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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仙皇》第八十三章 最后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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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漫长的口述回忆,墨云天极力用逻辑构建层次感,以使其连贯,但长时间下来,它依旧给人一种流水账式的破碎感。

却没有人因此而产生乏味或者无聊的感受,这段记忆太过震撼人心了,以至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少。

当然会有人把历史上曾发生过的类似事件拿出来比较,却发现那些与之相比较起来都太乏味了。即便是那本著名的《少年派奇幻漂流》小说也无法与之比拟。

许多与墨云天相熟的人都曾猜想过墨云天的过去,真相摆在面前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的想象力是多么匮乏。其实这一切都是有征兆的,墨云天也从未刻意隐瞒。

当然,这并不多么重要。

更多的,他们实在想不到平时嬉皮笑脸云淡风轻的墨云天会有着那样黑暗的童年。他没有愤世嫉俗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而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却依旧没有展开复仇,就更是令人匪夷所思了。这还要多亏墨云天在昆仑山道果盛会上做过的申明,否则这段过去的可信度就要大打折扣了,人们将会更倾向于相信这是墨云天为了赚取同情而编造的谎言。

墨云天却不在乎人们信不信。相信将是一笔财富,不相信则是一种损失,已与他没有多大关系了。

他几乎是紧着眉头讲完了回忆的后半段,待得人们从寂静中回转过来,然后再从议论中寂静下来,他又再次开口:

“活着,生命最本源的欲望。”

“是。没错。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还是处于什么样的环境,我,墨闲云,‘吃’了自己的母亲。这是事实,我无从辩驳,也从没想过要隐瞒什么。

也许从‘墨闲云’变成‘墨云天’有着逃避自己的潜在意识,但我主要是想告诉自己:你已经不配拥有那个名字,也不配拥有那种父母所希望的闲云野鹤悠哉游哉的人生了。你必须承袭父亲和母亲的意志。

当然不是全部。他们的大部分思想都是错误的,懦弱、脆弱、软弱的温床,失败自此而生。但他们的向往却是不容诋毁的,也是我的本我意识所赖以存在的基础。我会实现他们的梦想,以我的方式。

坦白来讲,时至今日我依旧在为我应该采取哪一种方式而感到迷惑和挣扎。但有一些东西却是非常明确且不容置疑的。它们必须得到绝对的遵守和尊重。虽然我确实说过‘事无绝对’之类的理论。

请相信我,如果有人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他们就必须遵守和尊重这一点。

我再重申一次:墨云天接受交易,但绝不接受要挟。父亲遭到天命的要挟,他妥协了,为此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和妻儿无辜的幸福,所以我恨他,并且永远也不会原谅这一点;母亲遭到了‘盗墓者’的要挟,为了不让她顺从欲望的践踏,我宁愿选择魂灭自毁。年幼时这种厌恶和对抗只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直到许多年之后,尤其是在悟道的那段日子里我终于想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恐惧。失去心中所爱,是我,也是绝大部分人最为脆弱、最为致命的恐惧。这种恐惧起源于孤独,但却更甚于孤独。‘吃’了母亲之后我体会到了最为深层次的,那种连自己也失去的孤独。

直到有了火火。

我清楚地意识到,失去火火是我心中最大的恐惧。我无法想象那到底会有多糟,但却十分清楚那绝对超越了孤独。那是我绝对无法承受的,所以用火火的生命来要挟我也将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行径。

我明白,这只是我个人的感受。要将这条底线转化为一条众所周知且不可逾越的准则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一蹴而就的事情,或者永远也无法达到、永远没有终点。但它必然要有一个起点。

过去的六天半里,我一直在持续不懈地试图说服库克家族远离恐怖的深渊。然而迄今为止,也只有三个人选择了我希望看到的答案。结果令人失望,局面让人惋惜。然而墨云天依然坚持直面这一切。

为了一己私欲,我唾弃并憎恨自己被誉为神祗的父亲,也犯下了吞噬生母的兽行。六天又八个时辰之前,相似的局面再一次出现。我认为我清楚地阐述了我的态度和与之相应的应对措施,但却没有得到相应的理想回应。与以往不同,我相信这一次不是对于我本人实力的怀疑,而是出于对我本人决心的质疑。

所以我认为我有必要再做出最后一次努力。接下来将是我从道的层面出发,从而对于‘灭门’这种行为进行的最终极的解释。我希望库克家族,乃至于所有曾萌生投机企图的人能认真且仔细地尝试去理解它,从而发现‘灭门’这种选择的必要性和唯一性,进而以此为基础理解我别无选择的决心。”

