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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歌之顾恨之》第43章 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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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艾愣了愣,偷眼去看苏介,却发现苏介也在愣神,那放在原处的手指还不自觉地弯曲,心里便有些不忍他被顾倾墨用这样态度对待。

“公子——”于是晓艾轻声唤顾倾墨道,“你在外面晕倒了,是宁王殿下将你抱回来的,也不知道抱着你跑了多少的路,放你下来后好一会儿了,手还在发抖,那抖得都不成样子——”

“多谢宁王殿下,”顾倾墨打断晓艾的话,用一种冷漠地近乎于六亲不认的语气,说道,“脏了宁王殿下的手,真是对不住了。”

晓艾和苏介皆是浑身一怔。

苏介的喉咙发紧,说不出一句话来。

晓艾有些奇怪他们两人之间这是怎么了,忙圆场道:“宁王没有沾到血。”

顾倾墨没有回她,倒是一旁对顾倾墨为何如此态度心知肚明,从而尴尬后悔的不得了的苏介逼着嗓子发出了声音。

“青青——”

“这里没有叫青青的人,宁王怕是走错地方了。”顾倾墨冷冷打断苏介的话,仍旧是那副很防备的姿态。

苏介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之前我不是——”

“宁王请回,晓艾送客。”顾倾墨又打断道。

“公子——”晓艾很不好意思,“宁王殿下,我家公子可能身体有些不舒服,不便招待,要不——您请回吧,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苏介踌躇不定,不知究竟该走该留。

顾倾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晓艾站在一边,也很是尴尬。

苏介内心挣扎了许久,方才开口道:“我不想你伤害那些无辜的人,齐王那件事,我想你心里也一定很难受,有没有后悔算计齐王我不知道,但想必重来一次,你还是会让齐王死无葬身之地,但是我知道你肯定后悔将那琴师牵连进来,我虽与那位琴师无甚交集,却是知道你,从那琴师出现,直到你退席,虽然你没有过多的反应,但是我就是知道你后悔了。”

“你知道什么。”顾倾墨冷冷地道。

“对啊,我知道什么,”苏介低垂着脑袋,“我也很奇怪啊,你明明一直不喜欢与我走得很近,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追着你,我担心你这脾气,没人会喜欢你,没人愿意迁就你,愿意让着你,所以我就想陪着你,想去了解你,想去读懂你。”

闻言,顾倾墨的眼睛慢慢失神。

—“她啊,脾气坏得很,谁能受得了她啊。”

—“我想了想,把她交给别人也不放心,总归我愿意让着她,撒娇也好,调皮也好,我牺牲一下,我一个人陪着她,我想那臭丫头也该满足了。”

顾倾墨的眼睛渐渐湿润,苏介说的话,她渐渐地听不清,又好像其实是苏介的声音和顾墨淮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模模糊糊地,又远又近,捉摸不定。

“我想要保护你,我不想让你做出那些你肯定会后悔的事,”苏介沉声说道,嗓子有些哑,“虽然方法偏激,可是只要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都离你远一点,你总会没有有办法将他们牵连其中的吧?就算是真的有一天,你不得不利用他们,那你应该也会少一点良心上的负担吧?毕竟是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人,你可能不会手下留情,但是心里也多多少少会好受一点儿吧?”

晓艾站在一边听苏介说着这些话,早已惊呆了,想起了方才阿雾同自己说的那些话,惊大了双眼。

苏介自顾自地说道:“我们不是一类人吗,青青,我就是想护着你,即使你可能根本不需要我。”

晓艾真的听不下去了,默默地出去,站到门口等着顾倾墨叫她,再进去。

“你以为你是谁!”顾倾墨翻身而起,冲着苏介就是一声吼,吓得才走到门口的晓艾浑身一震,“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你以为你知道了我是谁就可以随意拿捏我?我们认识才多久啊?你都不嫌烦的吗?你自己也说得那么清楚了,我对你有过好脸色吗?你为什么还不滚!你还死皮赖脸缠着我做什么!”

