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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幕》第17章 .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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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曾经说过:按本色做人,按角色办事,按特色定位。活得简单才活得自在。

局工会要来检查。傍晚,刘子翔带人把车站的篮球场整理了一下,紧了球框,换了球网。完了,索性叫上几个职工打篮球。他球艺很臭,但敢打敢冲,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跟着球满场跑,而且光荣承包了毫无技术含量的发球任务。在旁边观看的赵小玫按捺不住,雀跃地奔上场,抢过球,强烈要求道:“我也要打,我也要打。”“你凑什么热闹?”刘子翔过去夺回球,边走边嘀咕:“你要上,那就天下大乱了。突然多出两个球,让大家抢哪个啊?”旁边的人听了,大笑不止。

赵小玫没听清,一个劲地问:“你们笑什么,你们笑什么嘛?”大家挤眉弄眼,笑而不答。

这时刘子翔的手机在场外响起来,他下去接。

刚好万亮的妻子带着4岁孩子来散步。小男孩看见光着膀子蹲着打手机的刘子翔,觉得好奇,挣脱妈妈的手,凑到刘子翔身边。

打完手机,刘子翔趣意大升,问:“你叫什么名字?”“万仁。”万亮的老婆很不自在地说:“他爸爸非要给他起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怕他再问什么,她赶紧借故走远了。

第二天上午,段工会李主席领着局工会的领导来检查车站“三线”(工作线、生活线、文化线)建设情况,特意要求在食堂就餐,体验小站生活内涵。

领导们在刘子翔等人的陪同下,察看了车站“三线”建设的基本情况,赞赏之余,也提了不少指导性的建议。在图文并茂的黑板报前,领导们对上面颇具书法神韵的刊头大字很感兴趣。黑板报是车站临时抱佛脚匆忙弄出来的。一大早,刘子翔让张春华主笔,自己在一边帮忙,为减少张春华的劳动强度,他粉笔一挥,刊头字和配图足足占去了半壁江山,把张春华乐得抓耳挠腮,大呼不公平。

“这个黑板报出得好,够水准。图文并茂,很生动!”局工会副主席肯定道。

其他随从人员连连称是,都觉得这个黑板报妙不可言。

到了食堂,领导们对食堂洁净、整齐的外观甚是满意。李主席大为得意,春风满面地介绍其建设过程和建设理念。刘子翔趁机去厨房指点,并亲自炒了几个菜。

开餐时,一桌简单而独具特色的菜让领导们赞不绝口。也许是吃腻了酒店里的精烹细调,这些带有家常口味的小炒令他们胃口大开。李主席指着那碗碧绿的汤上漂浮着的细叶,问刘子翔:“这是什么?”“这是枸杞树的嫩叶,这附近山上很多,益肾补气,绝对绿色食品。来,请各位领导尝尝。”刘子翔动手给各位领导盛汤。

“枸杞叶?”局工会副主席仔细品尝着:“温润、香甜,不错,不错!”“这碗汤多少钱?”李主席问。

“小高,你过来一下。”刘子翔唤来高荣梅:“这碗汤多少钱?”“5块钱。”高荣梅局促不安地搓手。因为是大盘,分量不一样,比平常要多收些。

“5块钱的肉末枸杞叶汤,益肾补气开胃,难得。这要是在外面的饭店吃,至少要20块!”李主席感慨道。一听这话,高荣梅如释重负,忙碌去了。

“这个炊事员心灵手巧,很会想办法。她是下岗女工,把勤俭持家那一套都用上了。”刘子翔指着一盘菜:“就说这个荞头炒鲫鱼吧,一般草鱼、雄鱼要六七块钱一斤,而鲫鱼个小刺多,人们不怎么爱吃,很便宜的,才一块五一斤。买来用油一炸,鱼刺酥了,再配上荞头一炒,又香又甜。这荞头也比葱、蒜便宜,妙就妙在这油炸鲫鱼只能配荞头炒才好吃,既实惠又可口。”大家一尝,果然如此。局工会副主席对李主席道:“李主席,你这个点搞得不错,值得学习呀。我有个想法,把这个食堂作为分局‘三线’建设的典型进行表彰和推广,你看怎么样?”李主席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好!好!”“那就抓紧把材料整理出来吧。”局工会副主席四下打量一番:“另外,我看可以再投入点资金,进一步完善食堂设施。”在座的随声附和,一致赞同。