一般情况下,在墨云天讲完自己的残酷童年之后便该是开启大战的时刻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一份冤深似海的仇恨,绝大部分光明正大的战争就是这样掀起的。

但这不是复仇。墨云天也没有失去理智。

仇恨是促成他灭门的理由,不是复仇,而是不能容忍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忍耐仇恨靠的则是他灭门的决心。

他把自己的伤口撕裂开来给世界看,为的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一直在忍受的又是什么。

他一直压抑自己战开复仇的欲望,但这不是无限制的。“龙有逆鳞,触之者死。”那是一条界限,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触及。

为了某些人,他愿意再做最后一次努力。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靠!终于来了!”铁矢仿佛长出一口气,然后又两眼圆瞪,满是不可置信地喃语:“这他瞄的也能从道级层面找到理由……”

墨云天略为沉吟了一番,仿似是在斟酌脑中思想的严密性,而实际上他是在以一种仪式性的态度用庄重肃穆的心灵寂静来迎接接下来将要讲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理论:“在上一次昆仑山道果盛会上我曾经谈及过欲望的本质。确切来说,我当时并不是百分之百肯定这种说法。然而仅仅半个时辰后,慕容颜从其闻得化生之道的事实却从正面证明了它的准确性。所以我现在可以十分肯定地确定:由于生命本身是一个持续消耗的过程,所以生命本身为了维持不断消耗的需要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汲取生命周围一切能量的本能欲望。

基此,我应该可以将其归为生命意识的一个基本属性。一如产生它的机制,在完全不受外力影响的情况下,它会迫使生命本身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汲取生命周围的能量。当然,这是一种极致的情况和极端的状态。

因为外力永远是存在的。生命本身为了保护自己,在权衡强弱、长短、得失以及风险之类因素之后,则会基于判断对欲望本身进行全部抑制或是相应程度的抑制。当然,这个过程大部分都被归入了本能之中,通常我们是意识不到的,所以被称之为‘潜意识’。潜意识当然也可以通过努力进行锻炼和修整,但却也是绝大部分个体难以掌握的层面。

而在显意识层面,本我对于欲望的控制则基于其本我意识所处环境的不同而有所差异。所谓圣人大盗、君子小人之谓便由此而生。

但事实上,在显意识层面,我们对欲望的全部抑制或者相应程度的抑制在本质上与在潜意识层面的考量基础是大致相同的。

我也相信大部分人无法认同这种结论。

因为大部分人没有能力,或者是出于一些原因而不愿将名利、地位、虚荣心、抱负心等概念精确量化,再代入计算。然而事实上人类社会的道德文明只不过是欲望受多方因素影响,并在角逐过程中发生了复杂的权衡、妥协、合纵,以及发酵从而而形成的群众意识。

纵观历史发展的辙痕,我们能很容易且直观地看出道德文明在不同社会架构下所呈现出的不同标准。同时,我们又能从其中发现某些永恒不变的特质。

那就是:道德标准永远都是在以满足群众意识的欲望为基准的基础上建立的。

这个特质听起来确实还不错。然而实际上,所谓群众意识并不是指人民群众的意识,而是有能力引导人民群众,且有机会从其中取得利益,从而满足欲望的权利意识。

简单来说,它不是人民群众的意志体现,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它实质上还是,并且永远都是权力意志的其中一个基本层面。之所以会令人产生所谓‘表面’上的幻觉,那是因为普通人无法意识到其自身对于权力的崇拜和渴望。

是的,权力。或者我们可以更直观地称其为:高效率和强大攫取能力的集合体。

因为欲望的存在事实,权力这种拥有强大攫取能力的高效率的力量,自然而然地成为生命意识本能追逐的存在。

在过去的非修行时代里,由于个体与个体之间力量差距的微小,权力更容易表现在集体和团体之上。即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而在现如今的修行时代里,至少在现在的认知层次上来说:由于个体与个体之间力量对比所允许存在的巨大差异,权力就不再单纯是数量上的对比,而是纯数值大小的对比。权力不再完全地依靠道德而存在,而是更纯粹地依赖于力量本身。

而另一方面,长生,乃至于永生的存在可能也极大地强化了权力对于力量本身的依赖性。

于是,我们就从这里面得到一个结论:表面上看起来,奥利弗大主教,乃至于整个库克家族现在这种用墨云天的亲人的性命来要挟墨云天的这种看似极不道德、极其无耻的行径是完全符合生命意识的欲望本质的。甚至可以说:这合乎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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