苏介盯着顾倾墨那双满含哀怨与怒气的凤眼,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沉声说道:“你这双眼里,究竟看不看得到我对你的爱意?”

像是压抑在心里许久的一个秘密,终于吐出来之后,浑身像是卸下重担,顿时轻松了不少。

顾倾墨浑身一紧,眼里的光闪了一下,随即便黯下去,成了一潭死水,仿佛方才在那眼里着起来的火光只是个错觉,从不曾存在。

她冷冷地瞪着苏介:“是澜王殿下有什么事需要用到在下吗?竟然让宁王殿下来在下这儿施展美人计了,可还真是——恶心至极啊!”

苏介的眉蹙了一下,心隐隐作痛。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喊道:“青青——”

“我说了别这么叫我!”顾倾墨提高了音量,柳眉倒竖。

苏介的目光很沉,放到顾倾墨身上的时候,顾倾墨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上来一般,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但顾倾墨还是掩饰了自己内心的一丝不忍,冷声道:“你不配。”

苏介望了顾倾墨很久,望到顾倾墨都转开了目光,他还是那样呆呆地望着,仿佛这一辈子都看不厌似的,又或者是——要将这后半辈子的都看进眼里。

顾倾墨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门口传来零零碎碎的声音。

“你在......干嘛......里面......”“......公子......气,先生......先别......等一等吧。”......

“顾染,”苏介换了个叫法。

乍一听到,顾倾墨又重恍若隔世的感觉。

顾染?那是谁?好耳熟,是在叫我吗?

好像是的。

是的。

十年前,自己不是还叫顾染嘛。

“本王说的很清楚了,本王喜欢你,本王会护着你。”苏介突然沉下脸,不再是先前那种哀怨的神色。

顾倾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冷嘲的微笑:“殿下才认识在下多久啊?在下对殿下也没好到能让你喜欢上我的份上吧?”

“很久了,”苏介忽然接话,很是认真的盯着顾倾墨,说道,“有一辈子那么长。”

顾倾墨有种很奇怪的感受,面前这个人望着自己的时候,那种深沉的目光,好像穿过了自己的□□,在遥望未知时空里的一个什么人,那么认真,好像真的是望了一辈子一样,那么沉重,那么触及心弦,好像在讲一个,一个很是悠长的牵肠拉扯的故事,很是忧伤。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制止你做那些事情,还是帮着你去做那些事情,”苏介认真地望着顾倾墨,说道,“但是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能让你受伤。”

顾倾墨望着面前的这个人,浑身的血液好像在慢慢地凝固。

“我想了想,我管你做什么呢,你算计这个也好,你算计那个也好,都有你的原因,那些输给你的人,他们要承担的后果,都是他们活该,本也就是他们该受的。”苏介说着。

“你懂什么!”顾倾墨有些气恼自己,故意提高了声量吼道,“我算计那些人,从来不会管什么亲疏远近,谁都可以做我的棋子,我就是喜欢拿捏他们,没有什么为民除害这种好借口,我只是喜欢算计别人,管他们是不是什么好人,或者做尽恶事?”

“顾染——”

“这里没有顾染这个人!”顾倾墨骂骂咧咧地道,“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我是琅琊王离!”

“青——阿离——”

“在下本就是阴鸷之人,从地府中爬出来,浑身沾满了腥腐之臭,什么人沾上一点儿都要去了一层皮,”顾倾墨的眼里冒着火光,沉声说道,“生来就擅长算计人心,工于心计,殿下大可不必手下留情,顺着自己为民除害的心意来就好,在下也从不是什么知恩图报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是在下的操守,还望殿下不要再抱有莫名其妙的希望。”

顾倾墨沉声说完,便瞪着苏介,那眼里的怨毒像是要溢出来,淹死面前的苏介。

苏介一晃神,顾倾墨便掀开被子走出去了。

“你不走我走。”

“我们家公子脾气不好,还望宁王殿下不要怪罪。”阿雾送苏介出去的时候,对他说道。

苏介似乎还在出神,眼里没有平日里的一点儿光,听阿雾与他这样说,愣愣的回道:“本王不怪她,都是本王的问题。”

阿雾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身望着苏介。

苏介见他突然停下来看着自己,有些错愕:“怎么了?”