一餐饭竟吃出个先进典型来,这是刘子翔始料未及的。

菜齐了,刘子翔举杯敬酒:“我敬各位领导,祝各位领导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一顿简单而别具一格的午餐隆重开始。或许是领导们吃多了山珍海味,突然换成清新、纯正的家常口味,让他们产生了怀旧的感觉,温馨、芬芳,而且欲罢不能。

刘子翔依次向在座的敬酒。几杯酒喝下,大家更随意了。刘子翔趁机说起了车站文化设施落后,棋牌、桌球等文娱活动已严重滞后的事。“现在已经是资讯时代,几副扑克牌、几张报纸,根本无法满足职工文娱生活的要求。我想把车站的‘职工之家’完善一下,购买些书,再配备两台电脑,让车站的文化建设与时俱进。”“嗯,这个思路不错!”局工会副主席首肯。

如果只是这样顺便说说,也就不是刘子翔了。李主席盯着他,等待下文,看他搞什么阴谋诡计。

“谢谢领导支持!领导,我敬你一杯!”刘子翔起身,双手捧着酒杯,毕恭毕敬道:“我先干为敬!”仰头,一饮而尽。

满堂喝彩。

“听说刘站长是车务段的一员猛将,办事雷厉风行,喝酒也是豪气过人。”局工会副主席道。

“哪里,哪里!”刘子翔牢记谦虚谨慎:“今天我很激动,各位领导能够到我们这个小站来,与职工打成一片,就冲这点,我就是豁出去了,也一定要陪领导们喝好。小站人,没有别的,只有一颗诚实的心。”“刘站长,那我们就看你的表现了!”一位随行的干部说。

“我绝对不弄虚作假。菜不好,酒也不高级,但心是热的,情是真的!”刘子翔坦言。随即,又开始转弯抹角:“这次,时间比较匆忙,准备不够。在这里,我先向各位领导赔罪。下一次,等车站的‘职工之家’搞好了,我请领导们再来,我亲自下厨,请领导们品尝我的手艺。”“好啊!先说好什么时候。”局工会副主席饶有兴致地问。

“这个事,还得靠领导给主意!”刘子翔切入正题:“我初步预算了,按照这个要求完善阅览室,需要三四万元。车站没这个能力,需要领导您特别照顾、支持!”“哈哈,我说哩,绕来绕去,你还是绕到我身上来了。刘站长,你果然名不虚传。”局工会副主席笑哈哈道,看得出,他对刘子翔这个思路很感兴趣。

“嘿嘿,领导就是领导!”刘子翔道。

“这几万元不能说给就给,得看你的能耐。”局工会副主席示意,随行的拿了酒杯,咕噜咕噜倒了10杯酒。“这样吧,看你刘站长的胃口怎样?这酒嘛,就算2000块一杯。你喝多少就拿多少!”刘子翔傻眼了,小酒杯能盛近一两酒。他暗暗把当初购置炊具的骂了个够:没眼光的家伙,酒杯买这么大干吗,想害死人啊?

大家都表情各异,意味深长地看着刘子翔。喝这种酒,不仅仅是酒量问题,还考验一个人的个性和心态。看你究竟有没有为职工——也就是为别人豁出去的精神!

