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听闻广云国的宣王爷到咱明盛国来了，要不你去看看如何？”

刚吃过东西，又被这温暖的气息一熏染，白末微瞌了眉眼，就有些困了。

“看他有什么用，我已是有夫之妇，你若喜欢，自己出去看看吧。我睡了。”

“夫人……”

小菊试着再唤，白末却已经爬到床上睡着了。

宫九夜将话已经同宋楚，尘子倾，君宇墨几个说得不甚明了，现在白末的眼中心里就唯有他。同所有男子颇深的过往便都通通不记得了。

君宇墨几乎当场抓起狂怒，直冲冲的奔宫九夜踱去，两厢就要交起手来。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她从干地城一出来，就来找了我，这便是她的选择。”

紫衣听闻几位皆聚集到宫中之后，这边帮苏夏打胎的事宜刚一停，就匆匆的跑去殿上。果然再来迟一步，两人就要打成一锅粥了。

“行了，你们快住手。”

中间立刻塞进一个女人，而且是两个人都堪称熟悉的，这仗就很难打得起来了。女儿家的脸皮比较薄，就算这浅淡的一分薄面，还是要给的。

待几人冷静下来的时候，再转身，宋楚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这倒也没什么不可理解，宋楚爱白末，爱得至死不渝，情深意重。为了她，生命可不要，地位可不要，江山可不要，却怎能容忍她的心里再没有他？！

就连尘子倾也认为宋楚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冲出宫外某个角落里哭泣悲摧去了。

小菊反手将门板关上，刚一转身，就不可遏制的惊叫起来：“啊……王爷……”

这一刻看到她，宋楚心中所有的疑惑便一刹解开了，他不是个孤陋寡闻的人，虽说之前活得一直看似封闭，该知道的他一样也不会落于人后。

可是他已不打算追究，不过一个丫头，权贵面前怎会不低下头，还为难她作什么。

“她呢？”

小菊“哇”一声就哭了。王爷就只问‘她呢’，他什么都知道，却不责备她半句，只因她是她的丫头。

“王爷……”

宋楚淡淡的阻却：“什么都不要说，我问你她呢？”视线盯上那扇门，再不多问，绕过她，直接推开门板进去。

室内暖暖的馨香是她喜欢的味道，是之前她吩咐小菊洒上的。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只知宫九夜却不喜欢。

可是宋楚喜欢，曾经正是因为他喜欢，她也才觉得这个味道却是极好。

如今她就包围在带着他的音讯的气息中，却再不记得他。宋楚站在床沿良久，她睡得十分香甜，十根指头轻轻的抓着被子的边缘，根根白析透明了起来。

他想起她曾经就用这双手抚上他的脸颊，口口声声的告诉他，他只能是她的，而她也只能是他的。他忽然想起一句话，刺痛他的心骨。怏怏不得生。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再不知道我爱你。

宋楚一双好看到极至的桃花眸子染上薄雾，伸手想去触及她的眉眼，却又停不知该是前伸，还是就此停下。

门外响起清脆的声响：“奴婢给皇上请安。”

宫九夜不理会门边站立的人形，急匆匆的踱进来。室中空空，只有床上女子安然浅睡，均匀的呼吸随着室内另他不适的薄香微微的起伏着。这呼吸有种奇特的魔力，让他刚刚还提到嗓子眼的狂燥之心歇缓下来安然跳动。

他怕宋楚会将她带走，刚刚意识到这一点时，心跳都几欲快要停下。

小菊慌张的踱进来，看到宫九夜坐在床沿细细的临摹白末的眉眼后，才好似松了口气。再度退出房外，将门板关上。

走出几步，肩头被人扣住，猛然回头，张了张嘴，“王爷”的口型就已开启。

宋楚淡淡的眉眼在冰天雪地里渡上一层朦胧的薄烟，让人看了心生不忍。负手一立，轻轻道：“告诉她，夜里我来找她。”