阿雾说道:“殿下知道的吧?”

“啊?”苏介有些愕然。

“殿下知道我家公子的事情吧?”阿雾注视着他的眼睛,明明是含着笑意说出的话,却在无形之中给苏介一种压力。

苏介感觉到了阿雾的气场,点了点头,木着一张脸,他现在真没这个心力去和人家周旋,而且他不来问自己,想必问问顾染,顾染也立刻就会说与他知道,还不如爽快承认了。

阿雾点了点头,似乎对苏介这个回答很是满意。

阿雾对他说道:“虽然在下不知道殿下是怎么知道此事的,但是想必殿下也能猜出我们家公子所受过的苦。”

苏介的眉眼忽然越发忧伤。

阿雾很是认真:“我们这些做手下的,陪着公子时间长了,也不是不知道她,她这人——倔强、执拗,看上去冷酷无情、自私自利,但是我们每一个人都知道,很多的恶毒都是她装出来的,其实她做什么事都为我们考虑,她从来不是一个人,她的肩上,担着很多很多的担子,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看出来了,所以心疼。”苏介轻轻地说了一句。

阿雾笑道:“虽然她总是对殿下恶语相向,不排除是她不想利用你,她不想和你走得近,她怕牵连到你,我们家公子啊,有什么事都只会自己憋在心里,说她聪明,其实笨得很,什么都不知道分担一点儿给我们。”

“......嗯。”苏介应了一声。

阿雾轻声说道:“所以——请继续对我们公子好一点儿吧。”

“嗯?”苏介有些错愕。

阿雾涩涩地笑了一下,眼角的失落与忧伤就这样落尽苏介眼里。

“我们公子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就算是石头,那也会有捂热的那一天,”阿雾笑着对他说道,“在下自认为看人很准,心里觉得殿下不会辜负我们家公子,便在此自作主张的请求您,好好护着我们家公子吧。”

“......”

苏介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哪怕是日后政见不同,你们站在不同的队伍里,也请宁王殿下看顾着一点儿我们公子,别让她——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阿雾缓缓说道。

“阿雾先生,”苏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来由地,却很是强烈,排山倒海,大有冲垮他,一泄而出千里不停歇的气势。

“还有啊,殿下你要知道,”阿雾长出一口气,“党争之中,有人得死,有人得活,只是不是每个活下来的——都是帝王。”

苏介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往后许多年也还是不知道,直到自己都快忘了这句话,忘了许多事情的时候,他遇到了那个人,才猛地惊觉。

原来如此。

“啊——”杀猪一般的声音自顾倾墨房中传出来,“你轻点儿!”

顾倾墨身上被扎得像刺猬一般。

芮之夕又狠狠的扎下去一针。

“啊——”

“叫什么叫,叫什么叫!”芮之夕恶狠狠地骂道,“要不是我刚好离得近,我得跑死几匹马才能这么快赶到?就你这身体,你还敢忘带药!现在就扎扎针也是便宜你了,还敢叫的这么大声,你当杀猪呢!”

顾倾墨一动都不敢动,生怕碰到哪根针,碰歪了什么的,不得又扎一次。

但是我们顾七小姐的嘴巴还是不肯软的,顶嘴道:“你才是猪呢!你不是少年神医吗,扎个针下手这么狠,我真是看错你了!”

芮之夕见顾倾墨还不肯嘴软,一根针又狠狠的扎进去:“我还就是故意扎的这么重了!你能怎么着?”

若是顾倾墨现在身上没有这些针,也没有任何顾虑的话,早跳起来破口大骂了。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我是你长辈的份上,我就放你一马!”顾倾墨发挥了能屈能伸的精神,但软也要软的有气势,气势不能输!

“切,”芮之夕还真是被顾倾墨这无理取闹,不要脸的本事给气笑了。

顾倾墨安静了一会儿,问道:“永安那边怎么样?”