2000元一杯!已经喝了不少酒的刘子翔估摸着,自己还能喝下个四五杯。弄多少算多少吧!他豪情满怀地端起一杯喝下,再一杯……喝到第6杯时,他停住了,定定神……

“好!厉害!”“行!”在座的一片欢呼。加上前面喝的,他这就喝了一斤多。能够喝下一斤多酒而屹然不倒已经很了不得了,至少人家的态度很值得肯定。局工会副主席觉得这钱值得拨。孰料,刘子翔这个同志有时候野心是比较大的,剩下的4杯酒,他头脑发热,略歇了口气,接连全干了,让人瞠目结舌。

“谢谢领导!”放下最后的酒杯,刘子翔竭力压抑肚子里翻腾的酒气。

“你没事吧?”李主席有些担心。

“没事。”刘子翔强撑着。

“好,20000元。我回去就拨过来。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局工会副主席很干脆,“两个月以后,我再来!”吃完饭,送走了工会领导,一直硬撑着的刘子翔松了口气,转身走了几步,就觉得天旋地转,摇晃着走不稳了,赶紧挣扎着抱住旁边的电线杆,不让自己倒下。雷宇贵连忙跑来扶他。

“你怎么了,刘站长?”“快,快弄我到医院去。”刘子翔在瘫软下来之前,用最后的意志坚持说完这个狼狈的要求。

张春华拨手机找来一辆熟悉的“的士”,大家七手八脚把刘子翔弄上车,送往医院,又是洗胃,又是输液,折腾了好一阵子……

这是刘子翔平生醉得最厉害的一次。

下午的阳光分外耀眼,曹建国从县城一家宾馆里神色颓丧地出来。他在这家宾馆的一间客房里,被检察院“请”来待了两天两夜。在这两天里,检察院的同志不厌其烦地反复问他几个问题,问话的腔调至今还在他脑海里回响,像一台老留声机一样,枯燥而又执著。

电厂低质煤一案,公安局经过深入调查、查证,掌握了大量商业贿赂犯罪案件的证据。在此案中,曹建国是重要的当事人之一,公安局将案子送到了检察院。

正当检察院办案人员对曹建国展开进一步审查时,他姐夫李开富的姐夫杜县长出面了,几经周折,曹建国被放了出来。其他人就没有这么走运了。有开除厂籍的、记大过处分的、留职察看的,罗伟被移交司法部门接受法律制裁,运输车间的王主任也撤职了。一些有关联的货主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处罚。

车子早就在外面等着,见曹建国出来,柏文英和“书记”迎了上去……

七月流火。车站二季度的副业收入比上季度提高了百分之七十。按照协定,车站可以提成九万多。正在刘子翔乐不可支的时候,朱段长大笔一挥,樟树湾车站二季度提成奖减发三成。刘子翔不干了,打电话找朱段长理论,被朱段长堵得哑口无言:你车站码头好,才有今天。所以啊,饭要大家吃。你们做了事,多吃一点没问题,但也不能让人家喝西北风嘛!你有点觉悟好不好?

辛苦了好一阵子,堵漏增收,还落了个“没觉悟”的名,刘子翔足足郁闷了5秒钟之久。他不甘心,在电话里胡搅蛮缠让朱段长批给他3台空调才算完事。

朱段长抑制不住欢喜地敲开刘文初办公室的门,扬着手上的报表,道:“不错!不错!刘子翔这家伙果然不错!这个季度就见成绩了。”办公桌前的刘文初儒雅地起身请朱段长坐下,道:“听说,他这次捅了马蜂窝,开罪了不少人。”“不捅马蜂窝,就不会立竿见影!”朱段长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家伙还跟我嘴硬,说没什么事。”“他现在就像一个卒子,在前面拱来拱去,你可要看着点。他现在可是你的爱将!”“也是你的。你别想袖手旁观。”朱段长拉人下水,随即,又忍不住笑,“这次,我砍了他车站三成的提成奖,急得他哇哇叫。”“他不会那么爽快就认了吧?”“当然不会,他死皮赖脸要了三台空调。这家伙就是脸皮厚,你别看他外表大大咧咧的,其实啊,一肚子坏水。”朱段长笑骂道。

