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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的前妻》第3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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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刚出生时重了不少。

这还是近两月来我第一次正面看到他,肤色早没了当初出生时难看的青紫,白皙的脸黑色的胎发,笑起来的时候微微眯了眼,唇边抿成一弯笑弧。

像他父亲那样的倾城倾国。

“政翌……”

“咯咯……”他便那样挥舞着手笑着闹着,轻轻地试探地扯我的头发,抱住我的颈啃着,啊啊地闹着,笑眯眯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我的眼睫上,就伸出小手去刷我的长睫。

忍不住地去吻他的小手,胸口蓦地被幸福满足充斥的满满的,近两月的悲痛也似乎烟消云散。原来只要看着政翌的一个笑容,那么多的悲痛就可以消散了。

政翌,我舍不得你,可是我还是没办法待在你父皇的身边。

政翌,你叔叔,子郁他一个人浪迹天涯,我怎么做的到陪着你和你天伦之乐?他进了齐国的古寺就没有再出来,政翌,我便去甘露寺修行,和你叔叔一起许身佛门,政翌,我修行为善与你积德,你以后一定会是长命百岁的皇帝。过些日子,我就走了,你以后,一定要做个乖乖的小皇帝哦……

本来笑着,突然就泪流满面,政翌伸出小手在我脸上抹个不停,他没有再笑眯眯的了,只是欲哭无泪无辜地看着我,眼珠惊惶地转动着。

我不哭我不哭了。

抹了眼泪把一个波浪鼓取出来,在他面前摇着摇着,他又笑起来,伸手去抓那波浪鼓,我就给他,他也像我先前那样摇着摇着。

“这是我娘在我出生的时候给我做的波浪鼓,我把他给你,你以后看到它,就像看到我一样,就像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一样……”

我没资格做你母亲,你出生不久就抛下你了,可是我还是想要你记得我,想要你想我……

“我以后一定天天想你。”那么小的他,犹不知我即将离去,只是在我怀里蹭着闹着,我就那样抱着他,哄着他,“政翌,我给你唱支歌,花园里,篱笆下,我种下一朵小红花,春天的太阳当头照,春天的小雨沙沙下……”

背后一暖,一双结实的手臂从我身后将我和政翌圈在怀里,破碎的声音带了颤抖的哽咽,“茼茼,不要走,留下……”

身体只是微微一僵,就放松了,靠在他温暖宽阔的胸膛里,放下与他一切的矛盾与不愉,亲人一样地靠在他的怀里。亲人,从一开始,我就当他是我的亲人。因为是亲人,不管他做过什么,他都是我的亲人。

“龙御夜,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茼茼,你真舍得抛下政翌,让我们父子二人孤零零的吗,茼茼?”

三日后,周国皇宫传出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刚产下周国太子的皇后,因产后体虚,病逝于昭阳宫。

这一件突来的噩耗,使得周国上下战事胜利与太子降生的欢欣气氛全都让肃穆的哀伤冲淡了。龙轩帝下令所有的庆功宴、庆生宴全部取消,宫中也禁止所有的乐舞表演,以哀悼国家痛失皇后。

皇后的遗体很快的依照后礼下葬,而龙轩帝痛失挚爱的皇后,哀痛逾恒,昭阳宫宫门深锁,龙轩帝足不出宫,达数月之久。

甘露寺的寺门咿呀一声拉开,在住持的恭身相迎下,一个只着了便服,却依旧倾城倾国的男子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与一个年轻素衣的女子走进了甘露寺。

一身洁净素衣,衬托衣着,女子面容亦是洗净铅华,不沾染丝毫尘世秽杂,一头青丝只一根素净缎带系着,那皇后的冠礼,珠钗宝玉金步摇,早通通卸下。

面容不染胭脂点点红,月色的光辉与皎洁。

迈进甘露寺高槛的时候,男子虚扶了女子一把,女子温声而笑,“不碍事。”

走过甘露寺的九转曲回,于大殿驻步,住持与男子施了一礼,是面对君上无需明言的礼数,男子怀中婴孩咿呀笑闹,男子诓哄一阵,移眼一直与婴孩对视的女子,“茼茼,真决定了吗?”

