委办公室管得着办案?”

“这个——先暂停再说。”

“我们已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从技术上分析……”

“回所再说。”

“一号”很不高兴。他回到南屋,见杜书成正在看讯问记录和“拘捕证”。他瞅了几秒钟。杜书成并不落笔签字,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杜书成听见了那个“一号”与“二号”的通话,他知道肯定是关于他的,对讲机的那一头传达了县委办公室指示,而这一头的这个“一号”却极不情愿。杜书成想:小子哎,你还想怎么着?“

“带到所里再说!”“一号”对其他人下了命令。

那个拿手铐的民警打开了锁,将手铐的扣子张开着。记录的人命令杜书成:

“在这上边签上名字!听见没有?”

杜书成说:“不!”

“什么?”另一个站着的警察上来给杜书成一个耳光,同时,那个拿手铐的警察已准确地闪电式地把手铐扣住了杜书成的双手。

“一号,一号,我是二号,我是二号,听到请回答!”

“一号”的对讲机又响了。

“一号”出了门说:“请讲。”

“刚刚接县局通知,立即停止行动。”“二号”在对讲机里说。

“完全停止?”

“对,完全停止行动。”

“为什么?”

“经查实,确因雷击引起火灾,气象部门已经证明。”

“莫名其妙!”

“县局下达的是‘停止执行’的命令,不是一般指示。”

“好吧!”“一号”无可奈何。

“一号”再次回到南屋,沮丧地对他们摆摆手:“撤!”

“一号”啊“一号”,你敢违抗上级命令吗?杜书成灿然地笑了,他用鼻子对他们哼了一声,怜悯地对那个打了他一耳光的警察摇摇头。杜书成对着他们的背影喊:“还要不要我签了字再走?”看他们走了,他颓然地坐回床上,瞅被铐了一下的手脖子。

26

这个白天失而复得,杜书成开始调整着心情。他看着窗外的景色,那碧透的山林,那幽深的谷底,远处的水库,还有叶繁枝茂的杨树、柳树;蔚蓝的天空中,莺歌燕舞,连麻雀的吵闹也都像优美的乐曲。啊,没有事真好!空气这么新鲜,有一点儿香,一点儿甜,一点儿湿润,一点儿粉质。

裘所长他们撤走后,杜书成在床上静静躺了几分钟,盯着房梁出神。他望着窗外的景致的时候,内心竟像一条小小的溪流,漾着不大的涟漪,潺潺的往前伸延,至于听见了欢快的歌声。忽然,他转身奔出蜗居的南屋,鞋也没提好,就去了北屋。

“林叔,黄姨,你们为我受惊了!”他对里屋说。

“没啥。小杜,没吃苦吗?”半天,林一生问。

“没有。”

杜书成发现,林一生和黄梅都在里屋的床沿儿上坐着,愁眉苦脸,黄梅的脸上还有泪道子。见杜书成进屋,林一生拉了拉黄梅的衣襟,向她示意什么。林一生几分钟后起来,来到外间。

“饿了吧?几天没吃好饭了,让你黄姨给做去,我也饿了。”就喊黄梅,“老黄,做饭去。”

黄梅擦着眼睛出去了。

“黄姨怎么啦?”杜书成问。

“她,妇道人家,小心眼儿。”林一生扭过脸去,喉咙里明显地有什么东西卡了一下。

“林雪呢?”

“她,去上班了。”

“上班?她不就在咱林业站上班吗?”

“昨天调走的,昨天晚上走的。”

“干什么?”

“场部,秘书。”

其后,就什么都不说了。杜书成觉得奇怪,怎么先前一点讯息也没有?说调就调走了?当秘书?林雪能当秘书?林雪才是初中毕业啊!初中毕业生就当秘书?林场到底是偏僻的所在,人才奇缺。是不是其中还有什么原因?他看了看林一生,不好多问。到场部当秘书,对于林雪来说毕竟是一次机遇。林雪很聪明,她会很快适应的。我可以给她补一点儿文化知识课,过两天给她买两本文秘方面的书藉,叫她好好学习学习。事在人为,只要努力,她也许能干得很好的。

他想着,就听外边有嘁嘁喳喳的说话声。抬头望去,见有七八个人,是汪部长他们来了。汪部长走在前边,后边跟着马家太、郭鹏、徐宁、陈冲、彭兴业、罗广运,梁玉在最后头,手里还拿着一卷什么,好像是那付书法条幅,面无表情只朝院里望,朝杜书成望。

杜书成迎上去。

“杜弟受惊了!”汪部长说,他笑着,看杜书成的脸。

杜书成说:“没啥,倒是各位为我跑上跑下,我谢过了!”

“自家兄弟姊妹,客气啥意思?”

“就是,就是。”

杜书成招呼大家坐了,林一生和大家见了面,然后去厨房帮着做饭。

“还没吃早饭吧?”有人问。

“没起床就来了一帮子人,没顾做饭。”杜书成给大家倒茶。

“我们带了菜来了,叫林站长别做饭了,来,一起喝两杯。”

就有人去厨房喊林一生和黄梅。

“你们来这么早?”

“汪部长说,早来一会儿,一方面告诉你事情已经办妥,另一方面也好应付应付,没想到,还是来晚了。”陈冲说,“反正我们知道了底儿,知道今天上边早晚要出来干预,能拖延时间就拖延时间,只要别被他们带走,啥事都好办。”

“我不怕,又不是我放的火!王杰成英雄前也是被说成责任事故的。”

“你就是英雄了,知道吗?报纸马上就要登出来了,马站长写的长篇通讯——《明知火中险,偏向火里冲》。是你的一个同学帮着活动的。县里很重视,刘书记认为是咱县里的典型,为咱临黄县争了光了。还在梁主任送的材料上批了字:学习杜书成同志的精神,坚持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勇于进取,把我县四个现代化建设推向前进!”

大家七嘴八舌,他们很为弟兄们中间出了杜书成这么个“英雄人物”深表骄傲。

杜书成眼睛在梁玉脸上停了足足一分钟。梁玉的脸色有些儿发青,可以看出,她这几天肯定没休息好。但是,他不知道她见到过戚素梅没有?即使没见到,也肯定听马家太说了,她会猜想他和戚素梅是什么关系吗?女人的心理,她肯定会猜想的。这时候,梁玉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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