不待小菊再说其他，人便已经飞身而去，只余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浩瀚烟雪。

紫衣看了君宇墨一眼，想说些什么，瞟到厅中的尘子倾后又静默的吞到腹中。

即便她不说，君宇墨也知道她要说什么。其实不用她说，他也会将人带走，她可以埋在宫廷里丧生。但是白末不可以，他不允。

一个丫头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娘娘……娘娘……不好了，苏夏公主快要撑不住了。”

紫衣惊怔之际先是剜了一眼来人，冷声训斥：“作什么大惊小怪的，没见有客人在吗？”

小丫头这一瞧，也才傻了眼。实则刚刚就是因为太惶恐了，娘娘同苏夏关系一直看着交好，只怕不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咽了气，会责罚降罪到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头上。

尘子倾和君宇墨均是一脸淡然，却谁也不说话。仿佛那丫头的话语的确太匆忙，竟然谁也不曾纳进耳中去。

紫衣肺腑中的话早已被擀旋殆尽，向两人闪烁一笑之后消失在殿中。

尘子倾见殿中女子一走，淡淡一笑：“这个苏夏竟然也有撑不住的时候，折腾来折腾去，也算个生命力极强的女人了。”

君宇墨眸中光色大有深意：“她果然还是学不会珍爱，不懂得珍惜自己生命里重要的生命，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资格留着自己的生命活在这个世上，死了也罢。”眼风触及到他，轻飘飘道：“而你也可以在这里守株待兔了，苏正龙一准会来。”

尘子倾走出殿门，默然的望着苍穹不语。

苏夏本来已经被宫九夜传令驱出宫了，此刻又出现在蓝妃娘娘的殿中，而且因为小产性命不保。这一风声传得十分迅猛，只一刹间就在天下间姹紫嫣红开遍。

或者根本就是有人别有用心，特意将风声放了出去。可是，这天下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不过当夜，果然有人来了。但等来的非苏正龙，而是白末先前在干地的奶妈，这次冒着风雪来到宫中，就是为了在苏夏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见上一面。

苏夏躺在床上，脸上苍白得宛如屋外漫无边际的白雪。身下却被汩汩不断的鲜血染得通红一片，那件素色的罗裙早已晕染得面目全非。这一刻呼吸羸弱，如若生与死之间真的只隔着一条奈何桥，只怕苏夏一只脚早已踏过半面。

却弥留着一口残喘的气息不肯咽下。世人后来揣测，苏夏到底是在等什么？可是在等一个人，是宋楚？还是苏正龙？

只可惜这两个男人，哪个都没有来。

白末后来感叹，这个世界上，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

话说，紫衣本来留下她，也是有恻隐之心的，就连答应帮她打掉孩子，也是攥了六七成的把握。可谁会想到，天意不留她，便也只能如此。同为女人，不心软是假的，看着她在失去孩子之后再一点点流干身上的血液。她倒希望她此刻就咽了气，何苦搞得自己这样痛苦不堪。

干地的妇人来到后，被宫女一路引领着进来，看到苏夏后一怔，扶到床沿号啕大哭起来。哭是真的哭，伤心也是真的伤心。握着苏夏的一只手，只觉心就碎得四分五裂了。

一口一个公主唤着，听得旁人一头雾水。即使要唤也该是白末才对，如何会是苏夏？莫非连她也跟主子一样，混淆了生命里的主角？

“公主……公主……”

苏夏神智涣散，死死撑着一口气，但终归等来了一个人。知道一个真相，洗清了一场罪恶，也终于铸成一段悔恨去了。

苏夏不是广云国的公主，白末才是。当年一场华宴，妇人随干地皇上皇后前来广云国赴宴，两个襁褓中的孩子一般大小，又都用金黄软锻包裹着，疏忽间她便抱错了孩子。一直回到干地城，才发现中间瑕疵。怕皇上皇后怪罪小命不保，这个秘密就一直陈封心底，也苦苦折磨了她大把个年华。如果不是听闻公主再活不下去，只怕到死也不会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