从政翌笑眯眯的眼睛收回目光,面对着龙御夜,“决定好了。”

龙御夜垂下目光,默然看着笑闹的政翌。

任他们父子站在大殿石柱下,我转身,往大殿前台的佛像走去,却在转身的那一刹那,适才还笑闹着的政翌于龙御夜的怀中挣扎大哭起来。心中一痛,却不过微微一顿身,继而行至大殿正中,缓缓跪在了蒲团上。

“出家为尼,还望娘娘再三斟酌。”住持依旧以皇后身份做最后的劝慰。

平静如水地矫正,“出家人四大皆空,视众生为一等,眼中没有娘娘与寻常人之分。”

住持合手汗颜,“施主言之有理。”

接下来便是剃发,久不见住持有所行动,提示道:“三千烦忧丝不该留在佛门,还请住持剃度。”

住持合手,“老尼这就请剃度师父过来。”

佛法无量,不敢有一丝不诚,虔诚地瞻仰着眼前佛像,佛光万道,他白衣蔼然从殿外朝霞里走过来,是我看错了么?从龙御夜和政翌身边走过,向大殿中心向我走过来,住持合手施礼的那个剃度师傅,白衣洁净恍若观音般静美的那个剃度师父……子郁……

饶是一心许身佛门心净清尘,眼看他淡定而来,还是蒙了一眼的水雾,心跳拔高,看破红尘的平静瞬间被他的到来搅起了一池春水,从少女怀春情窦初开伊始,直至要脱离红尘的情丝。

正襟危跪,也因他带来的一室朝霞,身形侧向他的方向。

他慢慢踱步,一步步缓缓向我走来,温润明澈的目光始终落在我的身上,那洗净铅华沉毅迷人的俊颜上是怎样的神色,始知我受孕之由的痛惜,当日决然而去的自责,回想当初油然而生的爱溺,站在殿外抱着政翌的连翘的明媚舒心的笑容映在他的身后,而他万千情丝一一落到我的身上。

于我的身前站定,单膝着地,目注于我,“这一年,知不知道我在哪里?我去了寺里,但不是出家为僧去修行普度众生,还记得付神医的建议吗?我去寺里俭以修身,怡情养性,因为想要忘掉你,以为我过往的付出真的是愚蠢痴傻不值得,所以决定将那旧疾彻底根除,以后,就不要再想你,好好生活。也娶妻,生几个孩子。”

“可是旧疾根除了,还是没有忘掉你。所以就回来了。”

“有了夜的孩子,不是你对我的背叛,不是你的过错,为什么都不和我说,无衣?”

一声低回的无衣已将我从清净佛门拉到万丈红尘,那七情六欲的尘世里不管再有什么不测风云都想要和他一起含笑面对的缱绻痴缠。

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再听到子郁与我面对面说话,更没想过会说起这些。佛门还是红尘,原只是他一个神情,与他的一次目光交集已尘埃落定的抉择。

那些曾经令我痛苦过的经历,好像在四目交集之间远去了。

他雅然一笑,一缕发丝飘摇到额前,“知不知道童话里规律的结局是什么?”

童话里规律的结局是什么——

一年前以为我们就会那般王子公主地过下去时,他也曾那样问我。只不过那日是何等风流轻佻有意无意?此刻,却深婉厚重,连历经世间沧桑,洗尽铅华的绝世容颜都承载了浓的化不开的情感。

颤抖着,小心翼翼地问:“……是什么?”

“自小就流落在宫外的王子,和城堡里住着的公主,一起在草原上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一如往昔的答案,他的手指抚上我着素衣,不染胭脂妆点月光样皎洁的脸,“无衣,我们回家。”

这一次,我没有拒绝,扑到他的怀里,下颏枕在他的肩上笑着哭泣。再忍受不了离别,和教人噬心餍肺的思念。一年的断肠人在深宫已要让我挫骨扬灰,再想象不到他数年的相思怎样一日一日的熬过。

迫不及待地想要幸福。

子郁子郁,这一次,我终于透过云彩看到了幸福的曙光。通往我们未来的曙光。那道路的尽头,便是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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