刘文初也笑了。

“这次,主管后勤的彭副段长要退居二线了,段里要提拔一个副段长,我觉得……嘿嘿!”有些东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有能力的好同志就应该给他们更多的锻炼机会。”刘文初心领神会。

二季度的提成奖虽然被段里砍去一些,仍有六万多。刘子翔索性一分钱不留,通通发下去。反正车站小金库还有收取的大棚车选车费进项。

上午,刘子翔收拾东西,兴高采烈地出门。他现在也算是意气风发。段里主要领导欣赏、车站职工拥戴、副手积极配合,车站各项工作都稳步前进,形势一片大好。他到街上,花了200多块钱买了一把“谭木匠”桃木梳,准备回家送给老婆曾萍。两口子冷战有一段时间了,刘子翔想借机哄哄她,冰释前嫌,恩爱如初。这段时间,刘子翔每次回去,曾萍都是冷冰冰的,而且单方面中止了夫妻间的“家庭作业”,让血气方刚的刘子翔备受煎熬。

刘子翔正准备上公共汽车时,身上的手机响了。是奕辉打来的,问他在什么地方,得知地点后,让他等着。不多一会儿,胡蓉芝那辆白色小车就开到了,刘子翔被奕辉和温向军拽上了汽车。

奕辉和温向军俩人目前大走桃花运,一人一个,跟彭卫和李丽珍打得火热,你来我往,成双成对,让人煞是羡慕。现在,他们四人挤在后座上,亲热无比。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刘子翔问专心开车的胡蓉芝:“这是往哪儿开啊?”“到了你就知道了。”胡蓉芝偏头,莞尔一笑。

汽车往县郊外驶去,顺着一条河流若即若离地开行。沿河两岸是绵延数十里的葡萄园,高及一人的葡萄架上紫藤绕树,葡萄满架。葡萄已经成熟,一串串紫红的葡萄在透过叶隙的阳光里离群索居,酝酿着一个甜蜜而醇和的季节。

在一家临河的农家小院,汽车戛然而止。下了车,刘子翔才知道这是家农家土菜馆。紧张而乏味的城市生活会使人留恋和向往舒缓、恬静的田园生活,这离城不远的葡萄园正迎合了这种生活意趣。有山有水、有鸡鸣狗跳、有成荫的葡萄架、有从葡萄园里吹来的香甜而沁人肺腑的习习凉风,生意也很不错。这一带有许多家这样的土菜馆,当地有一点经济实力的农民都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宅院改造、扩张,建成各有千秋而万变不离其宗的土菜馆,供城里人休闲。

小院用竹篱隔着,篱笆上爬满了牵牛花。刘子翔等人在院里的一棵梨树下坐定,喝茶、剥瓜子。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围着个肚兜,光着屁股满院子乱窜,还捏着***对着篱笆下的几只蚂蚁撒了泡寥寥无几的尿,妙趣横生,惹得众人开怀大笑。

店主袁家模忙着去院子外的葡萄树下捉鸡,50多岁的袁家模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最光辉的生活业绩是干过10年装卸,开过3年摩的,有一儿一女,俱已成家,一家人开个小店,种上几亩葡萄,生活殷实。店主的儿媳麻利地去葡萄园里摘了几串熟透的葡萄洗净端上。

胡蓉芝选了一串呈给刘子翔:“来,刘站长,吃这串,这串好。他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又指着店主袁家模介绍道。

“哦!”刘子翔很不习惯这样的殷勤,但推辞不过,接了。新鲜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味道醇正,入口有陶然的微甜,似乎夹带着一股阳光的气息。

