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上杉说：“好了，收拾收拾，明天都搬走吧。”

彭椿妈进到房间里，看了看几个孩子，都已经睡着了。她记得家里吃的东西并不多。米也就够家里吃三四天。菜都在地里。家里是不贮藏菜的，都是现吃现采摘。不过厨房里还有一块腊肉。

彭上杉进来跟彭椿妈说：“这蜂箱我想将他们放到菜地里去，分散一下就完。可能用不了几天，日本人走了，我们再回来。日本人说不定不知道取蜂蜜。”

彭椿妈说：“干脆，我不走。你们都走。我一个女人，又怀着孕了，日本人不至于杀我。我在家里看着蜂箱，他们要蜂蜜，我帮着他们取一些，让他们吃了。他们更不会杀我。”

“你还是一起去吧。”彭椿说，“在南京，日本人不分男女都杀。”

“你亲眼见过？”

“我跟爸爸在城里听说过。”

“我不相信。”彭椿妈说，“如果他们这样对待我们，那么玉皇大帝也不会原谅他们。”

彭上杉也说：“留下来也行，毕竟这蜂箱需要人打理。日本人来的话，将门关了，谁也不让进来。”

彭椿说：“日本人会烧房子！”

彭上杉说：“凭什么烧房子，他烧了房子干什么？”

彭椿妈儿狠狠地说：“烧房子？我跟他们拼了。”

彭椿说：“这样吧，妈妈留下，我也留下，有什么事，我可以保护妈妈。爸爸，你把鸟铳留下，日本人来了，我躲在屋顶上，如果他们对妈妈不客气，我就对他们不客气。”

彭上杉说：“也行，家里就留下你们俩看家。你们还是见机行事。不乱来。我们不怕事，也不惹事！”

彭椿说：“爸爸，我们没有惹日本，日本他们打到我们武汉来了，还要打我们长沙。我长沙人没惹他们吧，我看，政府应该给我们这些想打仗的人发枪。一命抵一命，多杀一个多挣一个。我就不相信打不过日本。他们到我们这里来了，人生地不熟，还能怎么着我们？”

彭上杉说：“你刚才不是说日本有飞机吗？他们扔炸弹，我们怎么跟他们打？”

彭椿说：“只要飞机来了，我就往河里跳，到水里他能炸着我？”

彭上杉点点头，“嗯，也是，我们都会游泳，在水里炸弹就会被水熄灭了。”彭上杉又摇摇头说，“不对，那鞭炮点着了扔到水中也能爆炸，大的鞭炮还可以把鱼炸死。”

彭椿一听，吸了一口凉气，“爸，你这样说，没错。那么有炸弹，就麻烦了。”彭椿坐到了一旁，思考着如何躲炸弹的事。

彭上杉一边收拾东西，也一边思考着。

彭椿妈突然说：“有炸弹，我们的蜜蜂怎么办？蜂箱不也会被炸碎吗？”

彭上杉说：“要不，家里还是别留下人了。蜂箱炸了，回来可以重做。如果他们炸房子，不连你们也炸死了。命可就保不了。”

彭椿妈先是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许多，说：“这日本人来不来这里，还不一定呢。如果有飞机来，我们就别在家里呆着，他们不可能炸空地，如果炸空地，他们有那么多的炸弹吗？”

彭上杉说，“你说得有道理。日本人未必挨家挨户地看，哪里那么多人看呀。说不好，根本不会来。”

彭椿说：“不来的可能性大，因为他们是去长沙。没有时间到我们这里来。”

彭上杉说：“那你们俩留下来，我们走。”过了一会儿，他又对彭椿说，“明天清早，我带着老六、老七先去城里。你还是带着三个小的上车去城南，到了城南你们到你二姐家里等着我们。我们卖完蜂蜜就直接回城南。你妈妈一个人留下算了。”

大家都觉得日本人不会来，都同意彭椿妈一个人留下。做出了最后决定就睡觉。

第二天，外面朦朦亮，彭上杉就起了床，他去割蜂蜜。突然听到很远的地方“轰”的声响，他立起身子，仔细地听着，他听到了天空中传来飞机的声音，但他之前并没有听到了飞机的声音，觉得有什么鬼怪在叫。接着“轰轰”越来越响，因为天不是很亮，北边的黑暗里冒起了火光。“着火了。是炸弹。”他反应过来了，他冲到了屋子里，“起来，起来，起来，日本鬼子扔炸弹了！”

只有彭椿妈一个惊醒了，其他人都没有醒来。彭椿妈问：“扔炸弹了吗？”

“你听，你听。”

彭椿妈已经听到了“轰轰”声，她将旁边的能够抱起的孩子一手一个抱了起来。

彭上杉踢了一脚彭椿，“起来，日本扔炸弹了。”

彭椿跳了起来，“那么快。通知不是说要八点吗？”

“快点，把他们叫醒，没有醒的抱出去。我去通知邻居。”彭上杉一边说，一边将老七和老八抱了起来，跑了出去。老六也醒来了。

彭椿说：“日本人扔炸弹了，邻居都睡着了，我们分头去叫门，让他们起来。”

老六并不知道哥哥说什么，但还是跟着出来了。

彭椿妈和妹妹们都在外面，彭椿大声说：“妈，你带着妹妹去河边，日本人肯定只炸房子。老六，我们去叫邻居的门，让他们起床。”

大家都看到了远处房子着火的光，也听到了爆炸声，加上彭椿父子的叫喊声，气氛已经很恐怖，都哭起来了。但还是跟着彭椿妈去河边了。

彭椿和彭上杉还有老六分头向邻居家敲打门，通报他们日本炸房子了。没有多久，左邻右舍的男女老少都出来了。

彭椿在空地上大声喊，“都去河边躲起来了。人都分散一些。让芦苇挡着点。分散，分散，芦苇挡着点。”

很多大都向河边跑，到了河边都躲在了芦苇丛中。

爆炸声越来越近，没有多久，日本十多架飞机便炸了过来，声音已经是震耳欲聋。吓得芳菲丛里孩子们哭声一片。

只是天没有亮，从飞机里看不见河里是不是有人，更看不到芦苇里藏着有人。日本人并没有特意轰炸河水里，只有一枚炸弹，好像没有瞄准房子，掉到了河边。中好是彭椿妈附近，彭椿妈和旁边的几个大人都是望着天空的。见炸弹从飞机上飞向他们，便迅速领着孩子们躲避。炸弹还是在他们的背后爆炸了。

弹片飞向了他们，四个大人和一个孩子中弹，当场死去，另外八个大人和三个孩子受了伤。死去其中一个就有彭椿妈。四个孩子围着妈妈放声大哭。其他的孩子们也跟着哭起来了。飞机去了，大家从河里出来，死尸就放在了河边。

彭上杉和彭椿来到了彭椿妈的身边，彭椿放声大哭，彭上杉也流出泪水。但是，他立即站了起来，“日本人就是这样的。男人们，今天都别走了，将家里的鸟铳都集合起来，我们在这里等着日本人来，我们必须打败他们。如果打败不了他们，我们的老婆和孩子们都会是同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