芮之夕轻轻的扎着针,说道:“很安全。”

顾倾墨的眼睛里染上一层落寂:“那就好。”

芮之夕向来不过问顾倾墨的事,只照顾她的身体,顾倾墨让她做的一些事情,她也从来办的很好,从不用顾倾墨多操心,也足够让顾倾墨信任。

“你听他弹过琴吗?”顾倾墨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芮之夕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她从不多问,只说:“我不常去。”

“哦,”顾倾墨低低地应了一声,“可惜了,他琴弹的很好,可惜了。”

芮之夕想她或许还想知道的多一些,便又说:“因为看见他们就眼睛疼,所以不愿意去,要不是你求我的,我早把他们赶出去了。”

“啊?”顾倾墨有些惊讶,“他们怎么了?为什么?”

芮之夕板着脸,说道:“那两个人太腻歪了,我受不了,所以不常去。”

“噗——”顾倾墨还真是服了。

芮之夕感觉到顾倾墨身上那种淡淡的忧伤被盖过去了,眉眼便柔和下来。

两个人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可是芮之夕就是感受到了身前这人身上越发浓烈的忧伤。

芮之夕的喉咙有些发紧。

“说了几次了,思虑不要过重,这对你没好处。”芮之夕低声提醒道。

顾倾墨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声音低低的:“做不到啊。”

芮之夕道:“我不管你在做些什么,是闲坐在家里也好,出去祸害别人也好,或者是坐在家里都能祸害别人,你都要自己顾着自己!自私一点儿怎么了?谁没个私心,你管不了那么多事情,你就一个脑袋,你能不能算计算计自己啊?让自己好好休息休息。”

“你唠叨起来,比起晓艾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顾倾墨笑道。

芮之夕根本没有理睬她这几句“夸奖,”继续教训她道:“你别说我!我对你要求也不多,这么多年了,也就希望你安分点儿,别总想着那么多事儿,身体最重要,你看看自从你到盛京来,我一年要来看你几次?”

“我这不是太想你了,所以才故意犯病,引你来为我治治病嘛。”顾倾墨随口胡诌。

芮之夕虽然脸上还是生气,心里却是微微一热。

“整日里就知道胡说八道。”芮之夕瞪了她一眼。

顾倾墨笑笑之后,就不说话了,垂着眼,盯着地上的一个点。

芮之夕还当她是不说了,继续念叨她:“你身体本就不好,前些年好容易在黎安养的安稳些了,这几年又被你败光了,但凡你能自爱一点儿,有些时候会犯病吗?平时长点儿心按时吃药有这么难吗?算了,我也同你说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该怎样就怎样,我看你也是没救了,要是不想继续你的算盘,你就随便耗吧,早点儿把自己耗死了,破草席一卷,乱葬岗一扔,也省的我总是赶来找你......”

芮之夕念叨起来的确比晓艾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是那种冷冰冰的声音忽然染上了温度,让人有些诧异的那种引人注目。

芮之夕若是平日里多说一句话,任谁都会觉得她或许是生病了,或者是被鬼上身了。

顾倾墨呆呆地望着地上望了一阵,芮之夕还在念叨顾倾墨。

没完没了的。

“阿淮要订婚了。”

顾倾墨刚一说出口,连自己都震惊了一下,好像自己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一般,眼眶忽然又湿润了。

芮之夕真是第一次知道,真的惊了一下。

她没有回话,也多半是因为这消息实在是有些突然,难以消化。

半晌,就在顾倾墨自己都快忘了方才自己说的话的时候,芮之夕开口了。

“什么时候,”芮之夕心里有些难受,却并不是因为顾墨淮要订婚的消息,而是想到顾倾墨知道这件事......

所以她犯病?所以她动不动就流露出那种忧伤?所以她——

顾倾墨轻声道:“还不知道呢。”

芮之夕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是顾倾墨总归是要面对这天的,于是她说道:“这一天迟早要来。”

原本以为顾倾墨会承受不住,谁想到,顾倾墨却是苦涩的笑了一下:“对啊,他总也要有成亲的那天。”

芮之夕的嘴里苦苦的。

“阿墨——”

顾倾墨笑笑:“忍忍就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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