那两男两女闲不住,借机双双离开了。

“味道怎么样?”胡蓉芝问,旁边的袁家模也期待地望着刘子翔。刘子翔不住地点头道:“好!好!新鲜的就是新鲜的,味道就是鲜美。”胡蓉芝和袁家模都欣慰地笑了。

“这地方好吧?依山傍水,空气清新,享受真正的田园风味。你呀,老是待在车站,一定很闷的,应该多出来放松放松啊!”“哈哈,我可没这么悠闲的命啊!”“忙里偷闲,劳逸结合嘛!”“胡经理,今天请我来,有什么主题吗?”“就是请你来散散心啊!别以为自己是神力无边的菩萨,找你就是有事求你!”胡蓉芝悠然地看了他一眼。刮了胡子的刘子翔显得比以往顺眼多了,少了些粗糙,多了些刚毅。

“呵呵!”刘子翔无言以对。

“这次,你摆了人家一道,让他们够戗。”胡蓉芝漫不经心,“你出手也够绝的啊!你有什么打算吗?”“什么打算?事情已经过去了。”刘子翔满不在乎。

胡蓉芝叹息道:“就这样过去了吗?”看着刘子翔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暗暗焦急。

“还能怎样?我收取该收的钱,堵住了漏洞,不就完事了?”“你的目的达到了,人家的呢?”“没办法,职责所在。我对事不对人,不是有意刁难谁。”“唉,你有时候天真得可爱!”胡蓉芝脱口而出,“亲爱的刘站长!”话一经说出,顿觉不妥,脸上倏忽飞起一朵红云。

刘子翔没在意,只是傻傻地笑。

“你呀,你想过没有,你挡了人家的财路,人家会善罢甘休吗?”胡蓉芝提醒,“我也是生意人,我清楚生意人的套路。对生意上的拦路虎,不外乎连蒙带哄,实在不行,就赶。”刘子翔尔后若有所思地踱至篱笆边,望着绵延无际的葡萄园出神。

胡蓉芝心情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她可不愿刘子翔因此离开这个车站。自打他来了后,木材货主的车皮走得顺畅多了。当初,她在任杰候身上花了不少工夫,就差赔上女人最后的本钱了,但被任杰候糊弄得团团转。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漂亮女人,在生意场上周旋,有鬼斧神工般的便利,也有愧不堪言的屈辱。表面的风光玲珑后面,是不堪言及的悲哀。每每想起那些男人蛇一样躲躲闪闪爬过自己的领口,她就想吐。而眼前这个男人的目光从不躲闪,总是清澈地看着自己的脸。她的内心世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不知不觉地对他产生了隐隐的依赖。

“突突突”,袁家模的儿子袁威武骑着摩托从城里卖完葡萄回来。这位肤色黝黑的青年,脸晒得紫红,跟桌上的葡萄一样。他一进院子,那小男孩就“爸爸、爸爸”叫嚷着奔过去抱着他的大腿摇晃,其乐融融。

离吃饭时间还早,望着连绵的葡萄园,胡蓉芝来了兴致,要去摘葡萄。这也是这里的农家兴起的一种特色服务。游客自己去果园摘水果,选最好的摘,摘多少买多少,价格跟市场差不多。但由于是自己亲手摘的,感觉大不一样。

提着篮子,两人兴致勃勃去了葡萄园。上午的阳光透过葡萄架的叶缝,斑驳地落在他们身上。架上的葡萄被灰白的纸袋子罩着,这是葡萄挂果时果农们罩上去的,防止虫鸟啄食。两人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下一串串挑中的葡萄。风从河边吹来,凉爽怡人。

居住在楼房连着楼房的城市,每天按部就班于千篇一律的工作和生活,在汽车的废气和嘈杂的人声中穿梭,能够有机会如此亲近自然,是令人惬意的。刘子翔还比较从容,毕竟是男人。胡蓉芝可不一样,唧唧喳喳,像百灵鸟一样在园子里欢快地窜,一会儿这串好,一会儿那串更好,银铃般的笑声扣人心弦。

没听过她有如此无拘的笑,刘子翔心头为之一荡。此情此景,只在梦中见过。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毫不做作的娇女人态,看她脸上灿烂的笑容,也被感染了,一扫心里的沉郁,自然而然地享受这悠然的田园乐趣。

正如一句禅语所说:感谢上苍我所拥有的,感谢上苍我所没有的。

见刘子翔看着自己,胡蓉芝也肆无忌惮地迎着他的目光,注视着他,就像埃及神话中那个蛇身人面的妖精美杜莎:当她注视你时,你将变成石头。

刘子翔避开她高傲的目光。这个有着白嫩的肌肤、美丽的脸庞、性感的身体曲线的女人,那滋润的嘴唇、长而浓密的睫毛、秋波盈盈的眼睛……她的所有这一切都在向他传递着一种摄人魂魄的诱惑。

见他回避的目光,胡蓉芝若有所失。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乐意他看自己,远和近、眺望和凝视都让她感到骄傲和甜蜜。她从没有如此地在意一个男人的注视。有一种声音,在她的心中生发,如拔节的翠竹,如春芽从地面拱出一般,那么顽强、那么清脆。

她轻叹一声,扭头,使劲地把剪刀剪得“咔嚓咔嚓”作响,也不管剪下的葡萄是好是坏。突然,她踩在一块硬土块上,脚一扭,“哎呀”一声尖叫。

刘子翔惊得七魂出窍,赶紧过去搀扶起她,四下察看。还好,扭得不是很严重,他在扭伤的足腕处捏了捏:“痛吗?”她咬着牙点头:“痛。”刘子翔吐团口水在手上,使劲地在她的足腕上揉着,痛得她龇牙咧嘴地直叫唤:“哎呀,哎呀,轻点,轻一点。”刘子翔毫不理会,仍然是使劲地揉,她痛得眼泪都掉出来了,一只脚被他铁钳般的手握住不能动弹。胡蓉芝哀求道:“求求你,轻一点,好痛啊!”一直把她扭伤的足腕揉得见了青,刘子翔才住手,胡蓉芝如获大赦般抽开手,抚着足腕直吹气,不无幽怨地说:“你呀,真是粗鲁。”“不把这淤血揉散,以后有的是痛。”刘子翔解释着。

“那你也不能往死里揉啊!”她还是觉得挺委屈。

“嘿嘿!忍得一时之痛,免得百日之苦。这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啊?”“你就不会认下错啊?”胡蓉芝突然气急败坏地嚷道。

这女人有时候发起脾气来是不讲什么道理的,刘子翔无可奈何,一副大义凛然,舍身就义的架势:“你要是心里不平衡,就往我身上来几拳吧!”胡蓉芝举着粉拳,那模样可笑极了。半晌,举着的拳头迟迟没有落下来,刘子翔扭头,俩人的目光对视着。

爱情是情感的越狱。刘子翔意乱情迷,不能自已。倏忽间,一个声音从他心底升起,他犹如迎头被浇了盆冷水一般,冷不丁惊醒过来,尴尬地提着装满葡萄的篮子转身走了。

胡蓉芝满怀幽怨地看了他远去的背影一眼,默默无语。

李丽珍突然窜出来:“我都看见了!”“看见什么?”胡蓉芝抵赖道。

“别装了。哼,有人春心动了!嘻嘻。”“你说什么啊?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胡蓉芝红着脸,作势去撕李丽珍的脸。

“不要,不要。”李丽珍一边躲闪,还一边打趣,“我支持你勾引他!”俩人嬉闹成一团……

饭后,袁威武把他们摘的葡萄装好,让他们带走。胡蓉芝执意要把刘子翔先送回家。汽车出了葡萄园,拐上了去市里的公路。

在车里,胡蓉芝闻到刘子翔身上那股汗味,但并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她也觉得奇怪,平常与男人交往自己都是小心翼翼的,怎么跟这个霸道的土匪就没有那种防范意识呢?是不是真喜欢他了?想到这里,她脸上突然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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